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岁一头瀑布般的黑发随着灯光和音乐，舞出了迪斯科新高度。整个舞厅的人，包括赵丽丽这样的中年中层领导人物也都下场了。
一脸傲慢不屑下场的柳清站在调度室门口自己生闷气，“简直是低俗。还说什么国营大厂，职工素质简直太低了！”
“嫌这里素质低你为什么不走呢？我们厂里人都不欢迎的。”小张不会怼人，但是这女人已经两次不给温岁面子，温岁是谁——那现在就是生源白酒厂的代名词，这女人是在跟整个生源作对呢，他能忍？
柳清又找到了新的对象，瞬间把矛头转向小张身上，“你喜欢她吧？”下巴点了点在舞池里正嗨着的温岁。
不等小张回答，她又自顾自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她可是爬了主任的床又爬主席的床，就你这普通小职工，怕真的是入不了她的眼。”还假好心地拍拍张成的肩膀，满眼同情。
“普通职工入不入我的眼你又知道了？你是神算子吗？”一曲终了，刚才还在舞池里摇摆的人，已经站到了柳清身边。
“我爬没爬主席的床你不知道，但是你没爬上去我是知道的。你叫柳清是吧？陆主席的秘书兼助理？”
张成讶异，“她是秘书？不是主席的代理？早上我们俩……”这女人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温岁挑挑眉，一边小虎牙露出来，朝着柳清晃了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擅自作主的越级行为，我相信陆主席没给你这么大权力。虽然主席不在，但是我们厂长副厂长还在呢，你真当自己是京城来的，就是皇帝吗？”
她的声音不小，足够引起旁边职工的注意，扇动情绪，也是她调教网红时候的必修课。
已经有几个离得近的职工眼睛一直看着这边。
温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工会工作嘛，要是没有群众支持了，柳清她还工作个屁，赶紧滚回京城双利索！
“小张师傅，她刚才是嫌我们厂职工素质低吗？还说我们厂文化衫难看，是不是？”
小张立刻点头，“还说我们小地方没素质，说迪斯科是三流舞。”
温岁的话大家还有几分存疑，但是一向老实的张成都这样说，那厂里职工就不乐意了，本来这个眼睛生在头顶的京城妞儿就让人看着不顺眼。
几个年轻男女也凑过来，他们搞不清柳清的底细，不敢直接开口，但都瞪圆了眼睛表明对温岁的支持。经过这几天温岁在舞厅的带动，年轻职工原来对她的偏见少了很多，毕竟漂亮又爱笑，亲切又会跳的厂花谁不喜欢呢？
“陆主席也是京城来的，也没见人家说些什么。看来京城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温岁已经收起了刚才跟柳清说话时那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形象嘛，还是要再维持一下的，万一就维持住了呢？
“你们生源也就这水平了，你？厂代表？就剩了张脸好看，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怕不是你们厂也是这样的吧？”
这可真不能怪自己了，温岁心想，这女人真是怕自己死得慢了，竟然挑衅全厂人，现在她可以闭嘴了……
下一秒，她身边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我们选厂代表当然选脸好看的，难道要选你这种脸不好看心肠也不好的人吗？”
“就这素质，还京城来的呢？真是丢了京城人的脸。等陆主席回来咱们问问他，是不是这京城人鼻孔都朝天。”
“陆主席才不这样，刚才小温说的对，京城人也分三六九等，咱们陆主席肯定不是这一等的。”
一说的陆平南，柳清就有点怂了，再者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职工，也是有心无力，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比舞池里的灯光还多变。
这个时代的工人们就是这样，内斗的时候他们可以看热闹，但是一旦有了共同的外部敌人，那内斗的敌人再死对头也是自己人。
温岁看着柳清的脸色逐渐黑成了锅底，忍不住笑了，“柳秘书，你看我们小地方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吧，比如团结起来怼你，那是一个顶俩的。这事儿，你可得跟我们主席好好传达一下。我们可都是他手底下出来的。”
人为给陆平南和柳清之间划清界限，柳清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对！得跟陆主席汇报，听说小张今天去工会借相机给我们拍照她都不借！凭什么啊？相机是她家的吗？”
这句话又成功激起了民愤，一群人也不进去跳舞了，全都目光灼灼地围着柳清看，就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这柳清绝对是个头铁的，这会儿还敢跟人呛声，“一男一女来借相机，我哪知道是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难不成公家的东西就是给个人糟蹋的？”
一旁小张涨红了脸，“你这个人，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呢！小温同志借相机，是为了拍下一年的挂历内页照。你连问都不问，就把我们赶出来了，现在还倒打一耙？！简直！简直！简直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大家都没见过老实的张成急成这个样子，又听说温岁要拍挂历照，立刻接上了刚才的话，“我们职工用自己的相机怎么都是正用！怕不是有别人用到了其他勾当上了吧！”
柳清一句话出口，工人们就有三句五句在那里等着她，偏偏她又说不过大家，气得眼都红了，紧紧咬着下唇，“你们，你们这群无赖！什么素质！一群没文化的土鳖！”
“哈，我们没文化？我们是土鳖？你连我们这群土鳖都管不好，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是王八吗？”宋思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出来。
妇女主任在，宣传科长在，还有几个车间主任也都在场，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柳清，反而都看着自己的职工，甚至热眼鼓励着那些回怼柳清的职工。
柳清最后是被气跑了的。
温岁又滑进人群里，其实她还是有点佩服柳清的，被这么多人围观，还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那也是不一般的女人。但是一想到陆平南家里给他相中了这么个未婚妻，她又觉得膈应，嗯，就是单纯觉得这个女人配不上陆平南而已，对，就是这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