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推荐的人，果然靠谱！”
胡侃主任本就对周灿极为信任，现在初步考察了金铭希的稳刀功底，他显得颇为惊喜。
“在台上拿过手术刀吗？”
“拿过！只是做的都是一二级小手术。”金铭希老实回答道。
“嗯，挺好！”
胡侃主任微微点头，只见他颤抖着双手出一张A4纸，然后对折两次。
又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柄全新的手术刀与一包刀头。
“装上刀头，试试你的刀功。”
用A4纸来测试刀功，这种场面很少见。
金铭希装好刀头后看向胡侃主任。
“小周，你给他画一条5cm长的直线。”
胡侃主任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如果让他来画线，肯定是不规则的波浪线。估计便是一级主任医师都没办法达到那么高的切开要求。
周灿画了一条约5cm左右的直线。
他练过绘画，画出来的直线就跟用直尺靠着画出来的一样。
“好了，开始切吧。正好切开第一层纸，长度为线条的长度。”
胡侃主任提的这个要求相当苛刻，不过在他这种最顶级的心胸外科主任医师眼里，这只是初级刀功而已。
金铭希听完要求后，不由面露难色。
“老金，放手施为就是了。你不是每天都在练稳刀刀功吗？正常发挥就行了。”周灿给他加油打气。
不给胡侃主任找个传人，今天怕是很难脱身。
既能解决胡主任的传人问题，又能帮助好朋友获得一个大机缘，一举两得。
金铭希咬咬牙，深呼吸两次后，沉身立马，握住手术刀，眼神一点点变得凌厉。只见他将刀面压实在了纸上，然后向后拖刀，沿着周灿画的那条直线划过。
速度不疾不徐，相当沉稳。
这次不说超常发挥，至少算是正常发挥了。
划到直线尽头后，抬腕收刀。
“揭开第一层纸面！”
胡侃主任澹澹的吩咐道。
揭开折着的第一层纸，可以看到在第二层上面留下了澹澹的刀痕。不过情况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把第二层纸划破。
“还行！”
胡侃主任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特别满意。
“小周，再给他划一条4cm直线。”
看来这是要进一步考验金铭希了。
周灿依言照做。
“这次切开两层纸！”
胡侃主任对金铭希说道。
金铭希第一关都是侥幸闯过，勉强及格。现在加大难度，让他切开两层纸，他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惧意。
就好比看着一道座陡峭山崖，没那个本事想要攀爬上去，换作任何人都会发憷。
切两层比切一层的难度要高得多。
金铭希没那个本事，自然心生畏惧。
“老金，胆大心细啊！”周灿瞥见胡侃主任的脸上已经有着一丝不悦之色，赶紧提醒金铭希。
当外科医生必须要胆子大，像个娘们一样畏手畏脚，绝对是大忌。
不管哪个上级医生看到了都会摇头，感到失望。
胡侃主任选择传人的要求极高，金铭希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今天这事只怕很悬。
好在金铭希的社会阅历相当丰富，多少有着点眼力劲。
察觉到不妙，他鼓足勇气，握住手术刀再次切向那根直线。
这次下刀的力道明显重了一些。
必须要重，否则切不到第二层。只是其中的力道把握，十分微妙，很是考验一个医生的刀功。
“翻开吧！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已经切到第三层了。”
胡侃主任太牛B了，只是听声音就知道切到了第几层。
金铭希有些不信，自行把纸一层层揭开。
顿时一阵脸上发烧。
不仅切到了第三层，而且第二层的起始部位并没有切到位。收尾部位则是切得过重，直接切透第三层纸，甚至触及第四层都能看到清晰的刀痕。
这要是换在病人身上动刀子，已经出事故了。
很多医学生不明白上大体课的时候，为什么要求解剖必须一层一层解剖，不能图快。只有到了真正上手术台实践，才能明白大体老师的良苦用心。
其实不单纯是学校的大体老师会要求学生做解剖时一层层剖开，医院的上级医生同样会如此要求。
发现有人不听劝，直接就会停掉手术权限。
“后面的测试已经不必进行了。你的刀功功力应该是不错的，可惜刀技、心理素质差得有点离谱。以你现在的表现，当我的传人根本不够资格。不过看在小周的情面上，可以给你一个培养机会。你要是愿意，从明天开始，直接到心胸外科跟着我学习手术。”
胡侃主任对他做出了评价。
金铭希缺乏名师指导，基本上都是靠着自己苦练。所以刀功的功力还不错，但是一些高深的刀法技巧、经验，都不行。
至于心理素质，这个只能多在实践中加以锻炼，没有别的捷径可走。
“我愿意，我愿意！谢谢胡主任给我这个宝贵的机会！”
金铭希与周灿情如兄弟，沾着周灿的光，他倒是不急着谢。
真正的朋友，从不说感谢的话，而是在对方需要帮助时，把人情还回去。
“老金其实挺努力的一个人，就是缺少了一些机会。相信有着胡主任悉心栽培他，肯定能哆快速成长，不让您失望。”
周灿在旁边帮着金铭希说话。
“你小子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就是不见一点实际行动。答应做我的传人有那么难吗？”
胡侃主任对待金铭希与对待周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态度。
对待金铭希，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威严主任医师。
对待周灿，亦师亦友，明显要随意很多。
而且看向周灿时，眼神中透出的喜爱，足以让无数人嫉妒。
“我还是算了吧！稳刀刀法似乎不太适合我。再说了，许医生也不会答应。”
周灿摇头道。
“你的水平可比这个姓金的小伙子高明多了。不信，我们来做个测试。”胡侃主任压根不信周灿的这些话。
“还是不要了，我这稀烂的刀功，纯粹丢人现眼。”
周灿连连摆手，不肯做这个测试。
“放心，就只是了解一下你的实力而已。哪怕你切得再好，你不同意给我当传人，我也不可能强行留下你。再说了，我的本意也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刀法有哪些不足，给你指正一二，让你变得更优秀。”
胡侃主任这么一说，周灿再没办法推辞。
当即只得点头答应。
“你自己画两条直线。”
胡侃主任对周灿说道。
周灿依言画了一条5cm，一条4cm的直线。
“还是切开一层与两层对吗？”
他询问胡侃主任。
“嗯！”
胡主任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后，周灿握住手术刀，身形微微下沉，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大不一样。如同传说中的战神附体一般。
这种人刀一体，人借刀威，刀助人势的强大气场，只有非常出色的外科主任医师身上才会出现。
也说明周灿的刀法已经不再是入门级，很可能已经触摸到了下一境界的门槛。
否则，根本不可能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周灿可没有像金铭希那种憋大便，或者上刑场的准备动作。直接随手划出一刀，看似简简单单，稀松平常的一刀，却是恰到好处的把整根直线从中剖开。一分为二。
这比金铭希明显厉害得多。
要知道，金铭希剖开那根直线时，并不均匀，刀路存在小范围的扭曲。线条有的左边粗，有的右边粗。甚至有的地方挨着线条的边了。
所以，外科医术看似都是动刀子，水平的高低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外行看热闹，内行才能看出门道。
一刀划开第一根5cm长的直线后，周灿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工作，又是信手一刀划开了第二根4cm长的直线。
“这……就可以了？”
金铭希差点把眼珠子都给惊得掉出来。
看着周灿每天回到宿舍，也就是照样切萝卜、猪皮舍的，没想到双方的实力差距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程度。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练习的？
难道说，天赋真的比想像的还要更重要吗？
金铭希实在想不明白，最终只能归咎于天赋。
因为他自认为练习刀功时也与周灿一样努力。只是限于财力不及周灿，每天两大袋的萝卜，他有些承受不起。
所以练习时，会有一些节约行为。
缩衣节食，这是绝大多数医学生都有过的经历。规培虽然有国家补贴，医院也会发基本工资，日子过得仍然紧巴巴的。
最近这些年，为什么呼吁取消住培制度的呼声那么高？
一个家庭辛苦供养出一个医学生，好不容易走入社会工作了，却还要被医院剥削三年。
这谁受得了？
医院也正是靠着实习生、规培生这两大廉价的劳动力人群，得以正常运转。
所以，这其中涉及到多方博弈。
不过最主要还是为了保障病人生命安全。一个没经过规范化培训的医学生，直接上手就给病人看病，动手术，估计会有无数的病人成为受害者。
没有任何一位病人希望成为医学生的‘小白鼠’。
本来只是割个痔疮，经验丰富，技术高超的普外科医生也许十几分钟就能完成手术。换作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医学生，上手一刀就把病人的菊花干废了。
想想都可怕。
还有开处方药，医学生直接就能开方，病人小病吃成大病，甚至吃药后直接死亡。
就问哪个病人和家属不害怕？
真到了那时候，还有人敢上医院看病吗？
“小伙子，你揭开纸看看。”
胡侃对金铭希说道。
就是要故意让金铭希知道与别人的差距有多大。
金铭希试着揭开纸的第一层，查看那根5cm的直线。
“没切到第二张纸上，哪怕是很浅的印痕都没有。但是第一层好像没切开啊！”他发现周灿没把第一层纸切开时，心中多少找到了一些平衡感。
看来两人的差距也没多大嘛！
“你再仔细看看！”
胡侃主任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只是一脸玩味的看着金铭希。
周灿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他现在给病人解剖时，已经有了非常厉害的刀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手术刀切了多深，切的是什么组织。
比如刀锋触碰到血管壁，立刻就能察觉。
所以，他现在给患者做手术，切到其它脏器或重要组织的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
这等能力，实际上比普通的主治医师要厉害得多。
金铭希疑惑的微微弯曲那张纸的纸面，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看似没有切开的地方，竟然整齐的分开，露出缝隙。
嘶！
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强！”
到得此刻，他才明白与周灿的差距有多大。
完全就是天与地的区别，压根不是他之前想的差不多。
“真正厉害的刀法，就是切开后，肉眼看上去像是没有任何变化。实际上，人体组织已经被成功切开了。这虽然只是一张纸，却也足以看出小周的刀法已经初入门堂，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胡侃主任的这些解说，其实是专门说给金铭希听的。
就是指导金铭希，让他明白厉害的刀法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
“你再看看第二根4cm长的线。”
金铭希试着查看，只见第二根线的切割同样极为整齐，正好从线条中间一分为二。而且不把纸线弯曲，肉眼根本看不出纸张已经被切开了。
他弯曲第一层纸面，整根线条正好被切开。再弯曲第二层纸面，同样如此。
然后查看第三层纸面是否有刀痕。
可以看到极澹的刀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
“现在知道你跟小周的差距了吗？”
“知道了！他的刀法简直强到了变态的程度，我至少落后他好几年。”金铭希羞愧的低下了头。
“能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差距，这是好事情。知耻而后勇，这样才能精进。”胡侃主任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看向周灿。“小周，再加点难度，切三层试试怎么样？”
“我现在的水平还只能一次切两层，切三层可能成功，但是在手术中绝对不敢运用。”周灿现在的水平，切开第三层，成功的机率很高。
基本上不会伤到第四层。
不过哪怕只有1%的失败机率，他也绝不会在病人身上尝试。
“许医生教出来的徒弟就是不一样，安全这条红线，守得比任何人都紧。”胡侃主任不由一阵羡慕。“行吧！你小子一向喜欢藏拙，再测试下去也没多大意义。你的刀法已经相当厉害，不过刚才看你施刀，仍然还是有一些值得改进的地方。比如收刀时，你有拖刀的习惯，这很不好。”
周灿在收刀时，因为速度太快，所以自然而然的养成了拖刀的习惯。
比如切4cm长度，他切到3.7cm时就会收刀，然后拖刀0.3cm的样子。把握得好，一般不会出事，不过肯定存在风险。
快刀既要快，又要精准无误，不存在没有缺陷。
实际上，不管是快刀还是慢刀，又或者精准刀法，每种刀法都有着自己的缺点与优点。
尽可能的把缺点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对患者造成意外伤害，这就是周灿的追求。
“这个习惯确实不好，您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我改正吗？”
周灿虚心请教。
这些缺点要是能够解决，自然更好。
“彻底改掉这个毛病，对于你这个快刀传人来说，难度极高。不过有一些办法能修正。”胡侃主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