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苏家人愿意退吗？”苏南丞看着他苍老的面容，认真道：“就如今，苏家人没有愿意退一步的人。祖父您也不会愿意。”
往哪里退呢？
成康侯沉默了许久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将来，最后，你要如何？”
苏南丞也沉默了好久，然后看着他祖父的双眼道：“祖父，我不知道。看不了那么远，我只能竭尽全力，如今脚下的每一步，都是将来能安稳生存，能叫家族不衰的基础。”
“我真想不到，苏家子弟里，有你这样的孩子。”成康侯喟叹，说不上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感慨多一点。
这一句，苏南丞没有接。
“开弓没有回头箭，踏出了这一步，就不要往后看。我活着一日，就会撑着你。”
“是。”苏南丞点头，再不说一句废话。
权力这东西，是有剧毒的。
人沾染不得，一旦碰了，就再也不能戒除。它与你的骨血融为一体，你生它生，你死它还是生。
若有人将它从你的骨血中拔出，你便如同被抽去筋骨。
终身都要去想念它的滋味。
老侯爷一直这么想，可他一辈子的努力奋斗，也没有这个孙子这么快到达权力巅峰。
也或许，他就是有个本事呢？
这不是一条坦途，不过他说得对，没有什么退路了。
夜间，苏南丞搂着沉瑛娘，手在她肩头轻轻摩挲，脑子里想着外头的事。
入夜时候下起雨，此时屋子里也有点冷。
门口笼着一个火盆子，沉瑛娘抱着苏南丞的腰问：“夫君是不是睡不着？”
苏南丞嗯了一声：“我在想你哥哥，如何能快一点升官。”
“这事我是不懂的，不过夫君这官职升的是真的很快。”沉瑛娘轻叹：“我什么也不懂，只是怕希望夫君好好的，咱们家也好好的。”
“不懂？你这一句不懂，比懂了的还要懂。”苏南丞将她翻过，在黑暗中描摹她绝美的容颜：“瑛儿懂了太多，叫为夫如何是好？”
在她柔美的脖颈上轻轻摩挲，倒是很想吓唬她一下。
可怀中人太过柔美，她贴上来抱紧了自己：“夫君，我心悦你。”
苏南丞叹了一口气，低头咬住她的嘴唇。
天上无月也无星，室内黑的很纯粹。
第二日，散了早朝苏南丞就赶去城防营。
这又是一个皇帝不上朝的早朝。
吴三灯已经来了：“恭喜大人。”
“正好叫你有事，你先前的名单，你自己看着，不服管的就调走吧。京城的事，既然落在咱们手里，就要办好。”
“大人放心，张副统领本就与季统领之间有些争斗，如今正是机会，叫他们争去吧。”吴三灯很激动。
大人如今可是正经一品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外头情形并不好。如今这天气还没放晴，今年冬天开始，到明年秋冬这段时间，各地都会不平静。这还是预估明年天气正常的情况下。光是这一年，不知要死多少人。”苏南丞蹙眉：“无论如何，京城一定要守好。”
“大人，外头要是乱了，咱们如何是好？”吴三灯也是紧紧蹙眉，再没有了一丝喜意：“卑职的意思是，若是外头乱的太厉害，只怕如西北王那样的还会有。要是到了那一步，只怕将来也难收拾啊。”
乱世显英雄，大元真要是遍地英豪，他们就算守住了京城又能如何？
苏南丞看吴三灯，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个人，这个人！
“明辅啊明辅，我有你这个助力，真是老天爷对我的厚赐。”苏南丞拍他的手臂：“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卑职多谢大人夸赞，能为大人分忧，卑职死而无憾。”吴三灯道。
“所以，我作为大元的忠臣，他们付家的忠臣，只能效忠啊。”苏南丞眉头一挑。
“皇家乃是正统啊！你我都要誓死维护啊。”
“卑职明白了，大人英明。”吴三灯单膝跪地：“卑职愿意追随大人，愿大人得偿所愿。”
皇室是正统，不管他怎么糟烂，他都还是正统。
天下谋反的人，说的再是大义凌然，也是反贼。
只要他们不能成功。
苏南丞这个都督接的十分顺利，唐太师因此事病倒，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做戏。
皇帝并不在意，他最近盛宠那个敏妃，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
内事府已经要被熘傻了。成日里就围着一个娘娘伺候。
时隔多年，苏南丞再见着云崎上师，两个人的境遇掉了个个。
当年是官职低的苏南丞算计着找云崎上师为了前进一步。而今，是早已落魄的云崎上师巴望着能从苏南丞这里得个好处。
他的家里人都在那一场战乱中死的死，散的散，偏他一个孤老头子活得好好的。
人活着就不想死，不想死就想活的更好。
“上师，多年不见了。”苏南丞也并不想奚落他。
“是啊，苏大人如今已经是青云直上，老道却是个落魄之人。难得苏大人还肯相见。”
“人生漫长，起起落落都不稀奇。上师是有福之人，不会一直落魄。这不是就有机会了么？”苏南丞道。
“大人只管吩咐吧，只要老道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好说，陛下与先帝虽然不同，但是也信天命。那鹤元子来历不明，颇有些手腕。臣为陛下着想，也怕他一人独大，祸害了陛下。不如叫云崎上师与紫薇上师进宫辅左陛下。别的不说，两位上师毕竟是先帝时候就伺候了几十年的人，最是靠得住。”
这些话，成康侯也是这么跟皇帝说的。
委婉的提醒皇帝，先帝信得过的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厉害，至少他们不会对皇室不利。
其实朝中有不少人是建议皇帝赶走那个鹤元子的。皇帝才而立就服食丹药，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可鹤元子最擅长的就是制药。
皇帝当然不愿意赶走他，甚至因此事也与唐太师，唐皇后等人闹过脾气。
如今成康侯的所求，是再送去两个道士，互相监督，都是为了陛下，这皇帝就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