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陆平南，高门大户见惯了美女，还是被温岁的长相惊了一下。脸上冷硬的表情僵了一下。
温芝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好，慌忙拉了凳子，“陆主席，你快坐，坐下说。”
陆平南顺理成章移开了目光，扫了眼病房里简陋的陈设，眼神里的嫌弃更甚，眉头皱紧：“说几句话就走，不必了。”要不是家里老爷子嫌弃他一点成绩也没有，还威胁他再消极怠工就不调他回去——他才不会出现在这里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病房里安静极了，连平时最是吵闹的宋思雨也闭着嘴巴等待指令。
“最近厂里出了点不好的传言，涉及到部分中层干部，厂里委派我出面解决一下。”
温岁抓住了他的用词，是‘解决’而不是‘了解’。
以前在天宇好歹也管着百八十个小网红，这种说话之间的道道，还是很懂的，但温岁没吭声，低头又抬头间，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陆平南。
骤然遇上温岁猫一样的眼神，陆平南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竟然卡了一下。
但也只是片刻，男人的眼神又如刚才一般，温岁看得明明白白——那分明是厌恶和嫌弃，居高临下的样子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陆平南侧过头，只对着温芝，道：“厂里的意思，既然两人下月就要订婚了，再传出这样的谣言对谁也不好，还是从源头上解决一下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他越这样一派清明的样子，温岁越是看不惯，换脸如翻书，“那陆主席，为了防止更多人知道，咱们俩单聊吧？你说怎么从源头解决一下？”一笑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明晃晃的，格外勾人。
宋思雨已经接收到了温岁请她们出去的眼神暗示，但是陆平南的气场太强大，她挣扎了半天才弱弱地开口，“陆主席，那我们先出去……”
陆平南思虑两秒，冲她摆摆手。
宋思雨立刻拉起温芝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咱们这是国营企业，有成文的规章制度，谁散播谣言，当然要追究谁的责任。”陆平南看着她，又好像没有看她，那眼神完全穿过了她的脑壳。
“那请问陆主席，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散播的谣言呢？你亲耳听到我说了？还是亲眼看到我给人传纸条了？”声音柔柔的，跟刚才面对陈俊海时完全判若两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已经成了她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不多，除了当事人，应该就只有你在场了。潘君同志和陈俊海同志一起来向组织反映的问题，总不可能是他们俩自己传出去的吧？”
“陆主席觉得，这件事情捅出来，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最大的受害者，又是谁呢？”温岁眼珠子转了转，像只小狐狸，“还有，陆主席能跟我说一下谣言的标准是什么吗？如果我只是照实说出我听到的和我看到的，这算造谣吗？”
见他不说话，温岁也不催，就弯着眼睛好脾气地等他回应。
半晌，陆平南冷笑一声，“你的意思，谣言不是你传出去的？”
“传出这种谣言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让陈俊海心生愧疚，尽快定下结婚日期不就是给你最大的好处？”满眼鄙夷毫不遮掩。
温岁被他气笑了，要搁以前，她直接抬脚就走人了，但现在不行，结不结婚不重要，她得保住现在的铁饭碗，“这么垃圾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跟他尽快定下婚期？以前昏头不代表我以后还昏头，分明是有人想把事情闹大故意散出去的谣言。陆主席你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我也有问题要向组织反映呐，主席听不听呀？”
陆平南虽是高岭之花，但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不过眼前这位，倒是不同于这个时代其他女人的含蓄内敛的美，那眼神，那声音，那语调，明晃晃就是在勾他，来到这个死气沉沉的年代五年多，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鲜活。
“主席？”小猫音又在挠人了。
“嗯？”
“我要向您反映情况呢，您听不听呀？还是说，您只听干部的，不听群众的？”温温柔柔一顶大帽子就给他戴上了。
“你说。”
“我被人推下河这事儿，组织不给个交代吗？如果主席给解决不了，我得去法院要个说法了。”
“你被人推下河？”陆平南讶异，“你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怎么可能？跳河自杀，人泡肿了得多丑啊。我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选这么不体面的死法呢？”说得煞有其事。
接下来，就是温岁对陈俊海长达半小时的控诉，从他第一次带着女书记员出差回来，包里多了两只小可爱，到三天前自己在办公室外听到的‘现场直播’，期期艾艾的声音，在关键时刻又用两滴眼泪化解尴尬。
说到被推下河这事儿，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眼看着被子就被打湿了一片。
陆平南顺手拿过卷纸扯了一段递给她，“咳咳，你别哭了。”没接触过女人的他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何况他对这个女人压根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是……你刚才说要‘解决’我。”温岁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纸，全是控诉，又带着几分婉转哀怨的意味——看向门上的窗口。
温芝一见这场面立刻推门进来了，“陆主席，这……”
“四姐……”温岁张开胳膊，保住温芝的腰，抖着肩膀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陆平南手里还拿着没递出去的纸：……
“四姐，是我，嗝，说起被推下河的事情，嗝，太激动了，不关，嗝，陆主席的事。”听起来可怜极了。
站在门口的宋思雨已经目瞪狗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温岁吗？
下一秒，她就收到了来自温岁的眼神wink，一个激灵，她觉得自己的好闺蜜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比如在河底下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陆主席，你会为群众说话吗？会为群众主持正义的吧？”自称‘群众’的小女人正在努力朝他眨眼睛，眼眶含泪，彷佛他一拒绝，她的眼泪立刻就能奔涌下来，真真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