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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小太监

魏承嗣就应该叫作魏承嗣。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不能承嗣,将承嗣的希望寄托在侄儿魏锁的身上。他动用关系,将魏锁调到塔城来,两人一明一暗的替齐之贤监视塔城。

人不是一开始就肆无忌惮,是他自己觉得可以肆无忌惮时,他才会肆无忌惮。

魏锁不用人教,很快他就知道在塔城他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有一个当督军的叔叔,还有自己的廉访使的身份,他不能肆无忌惮,那谁能?

不过,现在他是真的不能肆无忌惮了,他就是一个傻子,脑袋被乱七八糟的翻检一通,现在连他叔叔叫什么都不知道。

孟靖郭将魏锁带过来时,魏承嗣正陪着京城来的內府密使范简,在后花园说话,就命人将孟靖郭和魏锁这二人带到后花园。一见到五花大绑的魏锁,连官场见面的仪节都不讲,劈头就是怒气冲冲的呵斥:“谁?这是谁干的?”

孟靖郭也不慌乱,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恭恭敬敬行了下官见上官的礼节,起身答道:“禀告督军大人,昨天上午,卑职接到垃圾巷居民报案,说一名自称叫魏锁的男子,强奸了张皮匠家一名十四岁的女儿 ,被垃圾巷居民围殴,这名人犯拿出腰牌,高声喊叫,说他是朝廷廉访使,这垃圾巷的居民也不知啥是廉访使,打的不知轻重。送到下官这里,下官也不知真假,将他带过来,请大人明断。”

“魏锁,魏锁,你怎么样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告诉叔叔,老子灭了他全家!”魏承嗣心疼的紧,回过头怒气冲冲对孟靖郭说,“一个民女,强奸就强奸了,打什么要紧,居然把我侄儿打成这样!那干人犯在哪里?本督军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就是魏锁在塔城能肆无忌惮的原因。

“嗯,哼。”这是站在身后,扮作从侍的范简,齐之贤临行前一再告诫,廉访使不可暴露身份,在暗中调查,违者格杀勿论,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回大人,那一干人证,现羁押在县衙。怎么处理,请大人示下。”

魏承嗣正要说些什么,侧头看见范简脸色铁青,知道不好,仔细斟酌着说:“魏锁强奸一案,可有人证物证?”

“嗯,哼。”魏承嗣听出,这不是范简关注的重点。

“回大人,人证物证俱全。”

魏承嗣想了想,问道:“他可真拿出腰牌,说自己是廉访使?”

“回大人话,当时有许多庶民在场,可以作证。”

看到范简的脸色,魏承嗣知道,这句问对了。揣摩上官的心事,这是官场生存法则,魏承嗣这门学问学得不错。

这里谁是主角,谁是配角?抢戏了好不好?

这小太监实际上是大太监,孟靖郭这时也心知肚明,他揣摩大太监身旁的小太监究竟在关注什么,似乎很不满意魏锁自暴身份,他想加把油:“这名人犯,当时手持腰牌,大声高喊,你们谁敢动手?我是廉访使,到塔城缉拿钦犯,查找有龙形命魂的人。你们谁敢动手,我将你们当作前朝余孽,都抓去蹲大狱!”

范简恼怒异常,他妈的真是不作不死!他作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承嗣他吃一惊,转过身想追,却又不敢。皇上下旨,要自己严格服从范简的命令。虽然自己入宫比范简早,级别比他高,可是现在他正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魏承嗣跺跺脚,也顾不得能不能承嗣了,痛苦地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一掌在魏锁脖子上劈下去,魏锁哼了一声,去阴间“承嗣”去了。

“你治下发生的事,你作为一方牧守,你有推脱不了的责任!”魏承嗣把气撒在孟靖郭的头上,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属下知罪!”孟靖郭俯首接受训斥,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孟靖郭来的时候,就是最乐观的估计,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好的结果!

因为他知道督军是魏锁的叔叔,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垃圾巷的百姓将他打傻了,讲责任推到麦尔克身上,这固然说得通,可是麦尔克好不容易谋来的教职就不报了。但是今天再不来,更不好办,只好见招拆招,将李代桃僵之计谋当做后路。

今天的危机是过去了,从今天的情况看,塔城实际上是外松内紧,查访皇后和皇子的工作,正在秘密进行,而且有一个宫中来的大人物坐镇。

明天的事,就明天说吧,不要拿来苦恼今天的自己。孟靖郭回来跟大家把情况一说,都很高兴。其他的事情也就好办了,齐先生把张皮匠记忆摄取,由孟靖郭安排到塔城对面的瞭望塔守塔去了。柳扶风准备让朱怀德拿些钱封口。孟靖郭心下觉得这和先皇齐之德一样,有些妇人之仁,但嘴上却没说。

齐先生说,现在是封口了,将来面对更大的诱惑,还是会出卖的。连女儿都卖的人,有什么廉耻!

难办的是两个孩子,只好由柳扶风照看着,好在这两个孩子很懂事。

柳扶风最放心不下的是娟子。唐尧上国很看重女孩子的贞洁,坏了名声的女子被视作残花败柳。不像是革西国东努国,他们不在乎。柳扶风真不知道是他们文明还是我们更文明。让这么小的女孩顶着残花败柳的名声在风中飘零,柳扶风想想都觉得不落忍。

终于齐先生可以安安心心去泪海了。这些年来齐先生之所以羁留塔城,就是由于每年要去一次泪海,今年是他第十次泪海之行了。

泪海在莽原西北一千余里的地方,是一个高原盐水湖,唐尧习惯将大一点的湖泊称作海。据记载,这里是唐尧齐家的龙兴之地,也被称作是无尽藏海。可是千百年来,有许多人探访泪海回来,都一无所获。齐先生也曾去过,那是高山深谷中的一个巨大的湖泊,湖岸边沉淀着盐渍,时隐时现,远处看,就像是流泪的眼睛。这里除了耐盐碱的荆棘,几乎什么都没有,难怪人们称之为死寂之地。

但是,自从齐玉在泪海捡回月亮石之后,齐先生就知道了,泪海就是无尽藏海。那里不是没有宝藏,而是人们没有发现宝藏的眼睛。至于为什么齐玉能发现,齐先生也不知道。

要保住齐玉的性命需要月亮石,就像是定期给钟表换电池。关键是,这电池还不好保管,拿回来后,不管放在哪儿,一年准时失效。没办法,齐先生只好每年泪海一行。

大家不放心齐先生带玉儿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来也巧,柳扶风他们是乘坐一辆马车来塔城的,朱怀德在前面赶车,麦尔克裹着头巾跟在后面,车上坐着三个人,朱婶和柳扶风母子。进城不久,只见一个白须老者,像电影慢镜头一般,慢慢倒在马车前。一个小女孩趴在他身上哭。这碰瓷也太假了吧。这么大年纪,演技怎么这么差?朱怀德下来一看,原来他认识,这不是弘修武院的齐先生吗?好在都是武人,懂一些推拿度气的方法,把齐先生救过来。

齐先生坚持要带玉儿上路,这些人去,齐先生不放心,就是自己,都没有信心能保护住齐玉,这危险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

他笑着对柳扶风说:“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你不是喜欢玉儿吗?我不行了,就把玉儿交给你,让她给凡儿当丫头。”

柳扶风高兴地说:“好呀,我巴不得凡儿有个姐姐疼。就是委屈了玉儿了。”

曾凡是个小屁孩,还不懂他们的意思。玉儿大些,又是个女孩,羞的满脸通红。

柳扶风换了一个河段洗衣服了。不是上次的精铁矿监狱,这个监狱叫什么,就是这些附近的人,也不知道。人们根据监狱处在塔城西边,习惯叫它西城监狱。

柳扶风是这帮洗衣工的头,负责分衣服,收衣服。工钱也涨了,每天是十文钱。

今天依旧早早地来到河边,两个狱卒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挑着一担衣服来到江边,手脚还带着精铁镣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重刑犯。由于带着镣铐,行走不稳,走到柳扶风身边跌倒了,等抬起头来——花千树!是花千树!是哥哥花千树!

这是逃亡后,第一次见到花家的亲人!柳扶风差点跳起来了。幸好这么多年的历练,心里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在激动中,她仍然观察到哥哥给他使了个眼色。

“你这个杀货!”狱卒在后面踢了他一脚。

等他们走后,柳扶风细心分拣这衣服,发现有件衣服比较沉,掏出来一摸,一个硬邦邦方方正正的东西,忙把它踩到泥里,看了看衣服的编号:2147.

这是自己又一次为哥哥洗衣服,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柳扶风已经忘了。衣服上,有哥哥的汗味,还有血渍,都是熟悉的味道。柳扶风洗着洗着,眼泪落了下来: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家人,让哥哥落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有些安慰,毕竟知道了哥哥还活着。可是其他的亲人呢?

趁着大家不注意,柳扶风把那块东西从泥巴里掏出来,原来石块灵石,哥哥这是告诉我西山矿是一座灵石矿。柳扶风不由得看向监狱那一孔孔对着河边的铁窗,难道哥哥是从这里看见我的吗?他在哪扇窗户后面呢?在监狱里过得怎样?

晾晒干后,柳扶风收交衣服时,在2147的口袋里,塞了一块手绢,上面绣着一朵桃花,用花针挑上几个字,那是她告诫自己的,今天她想送给哥哥:活着,才能见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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