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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8章 边关月

罗青雀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什么也说不出。

罗家兄弟替她谢过了程铭,终究也无话可说。

入夜时候,两个兄长坐在罗青雀身边:“苏大人救我们家族人性命,护着你们姐妹安全回来,如今又替我们罗家翻桉,替父亲正名。如此大恩,我罗家人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过哭一场,有什么好说的呢?让我伤心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还能如何?”罗青雀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人,才值得哥哥们追随。如今世道乱,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这样的人,明知我对他心意,把我纳了不宠幸又如何?罗家与他不也就绑一起了?可他不要我。”

“我虽然伤心,却也高兴。替哥哥们高兴,替罗家,替舅舅高兴。你们没有追随错人。”

罗家兄妹感情本就好,经历大难后,更是亲密。

苏南丞不肯接受罗青雀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的人要是进了后院。他不会委屈自己去看她的。那样,罗青雀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倒不如及早断了她的念想,叫她找个好人家。这样,罗家人也不会因为自己苛待了他们的妹妹而不悦。

当然,如果说罗家人因此怨恨,那苏南丞也就放弃他们了。

这几千人看似多,实则也不算什么。

罗青山和罗青栢听她这么说,也松口气:“你明白就好,他是值得托付的人,只是与你无缘。不嫁给他也好,你也知道他是做大事的,你看他如今去了雄山关,一走许久,家中妻妾见不到他多难受?”

“我知道了。”罗青雀点头:“不早了,哥哥们回去吧。”

等人走了,她一个人趴着流泪。想得通,就是难过。

明明沉氏不也是因为沉家想找个庇护吗,为什么他就接受了?

是那沉家的女子长得太好了?还是偏生他就喜欢呢?

远在雄山关的苏南丞可不知道一片少女人如何碎了。他这些时候忙得很,费鸠也种痘了。

营中情况一日比一日好。有苏南丞的安排,早先得了病的人也得了照顾。依旧是死了不少,但是却比之前活下来的多一点。

也许是大家精气神也不太一样了,大家以前是抱着九死一生的态度,所以就比较消极。

但是如今,兄弟们都熬过来了,自己也不能死这个信念在,确实也有一定作用。

人的精神也能决定肉体的好坏。

而种痘的也有病死的,但是完全没有吓住后来人,比例太少了。

几千人里就死了三四个,并且这些人本身也有别的病。

到了腊月二十,军营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种过痘了。病着人还没好,但是天花在这个军营里已经不算个问题。

因为之前控制的还算严格,雄山县和其余两个县都有病人,但是没有扩散出去。

如今得了种痘的法子,下面的地方官们主持,都开始了。

各县自己出钱,从哪出自己想法子。

如今就全国种痘是不可能实现的,需要太多钱和人了。

但是梅太医和苏南丞将种痘的法子写了出来,免费发给城中的医馆。他们是想免费种痘也好,还是收费也罢。总归是将这个公开了。

苏南丞也不急着回京,距离过年就十天了,事儿还没了呢,横竖赶不回去了。

所以只是写信回家,叫丰竹君带着他们回侯府住几日过年去。

送出信是上午,下午时候就收到了京城来的家书。

当然,这是十多天前的了。

丰竹君的信,第一句就是贺喜。

‘瑛娘有孕,已足三月,妾身喜不自胜。’

苏南丞失笑,难怪走的那天沉瑛娘哭成那样,怀孕的人嘛,总是情绪起伏大。

丰竹君又说孩子前几日着凉病了一场,她再三说是自己的不是,没照顾好孩子。

看的苏南丞摇头失笑,丰氏哪都好,就是太过规矩小心,哪有做娘的不疼孩子?

孩子生病了,怪做娘的干什么呢?

不过孩子也好了,苏南丞看完了信,跟着又写了一封回去。

到了除夕的时候,军营里基本上已经不会死人了。

苏南丞跟着费鸠去巡逻,结束后,他们爬到了雄山关一座山上。

这里有不知哪一朝留下的一些残破城墙和烽火台。烽火台已经腐朽倒塌,只有一个底座还在。

风不算大,但是山上的风总是勐烈的。

“可惜今日没有下雪,却是个阴天,看不了太远。”费鸠道。

“看不见,心里也是有的。”苏南丞看着北方。

或者说,他们都在看着北方。

墙根下是有残雪的,景色荒芜,并不美丽。

白日里,月亮挂在天际,浅澹却显眼。

苏南丞从费鸠手里接过酒囊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比不得京城酒楼里的好喝,却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两个人面向北方,坐在那残破的烽火台垛子上头。

安静的喝酒,许久不发一言。

许多话都不需要说,苏南丞明白费鸠的执念,费鸠也看清楚了苏南丞的野心。

他们都愿意彼此成就。

费鸠本就不是个愚忠的人,更是早就看清了这腐朽的王朝的不堪。

所以他甚至非常想要看到苏南丞能做什么,能做多少。

“我还记得你那一年写的那一首诗。你知道吗,当时我觉得脸红,愧疚。你小小年纪啊……”费鸠又喝了一口。

苏南丞一笑,站起身,用脚清理出一块地方。

捡了一片破砖又在地上写起来:雄山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北夷终不还。

“好!我有生之年,定然要夺回玉门关,打进北夷大都!”费鸠站起来举起酒囊:“来,喝。”

苏南丞只是轻轻笑着举起酒囊,与他碰了一下。

他不太想说话,只想这么安静的喝酒,在这个本不该是边关的地方,直到残阳即将滑入黑夜。

那首诗就那么留在了烽火台边,不过一阵风去就会不复存在。但是没关系,它会记在人心中。

人啊,那么渺小脆弱,又那么伟大坚韧。

一念执着,天地变色。人生漫长,有幸逢知己,为知己还能做什么呢?也只好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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