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
世事如白云苍狗。
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
处处充斥着尔虞我诈且危机四伏的二月终是成为了过去。
燕地两郡十七城再度迎来了阳春三月。
然而。
自进入阳春三月以来。
燕地两郡十七城却近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滔天巨浪之中。
而率先掀起滔天巨浪的则是一则告示。
三月一日午时前后。
燕地两郡十七城相继张贴了同一告示。
告示中细数了自正月惊雷，上谷水灾、渔阳雪灾以来。
燕地所面临的种种危机。
注定大为减产乃至于颗粒无收的粮食。
疯狂上涨的粮价。
即将到来的青黄不接。
以及极有可能爆发的天灾饥荒等。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如利刃般刺入百姓心中。
将那本已存在的恐惧彻底点燃。
然而，就在恐惧四溢之际。
告示中话锋一转。
言称，上谷郡郡守孙道华、渔阳郡郡守庞文泽因心忧百姓。
故而决定重建女祁城。
命各县各城官吏即刻征调若干民夫。
于三月十五日抵达女祁城旧址外围。
与以往征调徭役，百姓需自行筹备征调期间的吃穿用度不同。
此番征调，郡衙非但承担征调期间的一切吃穿用度。
更是破天荒地给予应征民夫部分酬劳。
当然。
酬劳多寡自然是与民夫出力多寡相对应。
为避免有人浑水摸鱼、滥竽充数。
两郡郡衙特为此番征调制定了奖惩制度。
即，事先将女祁城重建中的诸多事宜细致地划分出若干大小不一的份额。
每一个份额皆对应着相应的酬劳。
应征民夫可自行选择份额大小。
期限内完成自身领取的份额后，即可兑换相应的酬劳。
若期限内未能完成自身所领取的份额。
则郡衙将不会再供应基础物资保障。
至于民夫是单打独斗，还是与同村、相熟之人合作。
郡衙不会过多的干涉。
当然。
若是郡衙验收不合格，则会责令反工。
反工期间的基础吃喝保障郡衙亦不会负责。
简而言之。
燕地内此番所执行的奖惩制度亦可以理解为承包制度。
即，郡衙只负责工期内的基本吃穿用度，以及最后验收。
至于民夫们能拿到多少酬劳，则要看自身出多大力气。
即，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至于所谓的酬劳。
即，燕粮票。
民夫获取燕粮票后，可持燕粮票于官差处购置基础保障外的吃穿用度。
如酒水、肉食等物。
亦可选择由官差送至家中。
民夫家卷收到燕粮票后，可至郡衙、县衙，乃至部分乡镇中特设的兑粮仓兑换相应等额的粮食。
此告示一经张贴。
瞬间于燕地两郡十七城内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数不清的燕地百姓磨拳霍霍。
与此同时。
燕地两郡十七城的官吏、衙役近乎倾巢出动，走出城池深入乡镇乃至于所辖村落。
不出三日。
重建女祁城之事，以及告示详细内容。
整个燕地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数不清的青壮争先恐后地赶往所在城池。
生怕征调名额已满。
短短五天时间内。
许奕所要求的二十万民夫便已满员。
等待候补之人更是超过了十万之数。
然而。
就在上谷郡百姓皆沸腾于告示内容之际。
一场近乎令整个渔阳郡深陷泥潭的惊天巨变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
三月二日卯时。
渔阳郡郡守庞文泽于郡衙点卯之际率先发难。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包括郡丞、户房主簿、刑房主簿、壮班班头在内的大小官吏多达七十余位。
同一时间。
掌管五千郡兵的庞文泽亲信--守备校尉何茂平。
以共商狩猎女祁城野兽之名。
聚各曲曲长、各伯伯长以及部分屯长，共计八十余人于校场点兵台。
人方聚集。
何茂平便直接摔杯为号，令藏身于点兵台附近的百余名亲卫以及混迹于人群中的部分曲长、伯长展开发难。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包括军需官，曲、伯长在内，共计三十四名军官被擒拿。
与郡衙被擒官吏相同。
此三十四名军官皆出自于曲、谢两家。
然而。
就在何茂平亲信接管被擒军官麾下士卒之际。
被擒曲长之一的曲虎臣忽然挣脱束缚，夺马而逃。
卯时三刻。
曲虎臣调集麾下亲信士卒三百余人，联合其他被擒军官亲信士卒约七百人。
组成一支约千人大军发起兵变。
何茂平虽早在曲虎臣逃窜的第一时间便开始调兵遣将。
但奈何其麾下真正精锐的千名士卒早早地便暗中调往了渔阳城。
在曲虎臣发了疯般的攻势下。
何茂平一度连连败退。
这场兵变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最终何茂平凭借着死守武库，以及兵力优势。
在付出了惨痛代价后，终是平息了这场兵变。
兵变过后。
渔阳城外四千郡兵直接折损近半。
而就在曲虎臣发动兵变之际。
渔阳城内。
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曲、谢两家七十余位官吏后。
庞文泽来不及善后郡衙诸事。
当即派人邀曲家家主曲瑞安、谢家家主谢公节入郡衙共商以工代赈。
然而。
曲家终究是屹立于渔阳大地数百年的庞然大物。
曲家家主曲瑞安不知自何处得知内幕。
待庞文泽所派衙役赶至曲家祖宅时。
曲家祖宅高墙上已然站满了手持弓箭利刃的家仆。
与此同时。
渔阳谢家亦是如此。
庞文泽收到消息后，顾不得揪出郡衙内鬼。
当即下令皂班班头、快班班头率大半衙役，兵分数路逮捕曲、谢两家分散于渔阳城内的族人。
就连曲、谢两家商行、铺面掌柜、伙计等人。
亦在此番逮捕之中。
而其本人则亲率四百精锐郡兵，直奔曲家祖宅而去。
与此同时。
庞文泽当即亲率四百精锐郡兵，直奔曲家祖宅而去。
其亲信家仆庞士忠则率三百郡兵直奔谢家祖宅而去。
另一亲信庞兆忠则率三百精锐郡兵。
联合渔阳郡董家子弟、暗中赶来增援的上谷郡朱家子弟、梵家子弟、以及宋氏商行所携五百陷阵营护安曲士卒。
共计五方势力，交叉混合坐镇渔阳城四处城门。
一时间。
整座渔阳城内内外外皆是肃杀之息。
辰时。
就在庞文泽率四百郡兵抵达曲家祖宅之际。
不待其与曲瑞安交涉。
更不待其下令进攻。
无数道坏消息如一支支利箭般自渔阳城四面八方射来。
‘繁锦街曲家铺面走水！’
“整条街道近百家布行受其波及！”
‘曲兴楼掌柜率一众伙计闭楼不出。’
‘并于三楼抛洒银钱，曲兴楼附近百姓蜂拥哄抢。’
‘至少近百人死于践踏之中，且混乱规模愈演愈烈。’
‘粮仓街等数条街道走水！’
‘曲家商行数百名伙计持刀暴乱！’
‘曲家三公子曲重雨颁布悬勇令。’
‘悬勇令称，凡杀死一名衙役之勇者，赏银三十两。’
‘现已有二十余衙役惨遭毒手。’
‘东城门有曲家之人闯门！’
‘西城门内数条街道走水！’
心知与谢丰等人密谋之事已然暴漏。
此番定然会被朝廷诛九族的渔阳曲家已然彻底疯狂。
这尊屹立于渔阳郡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于此刻终是露出了獠牙。
屋漏偏逢连夜雨。
辰时两刻。
庞文泽与曲瑞安交涉无果。
方欲下令自城外再调集千名士卒用以强攻曲家祖宅之际。
城外曲虎臣兵变的消息终是传至庞文泽耳中。
城内混乱四起，已然足足波及万余人。
城外军营又起兵变。
曲瑞安又龟缩于易守难攻的曲家祖宅之中。
且曲家祖宅内带刃家丁、家仆更是多达六百余人。
而另一边的谢家祖宅情况则更为的恶劣。
谢家家主亲率三百忠心家仆主动走出谢家祖宅。
与庞士忠所率三百精锐郡兵展开了殊死大战。
混战中，谢家嫡长子等十余人逃出谢家祖宅，不知所踪。
一时间整个渔阳城内内外外皆彻底陷入焦灼混乱之中。
辰时五刻。
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庞士忠在付出百余人阵亡的惨痛代价后。
终于彻底打溃了谢家忠仆。
一心求死的谢家家主谢公节在忠仆溃逃，无力挽回局面时，拔剑自刎。
谢家嫡长子等十余人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
城外军营中，何茂平终是平息了曲虎臣叛乱，并简单地收拢了残局。
庞文泽当即下令。
命庞士忠率残部即刻增援城南。
命董家家主董弘章无须再度理会城西、城北两地叛乱。
调集董家全部力量，协助庞士忠稳定城南。
命何茂平即可调集一千五百名士卒，兵分三路增援渔阳城。
一路奔赴城西，凡抵抗、生乱者，一律杀无赦。
一路奔赴城北，凡抵抗、生乱者，一律杀无赦。
一路奔赴城东，与其合兵一处谨防曲家祖宅生变。
这场渔阳事变自卯时起，直至未时方才基本平息。
近四个时辰的时间里。
受此番事变而身死者近三千人。
受此番事变而受伤者更是高达七千余人。
至于受此番事变所折损的财富，更是不计其数。
而在这期间。
庞文泽与曲瑞安于曲家祖宅互相对峙，静待城内变化。
......
......
未时五刻。
皂班衙役、快班衙役、庞士忠所率一百三十余精锐郡兵。
以及何茂平所率近八百郡兵。
共计一千二百余人陆续赶至曲家祖宅外。
至此。
庞文泽合兵两千一百余彻底包围了曲家祖宅。
申时。
庞文泽下达总攻命令！
命何茂平领兵千人，羊攻曲家祖宅南门。
用以牵制曲家大半忠仆。
命皂班班头、快班班头分别领各自衙役以及百名郡兵。
于曲家祖宅东、西两门牵制曲家部分忠仆。
命庞士忠领四百精锐郡兵。
于曲家祖宅北门发起总攻。
伴随着庞文泽一道道军令的下达。
平叛总攻于这一刻彻底拉开了帷幕。
然而。
曲家身为一尊屹立于渔阳郡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
其家族内部又岂会无知兵之人。
这场平叛，自申时起，直至酉时近半太阳落山方终。
近一个半的时辰里。
曲家依仗着易守难攻的地利优势。
以及大量钱财用以鼓舞士气等优势。
庞文泽三次下令进攻。
曲家便将其打退三次。
一时间。
庞文泽、曲瑞安互相奈何不得。
外加天色已晚，只得暂时休战。
然而。
心知继续这般下去无异于慢性死亡的曲瑞安。
于休战期间。
对家中一众女卷举起了手中屠刀。
并近乎散尽了祖宅中的全部家财。
用以鼓舞士气。
与此同时。
曲瑞安命家中死士六十余人，不惜一切代价于混战中保护曲家‘火种’逃离曲家祖宅。
当时间悄无声息地抵达丑时之际。
曲家祖宅四方宅门彻底大开。
数百名家丁、家仆自四方宅门而出。
浩浩荡荡地杀庞文泽所率郡兵。
早有防备的庞文泽见此自是毫无畏惧。
一场惨烈至极的夜间厮杀就此拉开了帷幕。
丑时三刻。
大战正酣之际。
曲瑞安一把大火彻底点燃了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的曲家祖宅。
而这把火彻底将曲家子弟、忠仆闭上了绝路。
背水一战之下，郡兵、衙役死伤无数！
若不是庞文泽以铁血手段斩杀溃逃者。
此战庞文泽必然惨败。
这一夜。
曲家祖宅外的厮杀怒吼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夜。
渔阳城的天空红了大半。
这一夜。
渔阳城内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平民百姓皆处于提心吊胆以及浓浓的恐惧之中。
次日卯时。
曲家祖宅内的大火依旧汹涌。
而曲家祖宅外却已然没了曲家子弟的身影。
这场大战。
庞文泽足足付出了千余条鲜活生命方才彻底平息。
此后数日时间里。
渔阳城四处城门始终紧闭。
庞文泽下令于渔阳城内掘地三尺地搜寻曲、谢两家余孽。
三月九日。
伴随着最后一名曲家余孽被擒。
屹立于渔阳郡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终是彻底烟消云散。
然而一尊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塌。
其所造成的影响将会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自三月十日，上谷郡朱、梵两家以及宋氏商行等势力进入渔阳郡行稳固之举。
到渔阳郡各方势力彻底稳固，足足耗时三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