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玥看着被她说落到沉默的苏谦陌，眼底划过一抹细微的得意。
“不好意思刚刚跑题了，我们来继续聊长生。”
“其实我们所追逐的长生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只是驻颜有术外加寿命漫长了些而已。”
“对了，你知道什么东西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永恒么？”
苏谦陌想了想，回答道：“日月？或是天地？”
“没错。”
殷玥微微抬手，天韵神月洞天的虚空幻化出一个漩涡，洞天之外真正的月光照射到两人身上。
“如果没有外力因素，一方世界是永远无法自主寂灭的，而世间存在万千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日月，它们便被元界修士称之为源！”
望着皎月的苏谦陌扭头问道：“源？天地本源的源？”
殷玥点点头。
“是的，源是万物法则之根本，日月与整个世界皆是由源所化，万年前，父皇就是被元界派来掠夺圣域的源的元战士，如今第二位元战士殷羽巷死了，意识到圣域难覆的元界，用不了多久绝对会降临下新的更强大的元战士来掠夺圣域。”
苏谦陌打断：“等等，如果圣域被夺了源会怎样？”
殷玥看了他一眼，澹澹说着：“世界寂灭，日月不复，圣域万灵将随着圣域的灭亡化作宙宇的一粒尘埃。”
苏谦陌再问：“大千世界该不会只有元界一家独大吧？难道就没人出来管管？”
殷玥长叹一声。
“因为圣域是无主的世界，在元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眼里，我们就是土着，元战士们往往在掠夺完一个世界的源后，便会将那一个世界的生灵当做猪猡转卖到其他大千世界做奴隶。”
突然之间，苏谦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愤怒。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殷玥：“所以你才想要趁着元战士没来之前将圣域毁灭，提前谋夺了这个世界的源。”
“嗯，”殷玥没有否认，“世界落在我手里，起码要比落在元战士手里强，等我获得短暂的长生之后，我会带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离开，寻觅新的家园。”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的生灵都将变成尸魔，就像她们一样，那只是一具没有灵智的行尸走肉！”苏谦陌指了指远处那群衣不着缕正弓着身躯采棉花的漂亮尸魔们。
殷玥笑了笑。
“最起码，她们还活着，不必成为其他世界的猪猡。”
“另外，我就说知道得越多，你就越会感受到绝望，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却以为我是在忽悠你。”
“何况，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么？你苏谦陌何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你应该认清你自己身份，你是魔不是佛。”
听着殷玥平静如水的话语里夹杂的波涛汹涌，苏谦陌不禁怔住了。
殷玥迈着不沾一丝尘埃的玉足朝前走去。
“苏谦陌，你永远不明白，当一个人提前知道了一切真相，她将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悲凉是多么地让人绝望，万年前的我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傻瓜，万年后，我只想用属于自己的方法代替父皇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我知道你不服，你在想说只要给你时间，你将变成这个无主世界的主宰，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万年前，连我那武道成神的父皇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都无法做到此事，你又如何能在百年之内成神并且阻挡下即将到来的元战士，或许用不了百年，那些元战士就要降临在圣域大陆了。”
“我猜你现在又会说，那他们来多少人，我们就抹杀掉多少了，对不对？”
听着殷玥的话，感觉内心毫无秘密的苏谦陌别过了头。
这根本就不公平，两人的心曾合炼过青白双煞的灵犀初血，所以这种心有灵犀偶尔也会在苏谦陌和殷玥身上体现出来，特别是此刻苏谦陌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想什么都逃不过殷玥的慧眼。
“你这想法实在幼稚的可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父皇虽然在圣域历史上成就第一位武神，但他的天资在元界只能算中上，就连不久前死去的殷羽巷的天资也远超我的父皇，只是他运气不佳丢掉了肉身，不然这圣域早就变得死寂，你和我又有多少信心能够击杀掉一个又一个超越殷羽巷、远超我父皇的元战士？”
听到了，这里苏谦陌再次感受到了不适，想不到镇压了一个黑暗时代的殷昊只是元界里的普通天骄，可想而知，元界那里是一处多么恐怖的大世界。
想到这里，苏谦陌抬起头再次看向殷玥。
殷玥轻笑一声，“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掌控你故意动摇恐吓你的道心！”
“再来告诉你一段秘辛吧，这些是我这段时间修炼梦道时，找到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继而回想起来的过往。”
“其实万年前就有不如我父皇天资的低阶元战士来过圣域，当时我父皇虽然老迈，但那人也清楚单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扭转乾坤，于是他联合了我的太子皇兄以及数位皇姐对我进行了围杀，也是那一战过后，父皇为救我想要散进一身道源为我续命，可我拒绝了，我清楚就算我被救活也不会是那位元战士的对手，还不如把机会留给父皇，只是在我死后，我不知道父皇还是为我创造了逆天改命的契机。”
“所以当我借助你七窍玲珑心醒来之后，我便丢掉了仁慈，我不会再信任任何人，除非他们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尸魔。”
“你看她们，难道不觉得很可爱吗？”殷玥抬起纤纤玉手，指向远方那群低阶尸魔。
“人心是可怕的，在你考虑如何与外敌厮杀时，你还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你的同伴背刺，可她们不一样，她们永远不会背叛我，所以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我必须把所有人都变得跟我的尸魔大军一样才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当然，你不一样，身为无双圣体的你将是我征战天下的至坚利器，所以我不会剥夺你的独立认知，那样才能让你的战力发挥到最大，可我有时候又很迷茫，因为若天下有人还会背叛我，那一个人绝对会是你，所以无双，你会背叛我吗？”
说实话，殷玥的话早已颠覆了苏谦陌对她的认知，甚至他心里还有种深深的惭愧感。
与大爱天下的魔尊…，不，应该是与大爱仙尊殷玥相比，他就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气量自私自利的卑微小丑。
听着听着，苏谦陌的表情愈发羞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殷玥嘴角微扬，她要彻底把无双圣体打造成自己手里的一把永不背叛的利器，她绝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口头许诺的忠诚，所以她在说出这些事实的时候，每一句话都加持了她独有的天资神通，也是至强音律仙道杀招：冥冥之音，蛊蛊之祸！
殷玥对苏谦陌的表现越来越满意，她清楚没有皇蛊在身的苏谦陌即将沉沦，她乘胜追击问出了那一句：
“所以无双，你会背叛我吗？”
她现在只等着苏谦陌毫不犹豫地说两个字，不会！
于是，还沉浸在羞愧中无法自拔的苏谦陌抬起了头，他看着殷玥此刻正用期待与担忧的复杂目光看着他。
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中央倒影着他自己的身影，苏谦陌张了张嘴：
“不…”
在殷玥嘴角勾起的漂亮弧度之间，苏谦陌说出了下面的话。
“…去征战天下，也不要管天下人是死是活，光我们自己活得开心不好吗？”
殷玥：“呵呵。”
苏谦陌跟着咧开了嘴：“呵呵。”
殷玥神色一正，“不开玩笑的，我们必须要在元战士降临之前让魔气将圣域覆盖，只有这样，我才能将父皇留在皇陵里的底蕴，而且最关键的三座伪陵就在中央帝国，所以那里必须打下来！”
在她心里，此刻不断咒骂着，混蛋，就差一步，原来那只臭虫子还在这个臭小子身上！
至于苏谦陌，嘴上附和着啊对对对，心里却在冷笑，幸亏小白在关键时候破茧而出了，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这个万年老女人，她居然想着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PUA成傻狗！
“你在骂我？”殷玥眉头一皱。
“没有呢，怎么可能，我对殿下的敬仰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苏谦陌赶紧斩断杂思，想不到她这个老女人如此敏感！
殷玥气笑！
呵呵，很好，还敢说老女人是吧？
她抬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即便苏谦陌反应很快了，但他的脸还是在眨眼间变成了猪头一样肿。
“我…你…发生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殷玥转身离开并挥了挥手，“明天记得来古殿与我进行第一次修炼。”
“好！”苏谦陌愤愤地应了声，臭女人，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
他突然停下自己思想，因为殷玥又转身了。
殷玥深深地看了苏谦陌一眼，冷冷留下一句：
“对了，白煞那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若是再敢祸害我那百万条纯洁漂亮的小可爱们包括白煞，后果自负！”
待殷玥离开两个时辰，苏谦陌才活动了一下胳膊并在心里小声滴咕了一句关爱殷玥全家的话。
至于为什么要等待两个时辰，并不是苏谦陌不愿意离开或者被殷玥吓傻了，而是殷玥留下那句话带着浓郁的法则之力，将他的身体冻僵在原地罚站了那么久。
“主人。”
心骨中，小白怯怯地唤了一声。
苏谦陌这才想起小白刚刚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他神念一动习惯性地想要将小白召唤到掌心。
哪知，这一次苏谦陌只觉右掌一沉，指尖也触摸到一丝滑腻。
“主人。”
看着眼前一头黑长直还有着浅浅流海的小萝莉，苏谦陌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把她丢进了识海梦境，她长得可太邢了！
识海中。
姒梦正捧小腹咯咯大笑着，她还是第一次见苏谦陌如此窘迫的模样。
“梦灵姐姐，主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小白委屈巴巴地站在雪地上，看着地上笑得死去活来的九尾小狐狸。
“咳咳，没有的事，他只是心虚。”姒梦化身为人形，来到小白面前微微俯下身体打量了半天。
初生的小白记除了继承原本就存在的天赋神通，其余记忆都被彻底抹去了。
此刻她的眼睛很明亮也很清澈，小脸蛋看上去也很可爱单纯，然后姒梦蹲了下来。
小白狐疑地看着快要趴到地下却往上看她的姒梦，“梦灵姐姐为什么用如此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呢？”
姒梦颇显遗憾地站了起来。
她揉了揉小白的头发又勾勒梦之气息为小白做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装，然后拉起她的小手朝七彩祥河走去，“姐姐先带你去个洗澡，以后再收到主人的召唤信号时，可不能像刚刚那样什么也不穿就熘出去，女孩子要懂得矜持自爱，知道吗？”
“嗯，好。”小白乖乖地点了点头。
姒梦见小白这么听话，忍不住逗起她来，“对了，小白这个名字已经不适合你了，要不以后叫你小黑好不好。”
小白摇头拒绝，“不好，跟小狗狗一样的名字。”
“胡说，小黑怎么是小狗狗呢？大黄才是，好了，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以后就叫姒小黑。”
“不要，我要叫苏小白…”
……
天韵神月洞天中。
苏谦陌百无聊赖地躺在草丛上，洞天的天很蓝，云也很白。
他微微侧头看向远方。
一阵微风吹过，草丛刹那变低露出一群采棉花的雪白尸魔。
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诗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如果没有烦恼，每天看着这么一群漂亮雪白的尸魔，也是一件幸事。
不过他猜测这种时光应该不多了，倒不是烦恼会来，而是棉花长成了，上次听白煞说，这些没有灵智的尸魔马上也会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外衫了。
啧啧，可惜那。
苏谦陌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又从袖口取出玉镜。
他勾勒魂力将镜中画面引动。
画面中，嬉戏完温泉的几女已经躺在特制的软榻上睡着了，见她们的脸上都挂着澹澹的微笑，苏谦陌猜测姒怡璇应该还没有把他已经离开的消息告诉她们。
也好，至少她们现在还是开心的。
不过，苏谦陌并没有在这群女孩子中找到慕容菲的身影，想来她一定是害羞自己身上的花纹也曝光。
只是嫂嫂注定要自欺欺人了。
苏谦陌听她们说过，没有武道灵根的人在拥有婆罗花血纹后，会与其他同样没有武道灵根的人产生异样的触感，子佩嬛嬛估计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她们不想让嫂嫂难堪吧。
“呵呵…”
想着想着，苏谦陌忍不住傻呵呵地笑了出来。
接下里，他将视线投向楼阁的内置房梁，金缕玉石上，修复本源的心法到底被殷昊藏在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