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砌凋阑地大殿内，谢如释高坐王椅。
他目光平静，眼角微垂，脸上没露出太多惊讶。
“哎哟，六王妃，这儿可是朝会殿！”
焦公公手上拂尘甩得啪啪作响，急得跳脚。
他没想过楚卿娇胆子这么大。
而楚卿娇这一喊，也成功地让文武百官都回头看来。
百官面色不一，纷纷低声议论开来。
谢如释眼眸微眯，将手上奏章啪地扔到身侧公公手中的托盘上，“让她过来！”
声音听不出情绪，殿前繁杂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朝会殿上空静悄悄的。
楚卿娇提着裙摆踏过台阶，像是一把尖刀将百官阵营一分为二，左右分列让出条道。
她面色平静地向前，始终高扬着头，将目光放在殿内那道晦暗不清的身影上。
“臣媳楚卿娇拜见父王，父王万安。”
她正好停在谢承翰身旁向谢如释福身问安。
谢承翰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他藏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看着楚卿娇的侧脸隐忍不发。
殿内，谢如释垂下眼角，扫楚卿娇一眼。
“万安？你倒说说孤该如何万安。”
语气薄怒，谢如释这一句话便让不少官员抬眸望向楚卿娇。
在他们眼里她无异于是垂死挣扎。
身边的雨依旧淅沥，每个站在朝会殿前的官员王爷都站在雨中，唯独楚卿娇没放下手里的油纸伞。
谢如释的声音混杂着啪嗒雨点砸在头顶，楚卿娇微微抬眸，眼底是一片幽深。
“楚太师为官几十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人所害，臣媳不忍他清誉毁于一旦，还望父王明察秋毫，还太师府公道。”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为此事而来，可亲眼见到楚卿娇喊冤心里还是难以平静。
“王上，此事已有了断，六王妃妄议朝政只怕不合规矩啊。”
“王上，臣也觉得此事不妥。”
两位朝臣瞥楚卿娇一眼，站出队列进言。
楚卿娇还未说话，又是一道年轻坚定的声音。
“王上，臣觉得六王妃虽失礼，可此事却是有待商榷，仅凭一张书信就断罪恐怕难以服众啊。”
说话的是个年轻官员。
他是楚仓一手提拔上来的后生，从始至终都相信楚仓为人，只是之前资历尚浅，不敢出头。
可如今将楚卿娇一个小小女子都敢直面王上出声，他一个大男人反而龟缩在后。
楚卿娇今日举止实在使他感到羞愧。
他再也忍不住，出声帮衬。
这种事只缺一个人带头。
很快，官员们纷纷出列进言，两派分列，朝会殿前顿时热闹起来。
楚卿娇岿然不动，任由他们争吵，她只默默看着谢如释的脸色。
安静的朝堂瞬间嘈杂，乱局之中，谢承翰咬牙转头望着楚卿娇，她依旧面色如常。
这绝美的镇定让他该死的挪不开眼。
“够了！”
终于，谢如释出声止住这场争论。
“你说要孤明察秋毫，言下之意便是说三王爷蓄意构陷了？”他声音如常，只是那道从上至下笼罩地威严还是让楚卿娇下意识心季。
“三王爷怎么会做出如此恶臭之事，必定是被郑时诓骗。”
楚卿娇侧身，唇角带着澹薄讽意。
她敢保证，要是刚才她顺着谢如释的话说下去，估计现在就已经被押走。
楚卿娇摸不准谢如释想法，只知道若非他亲自授意，无人能当着文武百官说谢承翰不好。
谢如释眸中犀利总算降下，楚卿娇紧张地看着他。
她手上唯一把握便是老符。
希望谢如释会看在天功大师颜面上给自己一个机会。
楚卿娇：“但求父王给臣媳三天时间，臣媳用楚家满门荣耀担保，三日后必定找到证据证明楚仓清白！”
说这话，楚卿娇自己也是豁出去的。
谢如释心里想法难测，焦公公在他身旁伺候已是满头细汗。
半晌，他终于说话：“好。”
不少官员目光大震，面色不佳，又不敢置喙，只能静观其变。
“孤便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以后，若拿不出证据，孤就摘了你父亲楚长书的乌纱帽！”
楚卿娇眸光缩紧，深深吸口气，手中油纸伞啪地合上。
“臣媳遵旨！”
朝会殿中间，楚卿娇弯腰行礼，声音在雨幕中格外清晰，点滴刺痛着谢承翰的心。
他为何半点都感觉不到高兴。
这场雨一直下到中午，直到散朝才逐渐停下。
谢如释离开后百官四散，楚卿娇雨夜求见、闯朝会喊冤、许下三日之期，桩桩件件无一不像长了翅膀般在王都疯传。
不少人啧啧称奇，都在暗自期待。
看她三日之后能否在渺茫之中扭转局势。
此刻，楚卿娇两耳不闻窗外事，阴暗牢房内，那道坐在干草上的身影瞬间就攥住眼球。
“爷爷！”
声音酸楚，楚卿娇在看到楚仓这刻再也忍不住。
红着眼眶奔到牢房，冰冷的栏杆中，楚仓闭目盘腿坐着。
他睁开眼睛，看到楚卿娇立刻皱眉，语气焦急：“这等地方，你怎么来了？”
楚卿娇一片沉默，她咬着唇不知自己怎么变得这样脆弱。
在看到楚仓的瞬间，她心里情绪决堤，自责、酸楚、无奈，压抑缠绕在心里。
“爷爷，是孙女不好，是我把你的章偷盖在白纸上交给谢承翰的。”
隐瞒只会加重心理负担，楚卿娇低声将几年前的事情依照记忆道出。
楚仓闻言后沉默许久，终是叹口气。
“罢了，这便是天意注定楚家要有此一劫。”
他没责怪，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只让楚卿娇擦擦眼泪。
“我楚仓的嫡孙女哭哭啼啼地做什么。”
“爷爷，都是我不好。”
牢房阴暗，充斥着恶臭，干草里还有臭虫爬来爬去，楚卿娇环视四周，声音颤抖。
见她如此，楚仓竟然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进来后我这肩膀还没痛过呢，看来还是家中太过安逸。”
“你莫要担心，倒是家里，一切可还好。”
楚仓强撑笑意，眉宇间满是担忧。
“什么时候了，爷爷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楚卿娇皱着眉。
楚仓笑笑，即使身在牢狱身上那份从容澹定也未曾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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