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东郊皇陵。
因为身怀有孕、身子孱弱的缘故，太子与皇后也照料到了柳清艳，叫她可以有一个软和的位置暂且休息着，不必一直像是其他文武百官一般站着。
时节已然入秋，天气微冷，早上出门时候大双十分细心地给柳清艳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当下柳清艳坐在软塌子上，整个人都暖烘烘的。而陆玉简与王兆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边保护，柳清艳有一瞬间感慨，或许这个就是幸福了吧？
不过总像是缺了一点什么，比如说缺了一个人，陆司观。
“王妃，好歹是皇上的葬礼，你也用点心思吧？总是走神，那算是什么呢？”南宫蕙坐在柳清艳的对面，此时不怀好意地开了口。
柳清艳微微一愣，看向了她。
文武百官此时也纷纷看了过来，上座的太子与皇后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南宫蕙见效果不错，也便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
柳清艳笑了一下，道：“南宫小姐，当年皇上信任齐王，齐王与我还未成婚，我们两个曾经救过皇族，也与皇上有过许多交谈。齐王府与皇上有着无比深的渊源，而对于我而言，在这样的时候，便无比怀念皇上。方才，我不过是在回忆皇上的过去罢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也出声回护起柳清艳来：“当年皇上也说过，若是一直沉湎于悲伤，总是不好的。皇上还未驾崩之时，拉着本宫的手也夸赞了齐王府的功绩。”
柳清艳与皇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
“原来是如此。”南宫蕙冷笑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好了，蕙儿，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太子多看了南宫蕙一眼，有些不悦。
这是他精心准备的葬礼，自然不希望被南宫蕙给毁了。这可是太子需要用来证明自己的孝心的，若是文武百官此次前来，便是来看了他的笑话，那半个月后的登基大典，只怕也不会有多少顺利。
南宫蕙见了太子的表情，自然也不好再给柳清艳使绊子，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葬礼进行得极为顺利，按照大魏的传统，太子、皇后率领文武百官朝拜东方，皇帝的棺椁便在朝拜之后葬入事先准备好的皇陵之中，继而押入陪葬的妃嫔与宫人，再将墓穴彻底封存起来。这是大魏的传统。
在皇帝驾崩并且葬入皇陵之后，举国默哀，半个月内不得食肉，不得奏乐。太子也自然要在半个月之后才能够不再披麻戴孝，才能够正式登基，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大部分的妃嫔都是不得宠的，被押入皇陵陪葬时还在哭哭啼啼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柳清艳坐在不远处看着那边的光景，微微皱起眉头，但没有说什么。
“王妃，”南宫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微微笑了一下，“你看看，她们哭得那么难过，究竟是因为皇上的驾崩呢，还是因为自己也要死去了呢？”
柳清艳皱着眉头，看向了她：“想必都是有的。”
南宫蕙轻哼了一声，道：“齐王不在，不晓得这场仗打得如何。若是齐王不得凯旋而归……”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玉简忍无可忍地出声怒斥，道：“什么叫我的师傅不能够凯旋而归？你才不能凯旋而归！我师傅怎么可能会出事情？”
“我也说了，若是！我也没有保证一定不能凯旋，你凶巴巴的做什么？”南宫蕙皱着眉头，吼了回去。
陆玉简冷笑道：“你这样的女人，只怕是早已经在心里想过了无数次齐王府的坏事情！”
柳清艳叹了一口气，道：“好了，玉简，这有什么可争论的？没有必要，我们都不必再说了。大家不都希望我们大魏能够赢得过契丹人吗？”
说完，她看向了南宫蕙，微微一笑：“想必南宫小姐也不希望契丹人打了胜仗而攻打来都城的吧？若是那样的话，只怕是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说，就像是前朝国破，诸多妃嫔，宫中女子都被掳走做了妾室，或是帮人生儿育女，或是帮人洗衣做饭，分明都曾经是养尊处优的人儿啊……”
她还露出了十分悲哀的表情，顺带叹了一口气，多看了南宫蕙一眼，道：“所以，若是契丹人真的攻打进了都城，只怕南宫小姐你也……”
说到这里，柳清艳却是不肯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南宫蕙晓得她的意思是什么，沉着脸，转开了身去，不肯再搭理她了。
但是柳清艳却还是觉得不过瘾，拉着大双的手，感慨着说道：“大双啊，我可告诉你，有一些话呢，是不可以乱说的。我听说曾经有个故事，说的是一只猫嘲笑每天吃骨头的狗，说他要是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马车压死的。”
大双一脸好奇地问：“那后来呢？那狗真的被压死了吗？”
柳清艳摇头说道：“狗一直好好地活了下去，倒是那只猫，一边得意洋洋地说着话，脑袋昂得很高，最后倒是它自己被那马车给压死了。”
南宫蕙的脚步一顿，整个人气得几乎要冒烟。她知道柳清艳这是什么意思，讽刺的不就是她么？
“陆槐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瞪了一眼柳清艳。
柳清艳耸了耸肩膀：“可什么意思都没有啊，只是讲个故事罢了。不知道为何南宫小姐这样生气？”
王兆笑眼道：“是啊，不过是讲了些猫猫狗狗的故事，怎么南宫小姐你这样生气？”
陆玉简哼声道：“你可是南宫小姐，不是猫，我们姐姐也是齐王妃，而不是狗。怎么就是一个故事，还要生气了呢？”
“你！你们！”南宫蕙未免有些气急败坏。
柳清艳憋着笑，对着南宫蕙的身后一脸正经地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南宫小姐的吗？”
南宫蕙一愣，连忙缓和了自己的神情，转过了头去看，一声“殿下”还未说出口，便愣在了原地，一张脸更是黑得可怕。她的身后压根就没有太子。
柳清艳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揉了一把眼睛，道：“哎呀，实在是因为身怀有孕，连眼神都变坏了。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呢，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一个侍卫。都怪我，看错了。还请南宫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南宫蕙憋着一肚子的气，正要发难，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婢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小姐，这时候生气多不值当。这可是皇上的葬礼，若是闹了什么事端出来，岂不又是给皇后娘娘机会不准你嫁给太子殿下吗？”
“那我就这样憋着了？”南宫蕙恶狠狠地瞪了那婢女一眼。
婢女笑着摇头：“自然不是。小姐，我们先走吧，待会儿有的是机会呢。”
“真的会有机会？”南宫蕙不太放心，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坐在塌上神情倦怠的柳清艳。
“真的有，还请南宫小姐你相信我吧。”那婢女劝说道。
南宫蕙得了再三的保证，这才肯跟着那婢女一块离开，而柳清艳的目光则一直缠绕在了那个婢女的身上，带着一些询问的眼神。
这个婢女，想必就是数日之前，皇后居住的院落里头，那个侍卫所说的在南宫蕙的面前故意说了她的坏话的女子。
柳清艳若有所思，晓得那个婢女一定会做些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王兆注意到了她在叹息，有些奇怪：“王妃，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在担忧着什么吗？”
柳清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很担心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南宫蕙会对我打击报复。要是这样的话，我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你要是真的害怕，当时你就不会那样说了。”陆玉简哼声道。
“倒不是因为我不害怕她才那样说的，”柳清艳皱着眉头，一脸的认真严肃，“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说王爷的不好。他可以凯旋而归的，我相信。即便是南宫蕙，我也不能让她说了王爷的一句不好。”
陆玉简微微一愣，王兆则笑眼道：“王妃说的是。若是其他人，那可不敢保证，但是若是王爷，他没有办法凯旋，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柳清艳微微点头，目光从那远去的婢女的身上收了回来，对大双道：“大双，你可还记得数日之前，我们在皇后娘娘殿内听说的那件事情？”
“关于那位婢女的么？”大双朝着柳清艳稍稍俯身下来，特意压低了声音。
柳清艳“嗯”了一声，点着脑袋，说道：“不错。”
停顿了片刻，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想必她也有个办法，想要在这时候毁了我。但是我也准备了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可以在这个时候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