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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家书

十月十一。

风雪停歇一天。

司马韬终于从辽东郡的地牢“游历”至高显县地牢。下土梯,他深嗅这熟悉的气味,由腥转霉,很快各种臭气扑面。

“呼……”徐徐吐气。

这里比辽东郡署的牢狱脏、破,每间地室倒不小,皆用粗木制的栅栏为整面前墙,所以里头一览而尽,挤满蓬头垢面的罪徒,各个腐臭不堪。

“都是久滞未审的?”他问引道的狱吏。

“回司马郎君,本县狱吏少,谍贼嘴又硬,不瞒你,去年抓的谍贼还有没审的呢。”

“我就是来帮你们的。”司马韬本就俊俏,微微而笑更让旁人觉得这少年清澄直率。

狱吏果然放松警惕,心想,不像狱史说的不好相处啊,就是年纪太小,能审桉么?

实际上欧阳县令告知狱掾、狱史的是:司马韬性情多变,愿意审桉就审桉,愿意住牢室就腾出个空牢室给他住,此子在地牢是暂时受罚,呆不久,莫得罪他。另外,要告戒众狱吏,勿与此子谈论跟审桉无关的事,以免招祸。

欧阳县令不能直接跟两名下属说司马韬狡智阴鸷,不止坑罪徒,连狱吏也坑,他最后咬重“以免招祸”四字,觉得足以提醒了。

辽东郡把人遣来,就得接,于是狱掾领着司马韬去取行刺王葛的罪徒记录,狱史趁这片刻工夫去提醒狱吏们。

狱史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就用狱吏们最能明白的意思简单告戒:“司马韬是皇室宗亲,不好相处,这段时间嘴巴都闭紧,少惹麻烦。”

一个是“祸”,一个是“麻烦”,含义天差地别!

话分两头。

段勇夫给王葛带来了好消息。因三种翻车改良之功(涉及密契的不能算),“机械大匠”名额已定,王书左这就让她写家书。

“劳段护卫再跑一趟了。”王葛激动难抑,原以为还得再等一段时间的。

“仲冬戊子,阿葛拜问大父母母恙也?阿父、二叔皆母恙也?我在平州一切安……”写到这,王葛摇头,把纸揉成团扔进火盆。像她这种情况,独自在千里外的异乡打拼,只报平安明显是假话,反而让长辈牵挂担忧。

重写。开头相当于范本,不必改。“我已完成百场郡首,独难适应平州寒冷,幸而结识邹娘子诸友,又有功曹史、书左诸官长照拂,每月按吏禄领取柴薪、牛粪取暖,不致冻伤。另攒俸给、赏钱、毡席、皮毛,不便一一细叙。”

唉,嘘寒问暖的话加上空格,满两页纸了。

接下来该提发豆芽的事了。王葛是在段功曹史养病时发现对方食的药膳里,竟然有黑豆发的豆芽!

当时王葛目瞪口呆!

这才知道《神农本草经》里早就记载有黑豆发芽的方法。书中称其为“大豆黄卷”,被列为中品药,用于治疗湿痹筋挛膝痛。

也就是说,虽然还没人将黄豆、绿豆、豌豆作为普通菜肴推广,但用豆子发芽这种理念,早出现了。

所以穿越者真的别自以为是,周围没看到的东西,不代表没有,只是现有的生活环境让自身达不到更多的见识罢了。

她一边详写发豆芽的法子,一边犯滴咕,就算大母信她,信菽(大豆)、菉(绿豆)、豌豆浸水能发数倍的芽菜,估计还是不舍得制芽当菜吃。

为啥呢?一是常种的大豆为缴租五谷之一,剩下的可以攒着当钱使,买布、购农具,一升新豆还能换一升半到二升的陈粮,在自耕农眼中,豆就是钱;其次,穷人家吃豆芽放不起肉,只能白水煮,得吃多少才能及粗粮半升抵饿;再就是像王葛家,寒冬季节吃菜靠野山挖的萝卜,或夏季晒干的野菜叶烫煮,熬过冬季足够了。

邹娘子在旁见王葛写了五张纸后,开始修改、删减、誊写为三张,越发心疼小女娘早早被生活所迫,通晓人情世故。家书多两张纸没什么,多不了分量,少两张是生怕给王书左添麻烦。

段勇夫不肯留宿,刚暖和透就带上书信离开,王葛愧疚地送他到城门口,早知道就明天交给他了。

一夜北风。

次日。

望楼车的成绩出,王葛得郡首。相当于一个功勋值拿到手,累计功勋值为三。

也是这一天,听枕、新听瓮由高显官署报至玄菟郡署。

十月十三,她参加制矩尺考核。

隔日参加制规考核,未进入前十。这是王葛为匠师以来,首次郡考失利,气得睡觉都磨牙。

十月十六,制矩尺成绩出,高居郡首。功勋值累计为四。

下午未时,地牢。

稻喜被拖拽到刑室,绑紧到刑桩上后,一狱吏留下,另两名狱吏离开。

稻喜垂头等待,知道审讯最少得俩狱吏在场。

吱……司马韬推开门。

“罪徒稻喜?”

狱吏敛容躬背:“正是稻喜。”

稻喜一动不动,视线下看到一双脚走到侧边的火盆处,靴底脏污是结痂的血斑。然后他听到狱吏去掩紧门。

“呵,又是蠢才。”司马韬烤着火,抱怨:“一个竖婢,又没铁臂铜骨,怎么一个个都如此蠢杀不死她?嗯?”

稻喜保持着呼吸平静,内心快速分析:什么意思?此人也是狱吏?从近日刑讯人数看,应是增多了两至三名狱吏,莫非就有他?竖婢是指王葛么?此人讲这些,另个狱吏为何没反应?

“我在问你。”

稻喜目转,当没听见。

狱吏吭吭哧哧:“匠师大才,周围当然,有重重护卫。”

稻喜眉头皱:是在问狱吏?!那问话者肯定不是狱吏,是狱掾还是狱史?听声音年少……

啪!

司马韬执火钩一步上前,抽到稻喜左臂、胸膛的连接位置。

“呜!”奴子!稻喜半躯剧痛,痛到快要失去知觉又失不掉!

司马韬的脸比挨打者还狰狞,还愤恨,他把铁钩朝后勐扔,狱吏狼叫一声跳开,差点被砸着。

“呼……等我片刻再来审。”司马韬向狱吏歉疚笑,甩门出刑室。

狱吏这才抖着下巴小声骂:“鼠子。”才来几天啊,审一人换一副嘴脸,太吓人了!可恶的是这厮确实擅审,朔日刺杀王葛的谍贼招供了,是上月二十九,门下议生在吏署查问王葛报考哪些郡比试时,被院中打扫的奸细小吏窃听到,报信给高句丽的谍贼商队。

稻喜在封家潜伏多年,察言观色,狱吏对这疯少年的惧怕和厌恶不像伪装。他忍疼问:“这么年少的官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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