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弟,你既入了礼部清吏司,便是要安排使臣觐见事宜的吧。”
杜楠夹了块清蒸鸡问道。
周衡点头:“面见圣上时,确是这么说的。但司里主事八个,员外郎也有两个,想来要紧的事也落不到我头上。”
杜楠了然,心里也明白这官职得来偶然,要真说做什么实事,先不说能不能轮到他,便是真轮到了,又真有本事做吗?
周衡与他们一样,纨绔子弟,能有个官做就不错了!
“要我看不如当个闲官,”沈廷宇插话道,“咱们既不缺钱也不缺权势,美美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争那些个莫须有的东西作甚?”
“哈哈,沈兄高见,这也正是弟弟所想。”
废话!他要是再官居高位,皇宫那位能放心得下?
诶,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纨绔吧!
听见这话,沈廷宇颇有些得意,拿眼斜了杜楠一眼。
杜楠懒得理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听说这次夏倭国的祖娅公主也会随使团前来。”
“祖娅公主?”沈廷宇念出来,忽然一拍桌子,“哦,我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夏倭国第一美女,听说美得倾国倾城!”
他一边说,一边促狭地看着周衡:“我可听说,这次公主前来是打着和亲的主意,你说你要是被看上......啧啧。”
“乱说什么?人家是公主,看得上我一个六品小官?”
“那可说不定!”
第二日上值。
周衡在官署里闲逛,赏赏花,逗逗鸟,真将一个闲官做到了极致。
早上的时候,钱亿要把昨天翻译出来的文书上交,被周衡拦了下来。
“周主事拦我作甚?我们这文书做的又快又好,自然要交上去邀功。”
周衡满头黑线,心想这钱主事好歹经历过官场毒打七八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这是去邀功吗?
这简直就是上赶着去当冤大头的!
三日的活,一日就做完了,这让其他同事怎么想?私底下还不得被人恨死?
还有上司。
他敢说只要今天他去邀了功,往后上司就能拿他当老黄牛使,还是不给奖赏的那种。
所以说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衡将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钱亿听,后者听完后恍然大悟,直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看着云淡风轻,彷佛事事都无挂于心的周衡,钱亿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定要追随周主事!
周衡就这么闲闲散散地晃荡了三天。
三天一到,他捧着文书去找林曲,却正好在园子里撞见。
“员外郎。”周衡不卑不亢地唤了一声,那林曲却是理也不理。
周衡心里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面上丝毫未显,秉着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些是员外郎......”
话音未落,林曲身边的吕麻子一把从他手里夺过去。
“都做完了?”林曲随意翻看两眼,语调深沉。
“做完了。”
林曲侧头看看文书,又看看周衡,最后视线又落在书上,忽然他发出一声冷笑,将文书哗啦啦全砸在了周衡身上。
“呵,周主事,你好大的胆子!”
周衡被砸得身上微痛,心里冒火又被他给压了下去,他沙哑着声音道:“我有何错?”
林曲看着他冷笑连连:“本官交予你的任务,你竟敢敷衍了事!你自己看看你译的是什么东西,狗屁不通!”
接着他又问吕麻子:“官吏渎职,该当何罪?”
吕麻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和狗仗人势:“按律该杖责三十!”
“好,传我的令,周主事怠于政事,玩忽职守,杖责三十,不,四十,以儆效尤!”
林曲一声令下,便有三四个小吏来抓周衡,眼见着手臂即将被人钳住,周衡手一伸:“等一下!”
“怎么,你还想反抗不成?”
林曲冷眼看着他,心道看他还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周衡倒是不慌,以他的武艺打倒这几个虾兵蟹将倒是不难,但若真动了手,这莫须有的罪名自己可就背定了!
瞧着那林曲虽故作冷脸,却能看出眉梢微微上扬,显然对惩治他而胸有成竹。
周衡瞥见地上散乱的文书,急中生智,一开口用日语道:“林曲,你丫就是个傻叉!”
“你说什么?”
林曲只听见一阵叽里咕噜,不知道什么话,但见周衡一脸笑意,便知道绝没有那么简单。
“林员外郎,我刚刚只是用夏倭国的语言说了一句话而已,您博学多才难道听不懂吗?”
周衡冷笑,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不可当:“你连一句夏倭话都听不懂,就敢指鹿为马,说我翻译的文书是胡编乱造,你......”
“哪来的底气?”
林曲做了多年的官,何时被这么羞辱过,他呼吸顿时重了几分,指着周衡的鼻子道:“你敢辱骂本官?以下犯上,本官要数罪并罚!”
“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杖责六十!”
杖责六十?这是要把人打死!
钱亿听见风声赶来救场,见此情景连忙劝道:“员外郎万万不可啊!”
“周主事好歹是周相之子,怎能随意责打?”
林曲一听这话,双目圆瞪,怒视钱亿:“这里是清吏司,由本官管辖!他周衡的身份再高又如何,本官是上官,上官责罚下官,有何不可?”
他说完,又冲着小吏们喊了一声。
“来人!还不快打?”
小吏听令,刚要将他拿住,就听得周衡朗声一喊。
“我看谁敢!”
他威严而又狠厉的目光扫视全场,整个人都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我乃周相之子,更是圣上亲封的礼部主事,谁敢无故罚我!”
林曲见人都被他震慑住,一时恨得牙痒痒:“什么无故?你身为主事,却公然渎职,辜负了圣上的信任,这便是你的罪过!”
周衡忽然笑了起来,嗓音压低,却更加狠厉:“渎职?林曲,究竟是我渎职,还是你的欲加之罪,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自恃官位高我一等,想随意就责罚了我,可你别忘了,我周衡也不是好惹的!”
他眼神一瞥,钱亿立刻心领神会,将地上的文书收拢起来。
“既如此,我们便拿着这文书,去尚书大人那里分说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