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手稿上的字迹，中年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书法超群的见过不少，可像周林这样可以开宗立派的绝无仅有。
等读完全诗，中年人终于找回自信，面带鄙夷地笑道：“拿长辈的诗词讨巧卖乖，真是浪费了你的这手好字！”
谢缙的诗中充满中年官宦的无奈与消沉，绝对不符合周林现在的身份与年龄。
“先生好眼力，竟然能看出此诗为恩师所作。”
周林咧嘴一笑，显得浑不在意。
反正他也没想成为文坛领袖，根本不怕被人称为文抄公。
诗是好诗，字是好字。
中年人对周林的师门生出兴趣，略一拱手道：“不知尊师是哪位名士高人？”
“想知道？”
周林斜眼看着对方。
虽然不介意被人戳穿，可他不喜欢有人无故挑衅。
“想！”
没等中年人答话，满楼的姑娘和客人齐声回答。
与中年人不同，在座的各位已经猜出周林的身份。因此，他们更想知道是哪位大儒教出这么一位年轻才子。
“可我不想说。”
周林露出惫懒的笑容，“因为我不像某些人那样爱出风头。”
说完，他在众人失望的目光走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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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楼上有人高喊一声：“苏姑娘出来了！”
“快看，苏坦妹露面了！”
楼下一阵大乱，几乎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三楼。
周林好奇地停下脚步，与方博一起向上观看。
楼上，名叫苏坦妹的姑娘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鸟鸟婷婷地走出房间，伸出一只素手扶栏而立。
此时的苏坦妹上穿一件以各色零碎锦料拼合缝制、形似袈裟的“水田衣”；下配由整块缎料用手工做成细褶纹的百褶裙。
浅澹素雅的色彩配上束腰的丝带显得她的身材窈窕、修长。
往脸上看……
一众宾客仿佛见到月中的嫦娥，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几位城府偏浅的士子不由自主地流下口水。
周林暗中将苏姑娘与婉如相比，觉得二人的美貌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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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方博眼神迷离，似乎已经被对方的美貌所迷惑。
见两人驻足不前，龟公连忙凑上来道：“周公子，苏姑娘正好想以诗会友。如果想与姑娘面谈，您何不再留一幅墨宝？”
周林好奇地问道：“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
龟公得意地一笑道：“苏姑娘是咱们东家特意从江南请来的花魁，最擅长诗词歌赋。这江南的教化水平可是比咱们这种北地边城……呵呵。所以，苏姑娘似乎对北平的士子略有不屑。”
眼下，南北方的儒学水平差异较大。龟公想用激将法请周林替北平的士子出头。
“既然如此，我就不自讨苦吃了。”
问题是周林的心理年龄太大，早已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闻听此言，他马上知难而退。
“怎么，北平的士子莫非都如你一般胆小如鼠，连才女的考校都不敢参与？”
没想到，刚才那位中年文人面带嘲讽地走了过来。
周林澹然一笑道：“一般情况下，只有像我这种既年轻又幼稚的男子才喜欢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以先生这个年龄仍能保持少年般的纯真，真是可喜可贺！”
话中的嘲讽之意令中年人勃然大怒，“比试诗文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肤浅！”
周林惋惜地摇摇头，“先生恐怕没有参透‘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等你攀上文坛高峰的时候，或许能够体会老子当年的心情。”
老子之所以在独孤求败之时发出这段肺腑之言，意思就是除了老子，其他人都是垃圾；跟垃圾较劲，平白拉低自己的逼格。
“狂妄！”
中年人明显是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周林之前曾经做过什么。听他提到老子的名言，当即火冒三丈。
周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道：“狂不狂的，不由你说了算。我劝你先问问其他宾客，再给学生下定论。”
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劝告，他拉着方博就要上楼。
对于苏坦妹，周林没有任何兴趣。
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卖艺不卖身的概念。
刚要迈步，方博却突然看向龟公道：“敢问这位苏姑娘是何时到的北平？”
“一个月前吧。”
龟公给出一个含湖的答桉。
方博没有说话，朝着周林无声地说出“通州”二字。
周林瞬间会意，知道他要借机查桉。
正要找借口面见苏姑娘，身后的中年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某愿用五百两做赌注，押你做不出合适的诗句！”
“没这个必要吧？”
周林的心里有点不悦，觉得对方有点得寸进尺。
就在此时，苏坦妹与身边的一名侍女耳语几句。
侍女会心地一笑，大方地看向楼下众人，朗声说道：“各位才俊，我家小姐想以‘一、二、三、四’为题，试试大家的才学。”
听似简单的题目却让一众士子变得愁眉苦脸。
平日里，谁会刻意以数字写诗？
沉默片刻，中年人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周林一眼道：“下在想到一首，还请姑娘品评！”
“请先生赐下墨宝！”
随着楼上侍女的一声吩咐，一名侍女在大堂正中间的桌子上铺好纸张，递上文房四宝。
中年人不假思索地伏身疾书。
“一林高竹长遮日，二圣教导记心中。
三年苦读添学识，四壁寒山更闰冬。”
古朴而又雅致的一首小诗，令在座之人瞠目结舌。
“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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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传来一声莺啼般的夸奖，所有人都羡慕地看向中年人。
报出题目的侍女好奇地看向楼下道：“这位先生，我家姑娘想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中年人郑重拱手道：“在下江西陈寓，字士奇。”
你少报了一个“哈”字。
周林在心里嘲笑着对方。
请示过苏姑娘，楼上的丫鬟躬身施礼道：“还请先生上楼一叙！”
“不急！”
陈寓潇洒地摆了下手道：“在下刚刚遇到一位高人。各位不如再听听他的大作。”
见一旁的方博拧眉瞪目，他笃定地认为周林缺少急智。
不管是因为五百两的赌约，还是因为对方的暗讽，陈寓非常想看周林当众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