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世间，李悠然最恨之人，就数那屹立于灵玉之巅的男人，剑仙棠鸿羽。
若不是他，陶潜不可能那么早便应劫而去。
若不是他，自己的六位师兄师姐也不会含恨陨落。
四大神兽因他而伤，逍遥仙门因他而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这世间一切大道的监视者，天地万物劫难的掌控者。
只是站在那里，天穹之上，那令人心生绝望的魔气便有了崩灭的现象。
不远处，心魔帝眼里闪烁着无尽的恐惧，他如何会想到，今日的脱困，竟会引来此等人物？
“你不该放了他。”
这句话，并非对心魔帝，而是对李悠然。
毫无感情可言，甚至没有丝毫波动，却让得那心魔帝肝胆欲裂，身体都僵在了那里，不敢有半分动弹。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学着道人的语调，李悠然面色无比平静，有他在，这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可李悠然自己，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棠鸿羽脸庞微撇，看向李悠然，“跟我回灵玉国，一切待日后清算。”
李悠然冷笑道，“你以为你囚禁得了我么？”
棠鸿羽摇了摇头，道，“并非囚禁。”
“那是什么？”
李悠然面带嘲讽，道，“难不成还是保护？”
棠鸿羽再次摇头，“你是变数，你动，则天地生变，跟我回去，我保仙门十万年周全。”
“好大的口气！”
李悠然怒极反笑，“若不是因为你，我仙门气运何止十万年？现在跑来这里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
他一步踏前，直视棠鸿羽，“仙门之事，无需你来插手，这天，也早该变一变了！”
棠鸿羽略微沉默，片刻后才道，“陶潜曾说，让我等你六千年，而今距那期限已不足百年，这百年时间，便会是仙门最后的期限，若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可既往不咎。”
“放你的狗屁！”
李悠然怒不可遏，“你若有本事现在便将长生丹给我解了，百年之后，我们再做清算！”
棠鸿羽闭口不言，眼睛从未离开李悠然。
“怎么？你是怕了？”
李悠然冷冷嘲讽，“你怕我在百年之内便超越你，将这狗日的天道，给拉下神座？”
“道之内，万法皆可破。”
棠鸿羽脸上闪过一丝波澜，“道之外，我无能为力。”
“若你当年不曾逼我师傅应劫，又岂会有今日这因果？”
李悠然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棠鸿羽嘴角微动，欲言又止，他转过头，斩出一剑。
虚空之上，九座森森魔宫瞬息崩塌，那本该祸乱天地的心魔帝仅在这一瞬之间，便被无尽道威打的烟消云散。
天际的阴云散开，而他，也在此刻收剑。
下方，老乞丐神色惊惧异常，这世间能这般轻描澹写地斩杀九重灵宫者，纵观太古至今，从无一人。
便是那璇玑古境中的圣女玲珑，都未必能做到如此轻松。
那象征着天道的一剑，在棠鸿羽的手中，竟是如此地平静。
这样的人，世间真有敌手？
老乞丐不由得担忧地看向李悠然，这等实力，真的无法奈何长生丹？
他不信，虽然长生丹诡异无比，但这位白袍道人，也绝不是拿它毫无办法。
只是这位，毕竟是天道的执法者，出手必须要受天道牵制。
可话又说回来，灵宫境九重都已经可以做到无视天道，这般人物便做不到么？
最终，老乞丐得出了结论，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做。
他似乎，在期待着李悠然能给他带来一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棠鸿羽说道，“古神之事，你无需担忧，至于仙门……你应有决断，天地莫测，虽非我所愿，但既然答应了，我便会等。”
“那便百年之后，再做清算。”
李悠然神色恢复澹然，“慢走，不送。”
棠鸿羽点了点头，随即一人一剑，便从这天地之间消失。
天地清明，李悠然反身走下地面，落在了老乞丐的面前。
“你没事吧？”
老乞丐连忙上前查看，就好像生怕李悠然少了块肉一样。
“我能有什么事？”
李悠然无奈地撇嘴道，“倒是你，此次受伤不轻吧？”
听到这话，老乞丐才发觉自己浑身剧痛，脸色霎时白了下来。
“你啊，有时间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李悠然眉眼含笑，随手取出一枚丹药喂他服下，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待气息平稳之后，老乞丐才开口问道，“刚才那人，便是当世至强？”
“算是吧，如果现在的他，还算是个生灵的话。”
李悠然面色平澹，彷佛丝毫没有怒火，“当年的师傅，应该会比他强上一丝，但师傅说过，这位剑仙的修为，绝对不能以境界来评判，若真要说起来，应该只比太初弱上一筹。”
“只比太初……”
老乞丐神色凛然，太初是何许人也？天地万物的开山道祖，世间修炼体系的奠定者，其修为已然可算是神鬼莫测了。
只比太初差一点，岂不是说，那家伙已经凌驾于这片天地之上了？
不过更让老乞丐佩服的，还是李悠然。
在明知道棠鸿羽有多强的情况下，还要与他为敌，这般胆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觉察到老乞丐眼神不对，李悠然无语道，“别这么看着我，若是可以，谁愿意与他为敌？只是师门之仇不可不报，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我何至于到这般田地？”
“这般是哪般？”
老乞丐撇嘴道，“若不是长生丹，你有时间去研究那些旁门左道？有机会去接触这大好河山？你天赋固然妖孽，可人力毕竟有穷尽之时，光是修炼一途，便要耗去你九成九的心力。”
他拍了拍李悠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少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间缘法，有劫起便有福临，莫要抱怨了。”
“哟，你还会说出这般大道理？”
李悠然故作惊讶地看了老乞丐一眼，随即笑道，“放心，我从未怨天尤人，既然修为上不去，我便从其他方面入手，长生丹固然是枷锁，却也困不住我。”
“如此甚好。”
老乞丐笑了笑，扫视了周围一圈，说道，“如今这斩帝城，倒要彻底荒凉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
李悠然道，“这里毕竟荒废了数百万年，一切资源都已耗尽，是留不住人的。”
“只可惜虚空魔帝为了护住这座城，甚至将自己化作虚空锁封印在心魔。”
抬头望去，李悠然眼中彷佛有着无尽虚空，“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是你不是我。”
老乞丐翻了翻白眼，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斩杀九重灵宫境强者？若真有此等战力，那接下来归墟一行，还不得所向披靡？”
“想什么呢？那种力量是说来就来的吗？”
李悠然瞥了眼老乞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这种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之大，甚至会引发天地大劫，我这样的倒是没所谓，但你若是被这因果缠身，待你应劫之后，灵魂都可能被天地磨灭。”
“有这么夸张么？”
老乞丐听得云里雾里，但想想也是，能战灭灵宫境九重，这样的力量举世罕有，想要使用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行了，事情既然已经结束，我们也该尽早动身了。”
李悠然说着，便往那城中走去。
身后，老乞丐喊道，“你是不是走反了？出口不在那边！”
李悠然摆了摆手，说道，“离开之前，还有一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