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险了。”
返回营寨的曹操，一屁股坐在中军大帐前的木阶上，不顾形象的大口喘着粗气，有种节后余生的感觉。
他扭头瞥向戏志才，面上绽出一抹淡笑：“志才，幸亏有你在，否则此一战曹某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戏志才同样累得够呛，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上翻滚落下，前心后背全都被因惊恐而沁出的冷汗打湿了：
“孙策此子的武艺远超咱们想象，这小子将来必是一员铮铮虎将，咱们最好趁着他作战经验不足时，将其消灭，否则必遗患无穷。”
“是啊。”
曹操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没想到文台兄的儿子竟然这般骁勇，只可惜与他一样，太过冲动，这一点咱们或可利用。”
“不过......”
话锋一转，曹操望向营中被风卷起的沙尘，轻声道：“应该要等到明年了，正好也能给咱们以喘息之机，恢复实力。”
戏志才颔首点头：“隆冬的确快到了，即便还有战事，想来也是最后一战了，孙策没能诛杀主公，必会请求袁术再战，袁术为了收服孙策，自然要下点本钱。”
“主公！”
戏志才提醒道：“咱们现在，还远不到可以放松警惕之时，而且子孝、妙才，全部受伤，目前状况与我军不利。”
曹操皱了皱眉，思忖了良久：“志才言之有理，咱们现在的确不应该放松警惕。”
“来人。”
“在。”
“速速派人，安排营地警戒，不得有误。”
“喏。”
曹操长出了口气，神色勉强缓和下来，他爬起身来，又主动把身体略显消瘦的戏志才搀扶起来：
“志才，走，咱回营休息。”
“好。”
戏志才点了点头，外面的确有些寒冷，容易感染风寒。
不过......
被自家主公亲自搀扶起来，瞬间令他的心温暖如春，这一个小小举动抵得过隆冬暴雪，寒流滚滚。
回到营帐，稍事休息，喝口热茶，驱驱寒气，二人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没有被寒流伤到身体，尤其见戏志才无恙，曹操倍感安心。
“报—！”
正在这时，帐外忽然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曹操抬头望去。
但见，帘帐起，从外面转入个士卒，神色悠悠，欠身拱手道：“主公，有情况。”
曹操面容始终保持淡定，摆了摆手：“发生了何事，直言即可。”
士卒如实回答：“刚才有人靠近我营，抓走了一个负责警戒的士卒，据可靠情报，突袭者乃是孙策、韩当。”
“偷袭营地，还抓人？”
曹操闻言怔住，心底的怒火腾得燃烧起来。
“没错。”
士卒垂着脑袋，怯生生回答。
“该死！”
曹操暗自啐了一口气，当即大手一挥，厉声喝道：“传令下去，将负责警戒的军司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士卒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倒着离开中军大帐。
曹操眉头紧攒，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扭头瞥向戏志才：“志才，你说得没错，在入冬前，咱们或许还有一战。”
戏志才呷口热茶，轻声言道：“孙策的性子与其父孙坚实在是太像了，但作战经验却远不如其父，咱们对付他，比对付孙坚，要简单得多。”
“没错。”
这一点，曹操极其赞同：“从今日其不顾一切追杀我曹操，便可见端倪，孙策虽然悍勇，但不过匹夫而已，不足为惧。”
“只不过......”
曹操捏着颌下一缕胡须，脑海中似是陷入了激烈思考：“孙坚帐下的大将不容易对付，尤其妙才、子孝受伤，我军缺少能与之抗衡的悍将。”
戏志才点了点头：“没错，元让一人绝非孙策的对手，若是袁术再把其余猛将调过来，这一点于我军而言，殊为不利。”
曹操略一思忖，发出一声蔑笑：“这一点，志才倒是可以放心，袁术此人素来只占便宜，不愿吃亏，他固然想要收服孙策，但也绝对舍不得投入太多。”
“因为......”
曹操眼神如炬，极其坚定地道：“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把寒门出身的孙氏，当作平等的士人对待，孙坚也好，孙策也罢，全都应该巴结他，而非索取。”
四世三公出身的袁术，自幼生产的环境，便是一个处处充满了恭维、巴结的环境，在他的潜意识里，除了真正的世家豪族值得相交，其余人全都是来巴结他的。
至于孙坚这样的底层寒门？
哼！
在袁术的眼里，是自己给了孙坚跻身上流的机会，所以他应该为自己贡献全部，甚至是他的性命，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把孙坚当个人看。
只可惜，这种事情，身在局中的孙坚始终没能看清，亦或者生活在最底层实在是太久了，只记得仰视的样子，而忘记了平等相交的感觉。
在孙坚的眼里，四世三公的袁家便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就绝对不能放弃。
可悲！
可叹！
可怜呐！
实际上，孙坚已经算是众多寒门士子中，努力奋进的典范了，还有太多太多的寒门士子，被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甚至没有泛起半点水花。
只不过......
他为之努力奋斗的上流社会圈层，不是靠攀附权贵能够跻身的，而是需要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打破圈层，才能真正屹立其中。
阶级的跨越绝非那么简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靠真正的实力、手段、权谋，才能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当哈巴狗只会被人鄙视。
前半生的孙坚，靠自己的一双拳头，以及贵人的提携，终于打出了一片天地，可自从他遇到了袁术，这条路便慢慢地走偏了。
他以为袁术会是继朱儁后，他的第二个贵人。
殊不知！
四世三公出身的袁术，只当他是个打手，而同样寒门出身的朱儁，对他的遭遇，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真心诚意愿意提携他的贵人。
戏志才仔细咀嚼着曹操话，缓缓点了点头：“主公言之有理，若当真如此，咱们的压力反而小了不少，此战获胜的几率便更大了。”
“不过志才......”
言至于此，曹操神色忽然变得凛冽起来：“此次与孙坚、孙策的一战，同样暴露了我军一个极其致命的问题。”
戏志才似乎懂了曹操的意思：“主公的意思是，没有万人敌的猛将？”
曹操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虽说将不在勇，在谋；但不得不承认，一员骁将在两军鏖战中，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诚如今日之战，若是我军能有一人与孙策不相伯仲，或许便不会败得这般凄惨，咱们必须想办法大肆网罗天下能臣猛将才行。”
“可惜！”
一念至此，曹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差点把他的后槽牙都咬碎了：“刘铄帐下猛将许褚，乃是我谯县人，竟然为其所用，否则我何惧孙策。”
戏志才皱了皱眉，深吸口气：“沛国谯县人？”
曹操点点头：“没错，与我乃是同乡。”
“主公。”
戏志才赶忙揖了一揖，轻声道：“您这般说，倒是让属下想起一个人，多年之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亦是沛国谯县人。”
“哦？”
曹操不由好奇：“此人是谁？莫非有万夫不挡之勇？”
戏志才皱眉，思忖了片刻：“其人勇略比之孙策、孙坚如何，属下不敢妄言，但比起夏侯将军，或许略有胜筹。”
曹操愈加诧异：“谯县竟有如此人物？”
戏志才颔首，极其肯定地道：“此人名叫文稷，自幼弓马娴熟，枪法精湛，且精通兵法，腹有良谋，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
嘶—！
曹操倒抽一口凉气：“该死，我怎么把谯县文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