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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太后大怒

几个亲王依礼同太子拱手致意。

太后饮了些明前龙井,精致的护甲嵌着贵重宝石,象征着无上权力。

这些权力自然包括越过帝后,直接给太子赐婚。

太后放下青玉杯盏,绘姑立即递上一串菩提佛珠,捻珠是她平素的习惯。

近来宫中喜事多,太后心情畅快,连带着说话也带着洋洋喜气:

“太子来的正好,哀家与你几个兄弟正谈到你。

齐儿、择儿、赫儿的婚事都近了,你可有一阵子的酒吃喽!”

太子微微带着点笑意,答道:

“几位皇兄弟成家立室乃大昭之喜,这喜酒,吃醉了也无妨。”

太后又趁机暗搓搓地逼婚,唠叨唠叨太子:

“说起成家立室,哀家寿宴时,上京贵女众矣,竟没给你挑上几个。

如今,这些亲戚们都回了封地,可真是悔之晚矣。

你若能在京中囫囵挑上一个在东宫里伺候,哀家也便心满意足了。”

她这番话正合太子本意。

沉洐顺着她的话头说:“回皇祖母,孙儿确有一人选,但求您的恩典。”

太后听言,心中又惊又喜,这个顽石一般的嫡孙终于有了意中人,大昭后继有人喽。

她眼角弯弯,笑眯眯地说:

“哎幼,前几日还说没有,这会儿又有了。

快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哀家也给你掌掌眼。”

太子忽然从右首位起身,伏跪于地,掷地有声的说:

“回皇祖母,孙儿思慕萧家嫡长女已久,愿迎之为太子妃,永结亢俪,为大昭绵延国祚。”

啪嗒一声。

太后的菩提佛珠掉在坚硬的玄色大理石地面上,有几颗残损的珠子滚到太子膝旁。

又是萧令宜!

前有宁王世子,后有东宫太子,英王也念之不忘。

这个罪臣之女就如此招人喜欢?

太后气极,一时竟不能言。

沉择在心里冷笑。

他就知道,太子喜欢的是他表妹。

不过,太子肯在太后面前请旨,却是谁也料不到的奇事。

堂堂一国之储君,竟然求娶罪臣之女,许的不是什么良娣、良媛,更非承徽、昭训,而是正妃之位。

太子莫不是疯了?

太后仍旧不说话。

有宫人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菩提佛珠,再战战兢兢地退下。

良久,太后轻叹一声,终是开了口:“你们都退下罢,哀家要与太子单独说话。“

其他几位亲王面面相觑,齐声道:

“是,孙儿告退。”

寿极殿只剩下祖孙二人,还有随侍的绘姑。

太子依旧跪着,嵴背挺直。

沉衍年少被立为皇太子,清贵无双,便是求人也是君子气度,宁折不弯。

太后抚额,头疼得紧。

旁人都道太子清廉肃正,说一不二,换句话说,就是倔。

可立太子妃非旁的事可比,说什么她也不能由着太子胡来。

太后沉声道:“衍儿,这是非她不可了?”

沉衍抬头直视太后,道:

“是。”

他眼中的坚决教太后痛心。

金玉一般的储君,什么女子挑不得,非要娶个一身是非的女子为妻,简直笑话!

“你可知罪臣之女不堪为太子良配?况她与元思过从甚密,上京早物议沸腾了。

祖母不愿你耽于萧家女。”

太子低头盯着冰冷的地面,背影孤绝,心如磐石,道:

“皇祖母,除了她,孙儿心里再容不下其他女郎。”

他越坚决,太后就越认定萧令宜是祸水红颜,作不得太子妇。

她从凤座上站起身,在殿前来回踱步,又颤着手指着沉衍,道:

“太子,你看看你这身团龙纹的常服,蛟龙与真龙之间,隔着多少艰难,想必你清楚。

萧氏女,哀家会让皇帝认她为义女,断了你的念想。”

太后是真的心狠。

让太子与萧令宜做名义上的兄妹,再无结为连理的可能。

这是祖孙俩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抗,最终以太子失败收场。

沉衍悔了。

或许他应该听陈良所言。

隐忍。

沉衍已年二十三,当皇太子亦十五载。

他自幼失怙,在这寂寂华庭中躬言慎行,清醒自持,从未行差踏错。

惟狂放了这次。

为了少时那一抹天真烂漫,那一丝透过昏暗天空的光。

那时,令宜十岁,他十七岁。

她是六公主伴读,他是大昭皇太子。

在御园里,她对着一支西府海棠发痴,喃喃低语:这花儿真好看,可宫里的人终日碌碌,竟冷落了它。

沉衍彼时刚下上书房,经过御园,恰逢听了这句。

他想,西府海棠自然是好看的,却及不上这姑娘惜花怜花的纯粹烂漫。

宫廷、御前,哪一处不是蝇营狗苟。

只有她似明媚的光,纯净的水,照进他沉郁的世界,温润那颗冷硬的心。

再后来,他知道她是萧氏女,出自与东宫水火不容的萧府,便知有的事,须筹谋才能得成。

沉衍一直隐忍。

直至今年,她已是碧玉年华。

十六岁的年纪,她若一朵玫瑰,恰逢盛时,开得肆意美艳。

于是也引来了不少蜂蝶。

沉衍不能再等。

他做局引萧秦上钩,又以骨肉亲情钓着萧令宜,终是心愿得成,做了她第一个男人。

那几次,她似神女下降,温柔如水,妩媚动人。

而他,尝过了噬骨的销魂滋味,便再也戒不掉。

再之后,令宜忽然坚决不应东宫召幸。

太子怕了。

她裙下之臣众矣。

他怕萧令宜嫁给别人。

他不敢想象她与旁人举桉齐眉,朝朝暮暮。

是以,太子今日不惜多年清誉,一心求娶这罪臣之女。

然而,太后盛怒之下,萧氏女,他终是求而不得。

寿极殿是无边的死寂,金玉堆砌的凤座巍峨又冰冷。

其上端坐着的妇人,凤冠衔珠,雍容不可逼视,面上无一丝对储君的动容。

太子只觉心神寂灭,低低喊了一声:

“皇祖母……”

太后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只道:

“太子,国之本也,须德行昭明,岂为殊色所迷而行悖逆之事?

今后,哀家望储君常自省自究,以绝妄思。

跪安罢。”

看着太子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太后想到了已故的德仁皇后陈氏。

她敏慧端和,极孝顺太后,两人虽是婆媳,却亲如母女。

德仁薨逝后,太后念着她,便对太子倾注毕生心血,偏爱庇护,为的是让他御极江山,以告慰德仁芳灵。

此刻,她不仅是太子的皇祖母,更是大昭的太后。

眼下,皇帝也看重英王和成王,太子的东宫之位坐得并不稳当,她决计不允萧氏女祸乱东宫,动摇国本。

不等沉衍行跪安礼,太后就离了凤座去了内殿,九尾凤袍裹挟着未消褪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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