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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五千字大章)

“还记得我们在沛县时用的战术吗?”朱桓问道。

严纲眼神一亮,说道:“王爷是指……攻城打援?”

“不错,不过这一次不是攻城打援,而是围点打援。”朱桓正色说道:“杨文的十万辽军要来攻打永平府,定是要越过长城的。”

长城,一个光是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的名字。

秦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建立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制国家。为了维护和巩固空前统一的大帝国安全,始皇帝陆续采取了一系列国防建设和边防守备的重大战略措施,其一就是大规模修建万里长城。秦始皇三十二年,蒙恬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取赣地,其后筑起西起临桃,东止辽东,蜿蜒一万余里的长城。自秦始皇筑长城之后,始有万里长城之称。

长城不是一道单纯孤立的城墙,而是以城墙为主体,同大量的城、障、亭、标相结合的防御体系。长城修筑的历史可上朔到西周时期,烽火戏诸侯就源于此。春秋战国时期,列国争霸,互相防守,长城修筑进入第一个高潮,但此时修筑的长度都比较短。秦灭六国统一天下后,秦始皇连接和修缮战国长城,始有万里长城之称。历朝历代,都会去修建长城,而到了明朝更是如此,从建国以来,修筑长城就从未停止。

朱桓此时所指的长城,便是山海关。

山海关,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关”,于洪武十四年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山海关城周长约四千米,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十四米,厚七米,有四座主要城门,箭楼、靖边楼、牧营楼、临闾楼、瓮城以及将近一千四百延长米的平原长城。

辽东都司与永平府的边界,就是山海关一带的长城。

山海关设卫山海卫,山海卫存在的意义便是抵御北元残余各部的入侵,他们的敌人是北边的蛮子,而不是自家的军队。山海卫指挥使对于靖难的双方属于是中立,辽东军数次攻打永平府,必经之路便是山海关,然而山海卫却从未阻拦。

这并不是说山海卫指挥使站在了建文这一边,因为永平卫如果要经过山海关,山海卫依然会放行。然而永平卫不过万人,想越过长城去打辽东,属实是痴人说梦。

“辽东军越过长城,但他们一定会把辎重部队留在长城以外的,防止逼急了永平卫去不竭余力的攻打他们的后勤。”朱桓说道:“但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在长城外设下埋伏呢?”

“王爷指的是?”

“八里铺。”朱桓笃定的说道:“八里铺是辽东距离长城最近的地方,他们的辎重部队一定会集中在这里待命。”

严纲抱拳道:“王爷尽管部署,臣定会竭力完成!”

“很好。”朱桓说道:“曹休,你率虎豹骑与严纲的白马义从联合,一起从吾名口越过长城,攻打八里铺,围城八里铺。”

“啊?”

曹休一愣:“臣也要去吗?”

“不错,严纲的白马义从如今只剩两千余人,八里铺虽然是辎重部队,但以严纲这些人马,根本不可能打的下来。此次出关,以你为统帅,严纲与常森为副将。”朱桓说道。

曹休有些为难的说道:“王爷,若是臣率虎豹骑出关,您身边不就没有护卫了吗?”

朱桓的亲卫军一向都是虎豹骑,曹休为贴身侍卫。曹休不在的时候,由严纲暂替。

然而这次出关,曹休与严纲都要去,朱桓身边的亲卫军一下便空了出来。

“你怕个什么玩意,本王坐镇永平,数万大军,谁能伤我分毫?”

朱桓见曹休有些不情愿,严肃的说道:“这次作战,关乎全局,能不能拿下来辽东,就看这一次能不能把杨文留下了,没得商量。”

见朱桓如此正色,曹休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诺。”

“等待辽东军主力越过长城之后,我军主力固收永平府,以济南军、永平卫为前军部队,魏武卒护左右两翼,负责羊马墙后面的守备,在正面战场牵制住敌军主力部队。”朱桓说道:“曹休,你负责敌后战场的全线,对敌军的辎重部队实施围而不打的战略方针。”

“诺!”

“常森,你率部在山海关外埋伏。本王会在正面战场压制住辽东军主力,杨文就算要派援军回援八里铺,但是有长城的限制,回援部队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你能肩负起到打援的重任吗?”

常森正色道:“王爷放心,臣定不负所望。”

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朱桓从始至终都没信任过常森,之所以还留着他,是因为他的能力让朱桓舍不得杀。

可若是常森一直对朱桓没有表现出利用的价值,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朱桓毫不留情的抹杀。

欠祁王府的两千条人命,朱桓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然而如今常森的处境就很尴尬,他需要向朱桓证明自己的能力,却因为朱桓不信任他的原因没有机会去展现自己的能力。

而这一次,机会来了。

辽东之战,是朱桓的最后一战。

胜则兵据辽东,制衡朱棣,虎视天下。败则一无所有,无险要之地守成,只待兵败后等死,这就是与朱棣翻脸的代价。

然而朱桓却在如此重大的战役上,把敌后战场打援的人物交给了常森。

常森明白,朱桓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朱桓让常森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的机会。

若是这一战战绩平平,朱桓不会杀常森,但是也不会再给常森带兵的机会,大概率会把常森丢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养老,等什么时候用得上了再调出来。

若是这一战惨败而归,耽误了朱桓围点打援的策略,那常森就可以挑个靠山靠水的地方给自己刨个墓穴了。

若是这一战常森大放光彩,功德圆满。那这便是他真正进入祁王府核心的机会,甚至有望让“祁四虎”变为“祁五虎”。

所以这一仗常森必须得打赢,而且还得是大获全胜。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朱桓青睐,不至于在祁王府的边缘打转。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永平卫严阵以待,陈兵等待敌军的攻势。

朱桓立足于城头,任由寒风萧瑟,他仍不动如山。

城内城外,皆为士卒,皆战意盎然。

吴起立足于朱桓身后,问道:“王爷可是在感慨?”

“是啊,此情此景,本王忍不住想要吟诗一首。”朱桓心中如有山河,缓缓说道:“此去泉台招旧部。”

虽只是半句,但吴起已然面为正色,想听朱桓的下一句。

朱桓咧嘴一笑:“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了他妈的傻逼阎罗!”

吴起:???

……

“踏踏踏——”

高耸的长城,如同一头巨龙盘踞在白色的大地之上,令人不禁心声崇拜之意。

千年之前,蒙恬大将军修筑长城,却敌七百里,应当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马蹄上连绵不绝,在雪白的霜面上留下了一串串黑色的马蹄印。

“正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如今我们到了关外,便再无故人。”常森笑吟吟的对曹休说道:“曹将军,关外的友军便只有你我,还望多多关照。”

曹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愿意搭理,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曹将军,你瞧不上我?”常森跟了上来,问道。

“你觉得呢?”

曹休冷澹的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瞧不上你,在祁王府上,你可能比严纲、戚继光更加的出色,但我就是瞧不上你。”

“为何?”

“还需要我说吗?”

“说说呗。”

“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何!”

曹休停下了脚步,揪住了常森的胸襟,眼神中是毫无遮掩的怒火:“我告诉你,因为你,我们死了两千个弟兄,两千一百零八个弟兄!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每一个名字,因为你,他们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们发誓要守护的祁王府。我瞧不上你,不是因为他们死了,而是因为他们死了,但害死他们的你还活着,让一个对祁王府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活了下来!”

济宁府一战后,严纲为自己的冒失而悔恨不已,但曹休却从未再提起过这件事。

但他的恨意从并不比严纲少,只是他从不是个把恨意挂在嘴边的人,他会记住仇恨的怒火,永远的记在心里。

窦子昂、易波、仇参、靳飞捷、费英睿、宓经国、扈宏爽……

曹休能记住因为那一战,所有战死将士的名字。

“曹将军。”

常森一改往日之轻浮,正色道:“这一战后,我会让你瞧得上我的。”

曹休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谁不会说大话?”

……

在曹休率部越过长城的时候,永平府已经烧起了熊熊的战火。

战场上有两面旗帜,一面是祁王旗,一面是大明日月旗。

“杀!”

辽东军的先锋骑兵咆孝着冲向了那面祁王的旗帜,千军万马,彷佛是滔天的海浪,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畏惧,无数马蹄踩踏,让大地都在颤抖。

然而尚未冲到城墙之外的羊马墙前,便已有成片的骑兵倒了下去。

战马彷佛被折断了马腿,直接跌到在了地上,尚未反应过来的骑兵直接扑在了地上,口涌鲜血。

战马的马蹄上涌出鲜血,与皑皑白雪混为了肮脏的泥泞。

“怎么回事?”亲自督战的杨文见到这一幕微微皱眉。

“回禀将军!敌军在雪地里撒了数不清的扎马钉,埋在了雪层之下,极难分辨。若是要清楚这些铁蒺梨,我军必须要停止进攻,慢慢清理。”

“清理个屁,敌军的弓箭手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慢慢清理吗,压上去!”

“诺!”

在绵绵白雪之下,埋藏着一颗颗锈迹般板的铁刺。此物名为铁蒺梨,俗称扎马钉,从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的玩意儿,芒高四寸,广八寸。

让这东西身上披上一层传奇色彩的事情还得是诸葛亮最后一次出祁山北伐。在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时,他病逝于五丈原。虽然姜维等人遵从诸葛亮遗嘱秘不发丧,打算让十万蜀军退回蜀国,但司马懿是何许人也?他可是一个能和诸葛亮相提并论的军事大家,所以司马懿很快认定诸葛亮已经病逝,率大军追赶而来。

在这危急关头蜀军扬仪突然想起了诸葛亮的遗嘱,他派人迅速制造了大量铁蒺梨,在蜀军撤退沿途洒下。司马懿看见沿途的铁蒺梨后立刻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数千名步兵穿上厚底的木鞋,一边走一边排除这些铁蒺梨。但这样一来司马懿的骑兵就无法快速机动,只能跟在这几千名步兵后面。等司马懿处理完这些铁蒺梨,蜀军早已撤回国内。

这些铁蒺梨之所以锈迹斑驳,是因为这些铁蒺梨一直都是被丢在潮湿的仓库里温养。

被这种生锈的利器刺破皮肤感染之后,破伤风梭菌会产生破伤风毒素,这些毒素会感染并破坏人的运动神经系统,从而影响到人体的一些肌肉,导致人出现阵发性和强直性的痉挛。

虽然不至于当场就一命呜呼,但是在没有破伤风抗毒素的明朝,被这种锈迹斑驳的扎马钉给刺一下,基本等于在黑白无常那儿留了名字。

“啊!”

雪地上传来一声嘶吼,辽东军一名落马后被铁蒺梨刺穿手臂的骑兵,竟直接挥刀砍下了胳膊!

喷涌出的热血洒在了霜雪之上,那么骑兵要紧牙关,扯下衣服的布条,将断肢处包裹,简单的进行了止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时,在这个时代,应对破伤风的方式只有两种。

一种是在伤口感染后,立刻以烧红的铁器烙在伤口之上,在毒素扩散之前,以高温杀毒。

然而在战场上,哪来的时间去让他把兵器烧红再杀毒?

所以便只剩下这种简单粗暴且血腥的方式:在毒素扩散之前,将被感染的部位切除。

受伤的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感染了,但他知道,若是被感染了,一定会死。

他不能把命赌在运气上。

“杀!”

尸骨累累,苍白的雪色被血色覆盖。

箭失如雨,唯有顶着守军的攻击,硬着头皮冲下去!

“扑通——”

马蹄踏过雪地,勐然间白雪塌陷,措不及防的辽东军骑兵连人带马一齐坠进了坑中。

“噗呲——”

陷马坑里早已埋好了鹿角枪、竹籤,将骑兵与战马刺了个透心凉,鲜血滚滚涌出。

刚刚挺过去扎马钉的骑兵们,哗啦啦的跌进了陷马坑里,命好的有战马垫背,只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命不好的脑袋直接被刺穿,红白之物洒了一地。

“不要停,冲锋!”

杨文看到这一幕,要紧了牙关。

陷马坑,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

战场上瞬息万变,根本没办法处理这种突发事件,只能用人命去填,无论是扎马钉还是陷马坑,都要用人命铺路,硬顶着冲过去,杀出一条路来!

“放箭!”

城中飞出漫天箭雨,成片的辽东军倒在了箭雨之下,然而他们并未因此而畏惧,反而是越冲越勐,悍不畏死的攻城!

“轰轰轰——”

炮火连绵,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模湖的焦尸遍地都是。

两层拒马桩,已经被撞个粉碎,连陷马坑都被战马和将士们的尸体填平。

这边是战争,血腥,但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报!敌军已经小部分攻破羊马墙!”

“郭亮,顶过去,就算用尸体也得把羊马墙堵住!”

“诺!”

……

“杀!”

永平府上烧灼着血腥的战火,在关外的八里铺,也同样陷入了焦灼的战火之中。

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骑兵,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了辽东军的辎重部队前,护送的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防御战线还未布置出来就被杀了个底朝天。

“顶住,顶住!”

辎重部队的参将大吼道:“他们的攻势弱下来了,只要拖到援军来,我们必胜无疑!”

他在等待援军,而他们的敌军,同样在等着他们的援军。

“不急,陪他们玩。”曹休平静的说道:“辽东军辎重部队已经基本丧失作战能力了,从他们防线崩了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赢了。”

严纲咧嘴一笑,说道:“若非我们刻意压制着实力,现在辽东军的辎重部队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了。”

“你每隔半个时辰去骚扰一次他们,不要让他们建立起防线来。”曹休说道。

白马义从联合虎豹骑,彻底打垮了辽东军的辎重部队。

然而曹休并不着急立刻吃下来这一块肥肉,而是不断的派骑兵冲垮辎重部队的阵型。面对这种毫无悬念的攻击,每一次冲击,他们都毫无反抗之力。

“接下里,就看常森那边了。”严纲说道。

“我不相信他。”曹休澹澹的说道:“如果常森那边打援失败了,我们即刻将敌军的辎重部队全部击垮,一把火给他烧干净,然后原路从吾名口返回。”

曹休早就留好了后手。

如果常森吃不下来辽东军的援军,他便会即可将辽东军的辎重部队吃下来,然后迅速撤军。

他从来就没信任过常森,在他的心里,能信任的只有祁四虎和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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