陌夜宸挥了挥手。
秦然远翻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恭敬地放在桌上：“这便是最近这些年收入后山的残缺孩子的记载。”
“出现最严重的，是十八年前张家长孙，出生便无四肢，头颅残缺无耳朵，没活过半岁。”
“接下来，便是十七年前，何家长女，出生有手无脚，面部残缺无鼻子，活了四年。”
“在这之前，虽然也有残缺的孩童出生，心智有问题，但至少还能长大。”
“但继张家长孙之后，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残缺的孩子越来越严重。”
秦然远话音落下，殿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
空气，似是停止了流动。
除了那些残缺人发出的怪异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好一会儿，陌夜宸垂下眼眸，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握拳，泛着明显的青筋。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痛：“这大概是上苍降下的惩罚吧。”
“除了上苍，我们实在想不通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秦清苦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明明，他们的父母是完好的，是正常的。”楚宣王接过秦清的话，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踏进殿内，眼眶微红：“甚至，他们的祖辈都是正常，但生出来的孩子，却出现这样的问题。”
可冥神域众人，并未做错什么事，为何苍天要这般惩罚他们？
与秦清夫妻二人一同踏进正殿的秦非然，满眼苦楚：“我冥神域隐居沙漠中千年，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上苍要这么惩罚我们？”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在沙漠中安居乐业了千年，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为何上苍要这般对他们？
为何？
“不，不是上苍的惩罚。”云灵汐摇了摇头，轻声道。
“嗯？汐儿，你……你说什么？”秦清走上前，双眼通红地看向云灵汐。
眼底，带着一丝希冀。
秦非然与楚宣王，陌夜宸，秦然远也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云灵汐抿了抿唇，起身指着囚车中的残缺人，轻叹：“冥神域追求血统纯正，与世隔绝，族人鲜少外出，除了娘，更是无人与外界通婚。”
“这样一来，成婚的二人都是属于冥神域。”
“而追求血统纯正，那么也注定了冥神域更注重门当户对，这样的选择，导致成婚的二人，选择范围更狭小。”
“千百年繁衍下来，刚开始可能选择的种族还比较广，成婚后不会出现问题。”
“但越到后面，在冥神域中的，基本都是有血缘关系，选择谁，都有可能与自己是三代内的近亲。”
“如此反复，虽然保证了血统纯正，但也出现了现在的这些问题。”
在二十二世纪，人人皆知三代近亲不能成婚。
但冥神域之人并不知道，代代繁衍之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若不是她恰巧来到，要不了多久，冥神域便会自己毁了自己。
幸亏秦清二十多年前，放弃冥神域域主之位，决然离开冥神域寻找解决的办法。
否则，若是秦清与冥神域氏族中的人成婚，后果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你的意思是，不能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成婚？就算是表兄妹都不行？”陌夜宸抓住了关键，沉声开口。
云灵汐点点头，基因遗传学这个问题，在这个医术条件落后的年代，他们无法理解，但也并非完全无法解释。
她沉默了一瞬，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成婚的二人，新娘是表妹，新郎是表哥，二人成婚后，可能出现三种情况。”
“一、无法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
“二、能有孩子，但孩子便如这些囚车中的一般。”
“三、孩子外表看似正常，生活完全能自理，但总有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不正常。”
云灵汐的声音很轻，说话时，双眼就未离开过囚车中那些残缺的人。
仅仅几句话，便轻易让得秦清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域主夫人的意思是，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并非天罚？”殿内，脚步声响起，徐长老当前，身后跟着数名长老。
他们的神情，震惊而不敢置信。
几十年来，他们以为这是上苍对他们的惩罚。
却从未想过，是他们自身的问题。
陌夜宸眉头紧拧，翻开本子。
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
好一会儿，他合上书，闭上了眼：“果然是，这些孩子的爹娘，或多或少都有血缘关系。”
他们之前，竟然没从这个方向想过。
“你们发现这种残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知道吗？”
“嗯，父母知道，但并未外传。”丰长老神色哀痛地看着楚宣王手中抱着的婴孩。
云灵汐略微诧异：“父母能接受？”
她本以为冥神域在孩子出生时便将孩子接走，并未让其父母看到过孩子。
“能接受和不能接受有区别吗？孩子这样，他们只能被迫接受。”秦清苦笑着接过话。
云灵汐了然地点点头。
也是，孩子都已经出生了，不能接受也改变不了事实。
即便，无法接受，也只能选择被迫接受。
“孩子能自理的，留在父母身边，像这些比较严重，不能自理，或者父母不愿接受的，我们就将他们接入后山。”秦非然上前，看着楚宣王手中目光呆滞，气息低弱的婴儿，眼中蕴满哀伤。
“婴孩的骨灰，填满了后山巨大的深坑。”
秦非然话音落下，秦清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滑落而出。
楚宣王将手中抱着的婴孩交给徐长老，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秦清脸上的泪，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不哭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原因了，这不是上苍对冥神域的惩罚。”
“这是我们固步自封造成的，知道了原因，接下来我们便能解决，要不了多久，冥神域便能恢复之前的模样，新生的孩童正常，大街小巷，充满孩童的欢声笑语。”
秦清埋首在楚宣王胸前，含泪点头。
一直压抑在冥神域上空的乌云，终于散了。
秦非然双手紧握，沉声道：“徐长老，封长老。”
“在。”
“传令下去，以后，凡是三代近亲内的，禁止通婚！”
“从此后，冥神域不再隐居，将与四国展开友好的往来。”
“是，属下遵命！”二人恭声应下，再次看了眼囚车中的残缺人，快速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