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禾听不出来赵泠话中的真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小姑，就变得让人看不透了。
虽脸上带了笑，说话也比以前和气。可赵小禾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若是真要为难她，恐怕比以前难对付十倍百倍。
只不过对方好像并不打算为难自己而已。
所以，她是真的想改变吗？
赵小禾心中狐疑，只是再三询问赵泠：“那你明日得了钱，准备做什么？”
“买生活必需品。”赵泠接话很快，像是早就在心中做好了规划，“我们的洗发水几乎零成本，加上存储时间不长，卖的也便宜。估计全部卖掉，也拿不到多少钱。家里又急需口粮，就全部买了粮食吧。”
赵泠这番有条理有计划的安排，让赵小禾心中微松口气。
只要不是去赌坊就好。
若是赵宁宁再出事，她又得麻烦一堆。
问完话，赵小禾就闭上眼睛睡觉，赵泠反而睡不着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问赵小禾：“我的伤都好了，你怎么不回河西村去？”
赵小禾猛地顿住，微微弯起来的后背，都像是僵滞在一块。
她没搭话，只听到赵泠继续道：“待在齐家，只要我不管你，你就是自由的，对吧？”
这似是而非的话，叫赵小禾瞬间警惕起来。
她甚至有些怀疑，赵泠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去外边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但赵泠却话题一转，又说道：“以后你若是从家里出来时不方便，就拿我当借口。我娘问起来，我来替你圆谎。”
赵泠说的格外平静，赵小禾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几乎是立刻跟着赵泠的话问：“为什么？”
就算赵宁宁要改变要补偿，那她释放出的善意，应该是对着齐家人，而不是自己。
她这样的行为，明显就带着目的，赵小禾没法不怀疑。
可赵泠也坦荡，她毫不掩饰的说道：“你运气好啊，我想沾点你的好运。”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话。
第一次，赵小禾没放在心上，但这次赵小禾却听进去了。
她运气好？
回想过往十多年，赵小禾的眼中逐渐泛起迟疑之色。
虽然生在农家，又有刻薄偏心的祖母，但她从小到大的运气好像真的一直不错。
不管是上山摘野菜捡东西，还是去街上卖物件赚钱，同行的人收获永远都比她少。就连有些村里的婶子，也都羡慕的打趣说，她是个自带福气的女娃。
但所有福气，在遇到赵婆子后，戛然而止。
不管运气多好，只要有这样对她非打即骂的祖母在头顶上压着，她就永远都不可能舒坦自由。
赵小禾才热起来的心又瞬间冷下去，她甚至都不愿意再搭理赵泠，背过身后一声不吭的闭上了眼睛。
赵泠盯着那红艳艳的任务倒计时看了良久，也沉沉睡去。
……
河东村在晨雾缭绕中掀开新的一日。
赵小禾出门说坐的牛车事，赵泠把东西准备好，姑侄两就出发了。
赶车的人是个老头，不大理会赵宁宁，却喜欢拉着赵小禾说话。
见她们带了很多小罐子，好奇问道：“小禾丫头，你们这是拿的什么？”
赵小禾看了眼赵泠，见对方点了头，才语气温和礼貌的回道：“洗发水，我和小姑准备拿去镇上卖。”
“洗发水？”老头好奇的回了下头，“那是什么东西？”
赵小禾按照赵泠说的话，做了一波硬广推销。
什么可以去除头发上的油污，让头发保持乌黑顺亮，还能有香味……
她说的生涩而认真，听到对方耳里，反倒颇显真诚。
说到最后，赵小禾还拿着赵泠做了例子：“牛阿爷可以看看我小姑的头发，就是用这个洗发水洗出来的。”
老牛叔上了年纪，哪好意思看年轻小妇人。
加上赵宁宁名声并不好，他也不乐意和对方搭话。所以哪怕他有意动想买，也仍然没回头。
倒是赵小禾，说完这一番话后，舔舔唇，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说的时候没其他想法，说完还有点臊得慌。
但她没想到，下一秒，老牛叔就说道：“我信你这丫头，既然这东西好，你卖我一罐，我拿去给我家闺女。她上上个月刚生了孩子，之后就说天天掉头发，那头发还又干又燥，总被她嫂子嘲笑。你们都是姑娘家，若你们觉得这东西好，那给她肯定也好用。”
赵小禾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立刻扭头看向赵泠，赵泠眨巴眼，示意她答应下来。
赵小禾便道：“行，阿爷先带去给婶子试试，如果好用还来找我们。”
老牛叔点点头，又问：“你们这洗发水，多少钱一罐呐？”
赵小禾刚说了个二十文，老牛叔就“嘶”了一下：“也不便宜哟。”
赵小禾的脸瞬间涨红，小姑娘到底没经过事，也不知道和人如何寒暄。
见状，赵泠立刻接话：“牛叔是自己人，我们给您算便宜点。卖别人二十，卖给您十八文。这罐子算了钱的，您若是不要罐子再给您减五文，到时候把罐子送回来就行。”
也就是十三文钱，一罐洗发水。
牛叔还在琢磨要不要买，赵泠又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我和小禾还坐您牛车呢，这来去得再减八文。您给我们五文钱，就可以带一罐了。”
老牛叔一听，五文钱还能接受的了，大不了今日就当白出工。
他每日里去镇上，捎带一个村里人，来回就能赚四文钱。给闺女买一罐洗发水，五文钱着实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行，我要一罐。”
说完后，想起这番话是赵泠说的，又没忍住往后看了眼。
赵泠见他瞧过来，瞬间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约莫是少了以前的戾气，她这幅面容变得柔美温婉许多，也让老牛叔瞧着顺眼了不少。
收回视线时，再顺势扫一眼赵泠的头发，还真又黑又亮。
老牛叔不由感慨道：“年轻娃娃，就是得做点正经事，现在这样多好……”
赵泠自然知道人家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搭话不反驳，笑了笑，又安静坐着当回了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