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
满目废墟，星河都在极速地坠落，划破夜空的流星齐齐砸向地面，炸开剧烈的亮光。洛灵芝猛地睁开眼睛，自床上爬起来赤着脚穿过银灰色的金属门。缭绕着淡淡水雾的灵泉内，身着白衣的谪仙人似乎微微动了动。
“阿浔。”
洛灵芝一颗心怦怦的跳，跳得极快。
这声呼喊恍若是隔着数万光年从宇宙的另一侧传来，抚摸着凤浔仍旧紧闭着的眼睛，洛灵芝微微怔住，随即用力揉了揉身前这俊逸若仙的脸。心里的小人不断地滚来滚去，天知道她什么时候用如此亲密柔情的声音这样喊过死对头。
但偏偏刚刚那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
叫得那么自然，就像是她以前这样唤过千千万万遍，已经刻进了灵魂深处。
想到与死对头共情之时看到的那些模糊的碎片，洛灵芝微微蹙眉，粉嫩的手指按在凤浔狭长的眼尾处，叹了口气，“你说你以前是不是知道我隐藏身份躲在你身边偷师学艺，然后故意逗着我玩啊？”
“明明，明明你这个人就不是个会随意将陌生人放在身边的性格。”
洛灵芝满心复杂，不得不承认她希望死对头能醒过来，哪怕是再故意逗着她玩，她洛灵芝也认了。
“我想和你说说话儿，想听你读诗。”
洛灵芝极不爱读书，先前学字也不过是硬着头皮，那些书基本都是看过就忘，唯独凤浔教她读的每篇诗她都记得牢牢的。
那些诗句和刚刚那声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称呼一样，都是那么的熟悉。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洛灵芝心跳加快，指尖轻轻触碰着被她揉红的眼尾，水波微微晃动，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却像是与她隔了很远很远。
眉心相抵，洛灵芝忍不住皱眉，明明体内的伤势完全愈合了。
“娘亲，白先生找你。”
洛灵芝在空间里正准备在动用与凤浔纠缠在一起的本源之力，听到自家儿子在外面叫她，于是只好用水系异能匆匆烘干自己的衣服，随意用发带将头发绑起来后就出了空间。
在她出去的瞬间，灵泉水里的白衣男子睫毛微微颤动。
呓语般地说了句——丫头。
堤坝上，白无澜、顾怀义等人都在，全都目光凝重地盯着眼前汹涌翻滚着的洛水，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落，天空与湖面全都是雨，看起来就像整个堤坝都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洛水给彻底吞没。
谢仪看着已经在渗透湖水的沙袋，感受脚下的震动，摇头道：“水势太深太猛，冲击堤坝的力度更是在不断加大，如此下去别说沙袋就被彻底冲走，只怕堤坝也要崩溃。”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白无澜虽说先前已经有所安排，但希望尽快完成水道浚通的情况，因此近五万人仍旧在川城外。
谢仪抿了抿嘴，“最多两个时辰。”
“够了。”
白无澜一派从容，“我昨日已经让人去川城给崔太守报信，做好洪水冲到城墙的准备，只等我们过去后立即紧闭城门。”
“城墙能坚持多久？想要彻底泄洪，保证洛水不会灌进川城，我还需要三日的时间，将东南方向规划好的水道疏通。其他的到可以后面再细致处理。”
谢仪一直忙着浚通水道的事情，根本就没去过川城，不确定川城城墙的情况。
白无澜笑了笑，“三日足够了。”
“如此就好。”
谢仪松了口气，立即去收拾自己的工具。
洛灵芝赶到时，谢仪正匆匆回自己休息的地方去拿画好的水道图以及其他工具，迎面碰到也都只能点头打个招呼，立即就分开了。
完全没时间停下来。
“这堤坝当不了多久了。”
洛灵芝脚踏上堤坝的瞬间，就立即感受到湖水冲击的力度快要超过堤坝所能抵抗的极限，皱眉道：“赶紧把所有人集合起来，立即往川城撤退！”
“好，我这就去。”
顾怀义连忙带人去通知各队。
“凌清，你和赵蟠他们组织人手把所有杂物全都搬到船上，只有两个时辰，负重前行速度太忙，为了以防万一让所有人把东西放在船上，轻身上阵。”
白凌清立即下去，还把江流枫也抓过去干活了。
“洛娘子，世子何日能醒来？”
白无澜也实在是头疼，淮南的来信一封接着一封，比冬日里飘着的雪花还要密集，更何况现在的局势太过动荡。川城守住后，那仍旧在洛都城的姜懋就算是为了自保也必定有所动作，到时候崔太守必然做出决定。
只怕到时候淮南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隐在幕后，不参与这动乱的局势了。
白无澜有点无奈地看了眼洛灵芝，试探地说道：“实在是淮南已经快被推到风尖浪口了，必须有所行动。若是世子近日无法醒来，要不洛娘子你带着大宝、囡囡回淮南，我们全都听洛娘子你命令行事。”
去淮南？
洛灵芝望着浩瀚汹涌的洛水，自然也知道去淮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她不想被人保护在羽翼下，做个金丝雀。可流放的漳南那苦寒之地也完全没有去的必要了，只怕还没到漳南这东凤国的京都就被端王给破了。到时候凤帝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自然不用再被他的圣旨束缚。
反正那顾怀义已经是看明白了，近半个月了，也没提去漳南的事情，想来也是明白去漳南已经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同意谢仪说的再用两个月的时间来修改东南方向的支流。
只是，非得去淮南吗？
洛灵芝目光落在水天相连的洛水上，这自北往东南方向蜿蜒流淌的洛水两岸依次分布着洛都、洛安两城，接着就是川蜀数百里的广袤山地，且不到半年后就将是不输于淮南之地的沃土粮仓，再往下是襄城……山水环抱，既有地利更有天险，若是能再将这东凤国中部腹地的数百万人心抓住，何尝不是个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