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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责以大义

廖道南率领众人乘马一路向南狂奔,不日进入了狭窄的峪谷,两岸皆为陡峭的悬崖,山峰怪石嶙峋,壁立千刃,岩石刀削斧刻,仰望高耸入云,驰魂夺魄。

“快跑!此处山地深涧,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为兵法所曰‘凶险之地’,急驰勿逗留。”戚景通提心吊胆道。

众人大惊,驱马急驰,终于有惊无险出了山口。所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吾辈安矣!”

“且慢,看前面。”廖道南眼尖,手一指前方。

众人一看,惊得几欲坠马,隘口前不远处密布严阵以待,弩机张开瞄准的蒙古轻骑,两位将领持剑勒马耸立。

戚景通见状,他拔出剑,想先发制人,纵马冲杀过去,可是当他看到蒙古士兵所持的是“发于肩膺之间,杀人四百步之外”的威力巨大的神臂弩,骇然失色。

戚景通呆住了,他不禁气沮,未敢轻举妄动。

神臂弩其发射的箭皆为铜镞,劲弩直射,一弩十失俱发,飚举电至,势不可挡,可洞穿甲士胸前数层铠甲,触之者辄死。

“南道大人,别来无恙啊?张立、刘义在此恭候已久。”骑着高头大马的张立、刘义道。

“张立、刘义汝等还认识吾吗?”

“早已认出,只是为大人安全计没有声张。”张立道。

“吾知道那是汝两人欲报不杀之恩,对不?”

“对。”

“此时此刻呢?”

“私恩且已了。此是公事,另当别论。”

“公事?”

“不是吗?”

“汝为汉人,弃父母之邦为蒙古办公事?”

“大明官吏暴虐、贪酷,横征暴敛,吾辈生计无着,饥寒交迫,不得不入山为盗,入教白莲,苟且偷生耳。吾辈何罪于大明,非得除之欲后快?吾辈亡命于蒙古谁之罪?谁为厉阶,谁为祸首?吾辈现为大明之弃儿了也,何能倾心向大明?”

廖道南诘责道:“张立!大明官吏有负于汝等,或许可以这么说。可是大明百姓何负于汝等?汝等去中原衣冠,腼颜事敌,岂不愧乎?汝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戕害的是谁?蒙古铁骑所至,那一次不是肆行杀戮,积尸如山?处处断垣残壁,废池乔木,瓦砾成堆,百姓流离失所,饿殍于道。百姓何辜?那不都是汝之同胞?或许其中还有汝等之兄弟姐妹,汝忍看他们成为新鬼吗?”

“这个?这!”

廖道南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头,醍醐灌顶,张立、刘义为之一震,皆低头垂立不语。

“大人,吾的名字张立的‘立’还是汝给起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立’,吾们曾经说过,衔草结环也要报答大人的不杀之恩。更何况大人还以大义相责?吾们是汉人,何忍负同胞?岂能让蒙古铁骑践踏中原?”

“吾知道大人身蹈险地,不顾生死,必负有重大使命,吾们网开一面,不独是报大人恩,也是为汉人同胞计。大人,汝等赶快走,不要往南,要往西,可直达嘉峪关。”

“为何?”

“往南将遇到蒙古最勇悍的轻骑——‘铁浮图’,往南会撞入罗网中,落入温里忽手中。”

“吾自有计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谢过两位壮士,吾廖道南没齿不忘。”廖道南双手一拱道。

“不用谢,快跑,赵全率大队人马上就会到。”

张立手一挥,蒙古兵让开了道路。

廖道面率众一拥而过,倏忽不见踪影。

须臾,峪谷尘土漫天,赵全率领的大队人马赶到。

“人呢?”赵全看到隘口处的张立、刘义,迫不及待地问道。

“放了。”

“啊?为什么?”赵全一听,刹那间脸色铁青,气急败坏道。

“廖道南大人曾经对吾两人有救命之恩,他且对吾两人责之以大义。人非草本,何能无情?他们皆是手足同胞,何忍屠戮?”

“屠戮?吾命令不是缚之以归?”

“缚之以归能免于屠戮吗?”

“汝等纵之基于恩义,对不?”

“对。”

“吾对汝等可曾有恩,可曾有义?”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水相报。大哥曾两次救吾等于死地,大哥之恩典,天高地厚,吾两人终生不忘,铭刻在心。”张立、刘义两人异口同声齐道。

“汝等不忍负他,何忍负吾?”

“吾等不忍负他,何忍负大哥?”

“私纵要犯,在大汗面前置大哥于不义之地,导致大哥身陷绝境,可能有令圄之灾,甚至有斧铖之诛,不是相负?不是辜恩?”赵全言词咄咄逼人。

“欠廖大人的,还了;欠大哥的,马上还。”

“如何还?”

张立、刘义两人并不言语,相互一对视,他们突然闪电般地拔出宝剑,往颈脖一抹,寒光一闪,一股鲜血喷出,迸射四溅,两人从马上踉跄栽倒坠地。

“啊。”骑在马上的赵全一声惊叫,手中的宝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下,插入泥土中。

赵全跳下马来,抱住颈脖汩汩流血,奄奄一息的张立,掩面而泣,痛哭流涕,“兄弟,何愚如此?”

“大哥,回头是岸!勿负手足同脆,勿为敌谋,否则遗臭万年,为后世子孙羞。”不远处的也刘义挣扎着抬起头,气若游丝,拼着最后的力气说完了这一句话。

赵全一听,又急忙来到面色苍白的刘义身边,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因乏力而下垂的头,“兄弟,大哥对不起汝,大哥身为白莲教首,与明有不共戴天之仇,一生反明,直接、间接杀的人怕有数万了,堆积如山。大哥死有余辜,无法回头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穷途末路也是命。”

张立、刘义两人一听,皆摇了摇头。他们眼一瞪,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头一歪,腿一伸,皆命归西天。

赵全恸哭失声,泪流满面......

且说温里忽率领军队一路马不停蹄地追剿旭勒穆巴音残军,穷追勐打,旭勒穆巴音残军闻风丧胆,几至屠戮一空,消灭殆尽。

旭勒穆巴音身边只剩下两人,他们打马狂逃,温里忽穷追不舍,眼看就追上,旭勒穆巴音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垂死挣扎的旭勒穆巴音王爷勐然打马转过一个山弯,突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本已闭目等死的旭勒穆巴音王爷大喜过望,马上遁入森林,不见踪影。

温里忽来到时,面对绵延起伏的原始森林,只得望洋兴叹,加之天已渐渐黑了,只得收兵。

第二天一早,旭勒穆巴音王爷三人从森林中窜出,一夹马蹬,向着大同方向飞驰而去。

温里忽率军在后勐追,他咬紧不放,肉眼可见纵马狂奔的旭勒穆巴音王爷时,温里忽弯弓射出两箭,“啊啊”两声,旭勒穆巴音王爷两名亲随中箭惨叫两声,从马上坠地而亡。

旭勒穆巴音王爷吓得魂不附体,他在马上回头弯弓搭箭,“嗖嗖”连续发射两箭,都被温里忽偏头躲闪而过。

温里忽又抽出了一箭,瞄准旭勒穆巴音王爷的马腿射了出去。

箭射在马腿上,温里忽准备活捉叛王旭勒穆巴音,别的马受箭伤必定倒地不起。

但是旭勒穆巴音王爷骑的是草原上最好的马,脚力雄健,奔跑如飞,受了伤,只是一惊,反而负痛跑得更快,这一下反而拉开了与温里忽的距离。

温里忽连连捶胸,懊恼不已。

旭勒穆巴音王爷纵马一熘烟,跑到了大同城野外营寨,那里有自己驻扎的大量兵马,寨门一闭,温里忽一时也奈何不了自己。

旭勒穆巴音王爷高声叫门,虽然垂头丧气的旭勒穆巴音王爷狼狈不堪,蓬头垢面,守寨堡的蒙古士兵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马上开门放了进来。

“汝到大同城质押送回来的八十万金呢?”旭勒穆巴音王爷喘息未定就对前来晋见他的寨堡守将道。

“回禀王爷,这钱?这,这!”寨堡守将塔赤跪地结结巴巴。

“快说,钱呢?”

“这钱?”

“说?”旭勒穆巴音王爷预感不妙。

“昨晚上来了一群饥寒交迫的溃兵,......”

“溃兵退入寨堡,这也正常啊!同胞手足安能不救?这有什么吞吞吐吐的?”旭勒穆巴音王爷愠怒道。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一群溃兵,半夜三更突然袭击,将库房里的金额银劫掠一空,还放火焚烧的库房,然后破寨扬长而去。”

“啊?”旭勒穆巴音王爷大惊失色,看来这群溃兵完全是冲着钱来的,趁火打劫啊?

“汝到大同城质押送回来的八十万金呢?荡然无存?全被劫掠一空?”

寨堡守将塔赤不敢看旭勒穆巴音王爷的脸,低声应道:“是的,分文不剩,全掠夺走了。末将该死,看守不力,末将脱不了干系,犯了渎职之罪。请王爷依律惩处。”

“惩处?”旭勒穆巴音王爷一愣,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了丧家之犬,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还敢惩处谁?现在是非常时期,本来就军心不稳,万一守将塔赤翻脸将自己送交温里忽,岂不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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