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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小厮认罪

到了半月后,已经腊月二十六了。

林之孝家的来禀,说是往常出府采购的那些下人里头,有一个熬不住的已经招了。

据那受不住刑的下人招供说,往常林姑娘吃的药,需要用到: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熟地黄、白芍、炙黄芪、陈皮、远志、肉桂、五味子、鲜姜、大枣,这些药材。

而里头的人参价格高昂。

那小厮为了从里头捞些油水,便将用药的上等人参换成了普通的白参。

为了避免药性减弱被人发现,还特地添了足足两倍的量进去。

下人糊涂,以为这样就能用此等人参代替上等人参的药性,好将中间空出来的银两自己贪心昧下。

王熙凤闻言,皱了皱眉头。

“若说是有下人监守自盗,原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有了张太医的那番说辞,可见这药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偷换的。”

在厅堂里踱步走了走。

王熙凤以方便吩咐林之孝家的,“继续拷问,此事绝对不简单。”

另一面亲自调查了跟那招认的小厮有过密切来往的仆从,从中找到几个同此事有可能构成牵扯的,把名单整理了出来,并着小厮认罪画押的罪状,一齐找到了贾母那里。

贾母在鸳鸯的服侍下,戴上了老花镜。

将这些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垂眼看向王熙凤,“你是怎么想的?”

王熙凤知道,老太太这是在考验自己。

寻思了一二,便按着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林妹妹怎么说也是半个姑娘主子,咱咱们府里头领着和几个嫡出姑娘一样的月例银子,又有老祖宗的庇护。此事若是无人指使,下人们定然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贾母闻言,思索了一阵子,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

将这些资料合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又回身去问王熙凤:“这些日子玉儿的病如何了?”

“林妹妹已经大好了,想是年底的除夕家宴也能按时出席。”

自从让贾芸从外头给林妹妹抓药、熬药,林妹妹的病已经大幅好转。

加上伺候服侍的人心腹,平素的饭食王熙凤也都亲自验过,不假他人之手。

这些日子瞧着,气色越来越好了。

“那就好。”

贾母得知林黛玉无恙,也就放心了。

又想起王熙凤对外声称林姑娘病情反复,不见好转。

便又问道:“你故意瞒着玉儿的病情,对外说她身子骨每况愈下,可是有什么打算?”

“孙媳妇儿不敢欺瞒老祖宗。”王熙凤行了一礼,把自己一早就备下的计策说了出来,“早在老祖宗吩咐我调查此事的时候,我就晓得一味只查那些下人,迟早会有人跟背后指使者通气。”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防止那人知道我在私底下调查这事儿,毁掉证据,推出来一个替罪羊来了结,我便假装进展缓慢,也将林妹妹的病情瞒下来……”

“让府里头上上下下误以为林妹妹时日无多了,这个时候,那人虽说有些担忧,但也会误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不怕她一时得意,漏不出狐狸尾巴来。”

王熙凤夸夸其谈。

贾母听了,也不禁觉得她是个有主意的,夸道:“我就晓得你是个有智慧的,让你去查这件事情,准错不了。”

想了想,又吩咐道:“眼看着到年底了,这事儿你悄悄的查,有什么线索,先来禀了我,我们私底下将此事办了,免得扰着大家过年的氛围。”

“是。”

王熙凤领了命,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中,先去看了林妹妹。

她此刻正在屋子里走动呢。

王熙凤忙上前扶了一把,“好好地,这样冷的天,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反而下地了呢?”

林黛玉笑道:“哪儿就这么脆弱了?又不是玻璃做的,如今我琢磨着身子已经好多了,总躺在床上也无趣,便下地挪动挪动。”

说话间,外头的风灌了进来,将林妹妹放在桌上的一首诗吹了起来。

王熙凤捡起来一看,上头赫然是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这是?”

林妹妹见了,忙抢了回去。

道了句:“这是汉朝卓文君写给她的丈夫司马相如的诗,我近日闲暇无事,不过写着玩玩罢了。”

她轻描淡写的说着。

听在王熙凤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好妹妹,前些日子还说拿我当亲姐姐呢,如今有了心事,便瞒着我了?”

王熙凤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起在榻上坐下。

“姐姐。”黛玉抬头看她,眉宇间却略带复杂,“我不是有心要瞒姐姐的,只是有桩事,我拿不定主意,每日里看着姐姐忙里忙外的,我愈发不知如何开口了。”

“奥?”

这话王熙凤却是听不懂了,“妹妹何解?”

眼看着王熙凤问到这事儿了。

林黛玉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一味瞒着她,咬了咬牙,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日里听完太医同姐姐的对话,我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至于那换药之人,姐姐……不查也罢。”

“不查也罢?”

王熙凤一惊。

再联想到她先前做的这首诗,忙问道:“妹妹可是疑心宝玉做的?”

但是那日里林妹妹晕厥吐血,宝玉嚎啕大哭伤心程度不似作假。

“这……”

想了想,王熙凤还是劝道:“妹妹许是伤了心,这才不免怀疑了宝兄弟。我敢跟你打保证,宝兄弟绝对做不出此等事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又岂能不清楚?”

林妹妹俏皮的笑了一下。

待脸上笑意敛罢,又换上了那副神色悲戚的模样,“我心里晓得,嘴上却说不得,左右都抹不开与那人有干系。”

说到此处,叹道:“如今我这身子好不容易在姐姐的将养下,有了些许气色,委实没必要再回去了……”

她这回去有两个意思。

第一层是说自己的住所,重点还是放在了第二层上,暗指她和曾经亲密无间的那人,如同卓文君写《白头吟》时那般果决勇敢,同那人了断前缘,就此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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