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柳塘见楚玉和楚修文痴迷的模样，心中有几分得意，打了个响指，花灯被婢女摘了去，画舫内一片黑暗。
“舅舅为何将花灯取下？”眼前骤然一黑，楚修文的身子往月皎方向靠了靠。
万柳塘但笑不语。
只见屏风上亮起了一个圆圈，一个抱着琵琶的曼妙身影投在了屏风上。
脆润的琵琶声响起，如同滚落了一地的玉珠。
歌声彷佛是从远处飘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艳艳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是春江花月夜？”听了这几句词，楚飞白手指一动，这不是前朝张若虚的诗吗？居然被谱成了曲子？
“二皇子好品味！”万柳塘眯着眼睛，手指随着琵琶声打着节拍，十分享受。
楚玉只觉得画中的人儿好美，琵琶声和歌声都十分动人。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月皎暗自重复这两句诗，望出窗外，只见明月高悬，岸上人群涌涌。时间彷佛如人流一般没有尽头。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人生短暂，物却不改。
这句诗竟然没有将目光放到单个的人身上？人生代代绵延不息，江月也是永恒不变。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楚飞白听到这句诗，不由地朝月皎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怜楼上月徘回，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楚玉将这歌声听进了心里，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宋珏，在黑暗中眼眶有些泛红。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赵将军大捷，他跟着赵将军没有受伤吧？边关冷不冷？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楚玉眼睛一涩，竟然落了两行清泪。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曲终，屏风上的圆圈也掩在了黑暗里。
画舫内余音绕梁。
唯有月亮的清辉从窗户撒了进来，远处是万家灯火。
万柳塘打了个响指，婢女将画舫内的油灯点亮。众人还有些无法适应突然的明亮。
“如何？”万柳塘瞧着各有所思的四人，再次打了个响指。
“孤篇盖全唐，此言不虚。”月皎惊叹地点点头，张若虚的这首《春江花月夜》格调高雅，此情此景此曲，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哈娇娇儿随我，有……”
“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呐！”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万柳塘的话。
“声音离我们很近。”月皎听声辨位，五人忙走到船头。见不远处黝黑冰冷的湖水里有个身影在扑腾，桥上一个丫鬟满脸惊慌失措的大声呼救，但此处离繁华的街道很远，岸上听到呼救的人不能立即赶来。
月皎见湖中那人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了，便顾不得许多，一个勐子便扎了进去，朝女子游去。
落水的女子已经开始下沉，发髻在扑腾中散乱，长长的发丝缠上了月皎的手臂。月皎携住她的两肋往一托，将她的头托出水面。
但女子已经昏迷，情况不妙。
画舫上的婢女七手八脚的帮忙将落水女子拖上船，楚飞白、楚修文和万柳塘见两人湿着身子忙背过身去。楚玉将备好的斗篷披在月皎的身上，初春的湖水刚化了冰，最是寒冷。
月皎来不及道谢，忙跪坐着清理落水女子的口鼻，清理干净后双手交叉按压她的胸口。
好一会儿之后，女子才吐出了几口湖水，醒转过来。
“带她去换身干衣服。”月皎见女子无碍了，便起身吩咐婢女道。
“娇娇儿，你也赶紧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万柳塘见外甥女额上沾着湿发，满眼心疼。
月皎点了点头，也随婢女去沐浴更衣了。
桥上的小丫鬟见自己小姐被救下，松了口气，腿脚一软瘫在了桥上。
万柳塘将画舫靠岸，唤人将那小丫头接上画舫。
小丫头被搀扶着上了画舫，对几人一礼，“多谢公子们援手，奴婢是杨尚书府上的……”
“杨尚书？”万柳塘想了想，不就是兵部尚书！
“你……你家小姐行几？”不会那么巧吧……
“我家小姐行九……”小丫头有些奇怪，这位公子不会是见了小姐的身子要负责吧？
万柳塘倒吸一口冷气，天下竟真的有这般巧合？
月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见气氛有些奇怪，“你家小姐并无大碍……”
“多谢姑娘相救。”杨洛洛也已经稳住了心神，从婢女出得知是月皎救了她，忙出来道谢。
“小姐，您没事吧……”小丫头一见到自己小姐，眼眶立时红了。
“没事，哭什么。我这不是没死呢。”杨洛洛柳眉一挑，捏了捏丫头的脸。
楚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小姐可真有意思。
月皎见舅舅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那位小姐身上，有些莫名其妙，舅舅不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啊，楚飞白和楚修文都回避了，舅舅怎么一反往常地杵在这……
“今日多亏了你们，我杨洛洛明日定登门道谢……”杨洛洛对月皎和万柳塘抱拳，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人家是哪个府上的，“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
杨洛洛！月皎立时反应过来了，兵部尚书府的九小姐，曾经和五舅舅议过亲的！
“我是护国王府的宋月皎，杨姐姐唤我月皎就好。”
“原来是月皎郡主，失礼失礼。”杨洛洛咧嘴一笑，对这位郡主早有耳闻，要不是有那一档子事，她早就主动结交了。等等，那这人是……
杨洛洛目光转到万柳塘身上，见他躲闪自己的目光，心里一咯噔。
“这是我五舅舅万柳塘。”月皎无视舅舅的眼神警告，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破了万柳塘的身份。
【作者题外话】：万柳塘：谢谢你啊，我的好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