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
过了许久，不知多久，她才缓过神，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嗓子一痒，她轻声一咳，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疼。
没事的。
疼，代表她还活着。
宁语惜强自压下慌张，镇定下来，抬手将嘴边的血擦干净，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疼，扶着一旁的树站起了身。
“楚穆衍？”她出声问道。
没有回应。
走了？也好。
省的烦她。
“叮铃铃——”
一道响铃传来，宁语惜这才想起手机，慌忙蹲地上，摸到书包，将手机拿出来，荧亮的光闪动。
屏幕的中间却碎了。
即便如此，依稀能分辨出是爵爷的来电。
她连忙按接通，可手指无论怎么按，屏幕始终没有反应。
坏了。
眼睁睁的看着手机被挂断。
“艹！”
又气又急，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抓起书包，起身想走，结果刚走两步，脚被绊了一下。
她差点摔倒，稳下身子，拿微弱的手机光照了一下，这才发现是楚穆衍。
她将手放到他脖颈处，又探了下鼻息，松了口气。
还好，晕过去了。
估摸着刚才疼晕的，又或者，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担心他失血过多，宁语惜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儿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又翻了下他的口袋，本想找手机，却发现他的手机早就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联系外界是不可能了。
宁语惜强自认了命。
既然有白虎，或许这里还有其他的勐兽。
一只白虎侥幸赶跑，再来一只，恐怕她们都要死在这儿。
宁语惜不敢在这儿多呆，强忍着不适，一手抓住她的肩，将他半边身子强撑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一个方向走。
担心爵爷找不到她，宁语惜将包扔在了地上，在树上又做了几个不明显的记号。
担心被追杀的人看到，她的记号做的隐晦，很难辨认。
夜明星稀，乌云密布。
仅剩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路。
更别提能辨认方向了。
“我……我这是在哪儿？”
不知走到哪儿时，肩上的男生虚弱的出了声。
宁语惜没好气，“黄泉路。”
“小惜？”楚穆衍虚弱的嗓音带了几分诧异，“我们没死？”
宁语惜声音懒洋洋的，“如果我不去，你就真的死了。”
“连跑到都跑不过，瞎逞什么能？”宁语惜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楚穆衍抿了下唇，“谢谢。”
“不谢，我不喜欢欠人情。”宁语惜澹声道：“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我们两清了，以后别缠着我。否则，下次我一定会见死不救。”
楚穆衍没说话。
两人之间沉默。
楚穆衍感觉到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刹那间，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
温暖，以及说不出的安心。
他看她被白虎甩下的时候，本想去帮她，可没想到被挣扎的白虎撞晕了过去。
本以为他们要死在这儿了。
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
楚穆衍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不知是她的还是那只白虎的，亦或是他的，但在血腥气中，他仍闻到了专属于她身上的澹香气。
两人似乎离得很近，楚穆衍能听到他的呼吸。
“小惜，你松开，我自己走就好。”
他不好意思道。
嗓音柔和，有那么一个恍忽，宁语惜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哦。”宁语惜脚步顿下，松手。
她松的突然，毫无征兆。
楚穆衍被拖得双腿还没知觉，顿时跌倒在地，吃痛的轻呼一声。
“你让我松的。”宁语惜平静道。
说完继续往前走。
挣扎着站起身，楚穆衍忍着疼，跟上前。
好在一路上没再碰到什么野兽，趁着月色，她们找到了一个石洞。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宁语惜拿出已经碎了的手机，尝试着照明。
原本，楚穆衍觉得自己是男人，应该他去试探危险，可听宁语惜坚定，又不容置喙的口吻。
再想想之前虎口一事，他还是放弃了。
宁语惜在洞内扫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这才让楚穆衍进去。
夜晚的风带了些凉意，山洞内更是阴森的厉害。
好在之前跟爵爷稍微学过些野外生存的技巧，宁语惜从外面捡了些木柴，拿钻木取火的方式生了火。
楚穆衍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前忙后。
却，帮不上忙，也插不上手。
楚穆衍略有些疑惑。
她熟练的抱柴，生火。
又能带他从虎口逃生。
那么危险，可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这四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朝不保夕？
时刻提防危险？
想到这儿，楚穆衍皱起眉头，心口彷佛堵着块儿棉花，突然闷得他喘不上气来。
“这四年，你去了哪儿？”
片刻，他哑着嗓子，温声朝她问道。
她头也没抬，不耐烦道：“京城。”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楚穆衍，我跟你没那么熟。”
宁语惜毫不犹豫的将他呛了回去。
楚穆衍抿了抿唇，自讨没趣，将话咽了下去。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缠的很丑，却保住了他的命。
她做的。
纵然她脾气一如既往的不好，可楚穆衍仍发觉，对她的感觉似乎有了轻微的转变。
她和以前相比，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她经常欺负宁雪时，所以他才会讨厌她。
本以为她人品恶劣，又喜怒无常，令人讨厌，可现在，他却怎么都对她讨厌不起来了。
宁语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很难受。
倚着冰冷的墙壁，她全身冷的厉害。
明明离火很近，可她还是被冻得近乎瑟瑟发抖。
好冷。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抱住双膝。
胸口又开始发痒，血腥味浓重。
她好困。
“小惜？”
许久，楚穆衍发觉到不对，起身，走到她身旁，看到她闭上眼，一中惊惶愕然传来。
伸手将手移到她的鼻子下。
探到那丝微弱的呼吸，他这才松了口气。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时隔多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
上次是她主动接近，他的心早已乱成一团，可此时他才敢大胆的看她。
已长开的精致五官清纯魅人，又带着几分妖艳，苍白清冷的面上还留着干涸的血污和未处理的伤口。
不仅不难看，反而凭空让她更添了几分如鬼魅般的杀厉气息。
然此时她闭着眼，显得很乖，这种强烈的反差，给人造成的视觉冲击，远超那些漂亮的女生带来的。
他的心脏不可遏的剧烈跳动。
如同万千羽毛骚动，心脏软而痒，一种控制不住的情感近乎侵蚀他的理智。
熟悉久违的感觉一闪而过。
可即便是宁雪时，也从未让他有过如此的感觉。
楚穆衍一时间愣了愣。
想到宁雪时，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
可是——
楚穆衍仍不受控制的俯身上前，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救了他的命。
或许，未尝不可。
稳下心神，楚穆衍轻闭上眼，渐渐朝她轻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