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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千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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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小勇的极力举荐下,罗璈玠成了中药制药厂的副厂长,负责工厂的纪律、考勤、设备和安全等,同时兼任实验室主任。

作为工厂负责纪律和考勤的主管,罗璈玠自己却三两两头不到岗,厂里有事需要他审批,却经常找不到人。有时,他到是在,又喜欢瞎指挥,背后遭人埋汰。种种事情,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大家开始说管委员某些领导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

前些天,因为管理不当,还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药厂实验室进行中药提取操作时,提取罐的罐底出渣口突然发生泄漏喷液,实验员当即关闭提取罐的蒸汽阀门,并打开罐顶的两个放空阀,排出罐体的乙醇蒸汽泄压。可出渣口的高速喷液产生的静电,引发了乙醇蒸汽的爆炸,导致实验员重伤。

师傅孙俭和吴昊主动接受处罚,可负直接主管责任的罗璈玠却认为自己只是厂里的领导,那么管得这么具体。这起安全事故是现场工作人员不当操作造成的,与己无关,或者说关系不大,不应该被造责。

罗璈玠在管委会的事故理商讨会上大吵大闹,还对易千寻老师和吴昊老人等出言相讥,挤兑他们只是外人,不应该把控管委会的大权。气得脾气火爆的马菊花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骂他目光短浅,不识大体。

风波过后,在大爷爷和罗小勇的耐心劝说下,罗璈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着管委会全体成员的面,做出深刻的自我检讨。但却再也不去上班了,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

千山雪,一夜裹银装。五更冰裂,声声,搅了清梦。罗天佑披上厚重的大棉衣,信步走到窗前,窗外雪朦胧。

昨天夜里就听父亲说,璈玠叔叔家的腊梅家的开了,花艳香浓。

罗天佑忽起了浓浓的游兴,穿戴整齐,提着两瓶子老黄酒,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朝璈玠叔叔家走去。经过竹林时,翠叶上的雪片簌簌往下掉,有时掉进脖子里,凉嗖嗖的。

罗璈玠也起来了,在院子里正扫雪呢。见到罗天佑进来,很是惊讶,问道,“天佑,这天刚蒙蒙亮,你咋就过来了呢?“

罗天佑用力跺脚,将身上的积雪抖落,打着寒颤说,“今儿醒得早,想到叔,就过来看看。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哪能不欢迎啊”罗璈玠将笤帚靠墙放好,接过罗天佑手里的酒,领着侄儿到火炉边坐。

炉子里的煤球烧得正旺,暖暖和和的。罗天佑将冷僵的手罩在热气上方,双手立即有了麻麻痛的感觉

罗天佑见璈玠叔叔在捣鼓茶壶,准备泡茶,于是说,“今儿下雪天,咱叔侄俩就不喝茶了,喝酒吧,温烫过的老黄酒特别有味道。“

罗璈玠放开茶壶,又拿出全套清花瓷的酒具,浇上滚烫的开水,一边温酒,一边准备些瓜子花生。

罗天佑趁璈玠叔叔准备的空当,特地跑去看了眼梅花。这株腊梅怕是有上百年,近十米高,四十公分粗,古干虬枝,花朵较一般的梅花大,开得也密,娇嫩嫩白中带红丝花瓣,亮黄黄的柔弱花蕊,浓香袭人,沁人心脾。

“叔,这是什么品种啊,一般的梅花不都是淡香吗?”罗天佑喊着问

罗璈玠高声回答,“不知道,听我爸说,是从座破庙里移过来的,好几百年了。”

叔侄俩围着火炉喝酒。

罗璈玠说,“有酒,有雪,哪能没曲子。“说罢起身到里屋抱来琵琶,边弹边唱。

问人间谁是英难?有那临江饮酒、横握长矛吟诗的曹丞相;有那黄旗盖顶运气笼罩的孙家郞……啊……还有那借得东风用火攻,赤壁大败北兵的卧龙诸葛亮。诸葛亮哦……诸葛亮出南阳,巧布下八阵图,困陆伯言三天三夜,天下美名扬……美名扬。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三分天下,一分西蜀,一分江东,剩下那一分哩……在许昌。

罗天佑见璈玠叔叔动情哼唱时,还不停地拿眼看他,似乎有深意。听着唱词,心里明白了几分,试着问道,“叔,您啥时把阿鲁威的·《问人间谁是英雄》改成琵琶曲了啊,蛮好听的。“

璈玠叔叔一脸得意,却不开口搭腔。

罗天佑又问道,“叔,您是不是赚给您的官小了,有本事没地方使吧?“

听到侄儿点破心思,罗璈玠搁下琵琶,正色道,“天佑,我昨天还跟你大爷爷商量来着,现在村里是搞得红火,前途一片光明……大伙都知道,这全是你罗天佑搞起来的,可赚的钱却是公家的,您们家却只能分很少的一部分……还有啊,咱们这些企业的高层吧,外人占了一多半吧?”

“现在大家都还听你的,但我和你大爷爷担心,时间久了,你守不住啊。别怪我们多心,我和你大爷爷都是替你考虑哩。咱们这一房,到了你这一代,也就你和小妹。我们能图个啥呢。你要多个心眼啊!”

罗天佑替璈玠叔叔把酒倒满,笑着说,“叔,我感谢你和大爷爷哩。但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村里这些企业都是集体的,绝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弄这些,本来就是想让村里人享福哩。带着亲友乡邻一起享福,这才是真英雄,侄儿也就算没白来这世间一遭。”

“要说钱,一个人一辈子能花多少?我爸和我妈不会缺钱,你和大爷爷一家,今后永远也不会愁钱花,想用多少,侄儿都给送来。“

“说到外行,我们这些企业之所以能做这么好,光靠我们行吗?要不是有易老师,还有吴昊等许许多多的外来人,我们黄泥塘村能有今天吗?叔,您想啊。曹操、刘备、孙权,哪一个不是大臣如云猛将如雨,不然哪来的称霸天下?以后请您千万不要说这些伤人的话。不然侄儿的一番心血就全毁了。”

“你和大爷爷,位子确实低了,又都是文人的性子,不喜欢干琐碎的事。侄子想把你们放到更加重要的位子上,充分发挥你们的特长。现在啊,咱们村的文娱活动太少,哪些年青的工人们闲得闹事呢。我想成立工会,你和大爷爷分别担任工会主席和副主席,工会下面会有文娱部、宣传部、竞赛部和福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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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事的人,你们自己挑。在办公楼给你们分配了几间办公室,具体章程我也写好了,放在我凤仙姐那儿,你和大爷爷得空去她那儿拿。记得跟我妈要启动经费,她那儿我打过招呼了。那天她当众打了您,正后悔呢。但您那天的话也太伤人了,她怕您把黄泥塘村的人心给弄散了……这次在经费方面,特意给你们多批了些,支持你们的工作,算是补偿。“

璈玠叔叔对马菊花尚有些怨气,忿忿地说,“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天佑,你说你娘,那一巴掌,让叔这张面往哪儿搁?”

罗天佑连连点头,“是呢,是呢,叔,我娘一向跋扈得很,跟熊似的,喜欢拍人巴掌,我这脑袋就是被她的大巴掌拍傻的。”

璈玠叔叔开怀大笑,说道,“天佑,你不傻!”又担心地问,“让我和你大爷爷当这个工会主席,别人会不会说闲话啊。”

罗天佑说,“不会,不会。就是有人说闲话,你们是我亲人,这主我还做定了,他们能怎么样?”其实啊,罗天佑已经管委会成员暗地里打过招呼了,大家巴不得将罗璈玠调到一个闲职呢。

叔侄俩不再谈工作的事,一起喝酒、弹琵琶、唱曲,赏梅花。

一会儿大爷爷和父亲也不约而同地来了,四人唱起了花鼓戏《刘海戏金蟾》,你一句,我一句,总有人抢着唱,气氛热烈。

罗小勇又说嫁到周村的黄茂葳已经离婚,前几天回娘家了,让璈玠去看看人家。罗天佑知道璈玠叔叔和茂葳阿姨是青梅竹马。璈玠家遭到变故,人也“疯”了,茂葳阿姨嫁了别人。前生的茂葳阿姨也离错了,但和璈玠叔叔并没走到一起,不知道今后会有没有戏,便也跟着一个劲儿撺掇,大爷爷甚至说到要找人给两人合八字,让媒婆上门提亲。

酒喝完了,罗小勇和罗天佑父子俩结伴回家。

路上,罗小勇问儿子,“都说好了?“

罗天佑说,“说好了。“

父子俩相视一笑。

黄泥塘村的饭店、百货商店和菜市场相继建好了,生意比预想的还要火爆。村里的爷爷奶奶们笑得合不拢嘴,都上罗天佑家来感谢他,他们原来只在家里闲着,这下也有了用武之地。有的在店里帮忙,有的人去市场里摆摊卖菜,村里还特意为他们减免了摊位钱。马菊花更是笑得合不扰嘴,村里又多了不少进项。

大爷爷和璈玠叔叔真有本事,在村里成立了篮球队、足球队、乒乓球队,象棋队、古乐班、戏剧班……

晚上,村里剧院上演《白蛇娘子传》,罗天佑带着小妹去看戏,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拦住了罗天佑,看起来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鼓起的勇气,委屈地憋着嘴,眼睛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小妹嫌她脏,拉着哥哥要走。罗天佑则停下来,蹲在她前面,问她有什么事?

小女孩眼泪真掉下来了,抽着鼻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罗天佑慌了,抱住她,劝她别哭,又命令小妹把零食贡献出来。

小妹将零食放进小女孩的手里,小女孩拿到零食还是吃,罗天佑兄妹俩带着小女孩进了罗华叔叔家开的小吃店。

罗天佑让婶婶给小女孩弄一碗米豆腐,婶婶要给罗天佑兄妹俩也一人一碗。罗天佑说,不用了,自己和小妹刚吃过了晚饭。

小女孩风卷残云般将米豆腐吃完,慢慢放开了,胆子大了些,向罗天佑讲了她家里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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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家在江省,跟以前的黄泥塘村一样,山多地少,抗灾能力又弱,十年里有七八年是灾年。即使是丰年,也刚够填饱肚子。

村里有个来自青雀镇的媳妇,她说娘家的黄泥塘村正招人,在那儿天天能吃饱饭,吃的还是大白米饭。不仅能吃饱饭,还能领工钱。一个月的工钱,就抵得上在村里干一年。

小女孩和爸爸妈妈,跟着村里许多人,怀揣天天吃白米饭的梦想,爬山涉水来到黄泥塘村。黄泥塘村确实跟听说的一样,大家也顺利地招上了工,进了厂,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小女孩的爸爸最近迷上了赌球,还赌得特别大,将赚的工钱全输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帐。讨债的人天天上门,对爸爸又打又骂。妈妈实在没办法,带着小女孩来找罗天佑,自己不好意思出面,刚才躲在暗处,将女儿打发了过来。

罗天佑大怒,村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带着小女孩去找张建军和他的神龙护卫队。他问张建军知不知赌球的事?

张建军说,知道啊。现在村里天天有比赛,赌球之风也兴盛起来,开始是偷偷摸摸的,很快就光明正大了。有人公开发行私彩,赌得还挺大。

罗天佑又问,知不知道是谁在发行私彩,神龙护卫队有没有人参与?

张建军说,发行私彩的人就是自己的手下,他也拿到了些好处,但催债打人的事真不知道。

罗天佑冷冷地说,知道了也会这么干吧,要张建军立即命令手下人停止一切赌博活动。以前工人们欠的钱,自己算清楚,到他这儿来拿,一分不会少。过去的事就算结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搞这种事情,不管查到谁,一律开除,永不录用。

张建军说自己的人以后绝不会再搞,,别人搞,他们也会去抓,一定还黄泥塘村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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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佑将小女孩领回家,叫小妹带她去洗个澡。又小妹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可把小妹心痛的,站在衣橱前,左挑右挑,犹豫了老半天,才选了衣服裤子送给小女孩,虽然大了点,小女孩却欢天喜地的,抱着小妹直叫好姐姐。小妹一狠心,又送出了一些玩具。

罗天佑兄妹俩带着小女孩刚出来,她的妈妈就出现了。原来她一直偷偷跟在后面呢,才罗天佑不停地鞠躬,说不完的感谢话。小妹跟小女孩约好今后一起玩。小女孩才跟妈妈回去了。

“这一天天都什么事啊,连戏都没看上。”罗天佑无力地躺下来,悲叹道。

小妹却说非常有意思,又缠着哥哥讲白蛇传的故事。

罗天佑有些累,不想讲,就说戏可能还没演完,咱们再去吧。等兄妹再来戏院,戏都演了一大半,只看了个结尾。从戏院出来,罗天佑还是得给小妹从头讲《白蛇传》。讲着讲着,身边围了一大堆人。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只要罗天佑稍稍停顿,缓口气,就有些听众催他快讲、快讲。罗天佑叫小妹跟罗华儿子去饭店里拿个碗来讨赏钱,小妹却举着个大脸盆过来。故事讲完了,兄妹俩喜滋滋地抬着沉甸甸的装了许多硬币的脸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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