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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龙火帝网

当火团在曹家船头上烧起,当曹冶才刚刚了然,尚未坐下的时候,另一边,董凉儒右手的一只大船头上,一名二十来岁的青袍术士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提起,十指做火焰飞升之状,布于额前。看到网.23us.

维年岁次,七甲九月朔日,某谨祭尔。天帝之後祝融之神曰:太古之始,天地初分,仰雷灵以取炽,钻神木而得火。今乃击燧得火,探灶生焰,烹之燔之,为焚为荼。可兴吾种,可族吾敌,可兴神威,可尽冥顽。今有凶恶不悟者,猎神之威。吾心严严,恭行天罚,神之不昧,景福来臻,使鼍鼓增气,熊旌佐威,邑无坚城,野无横阵,如飞霜而卷木,如拔山而压卵,火烈风扫,始得大同。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

九龙布威,阴极阳生,火来

火来

第二声火来,却是由四周小船上的八十四名紫袍术士同声叱出,与之同时,他们更如那青袍术士董达般,十指布成火焰飞升之状,守在额前。

火来

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董达嘶吼出第三声火来之后,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如不是一直站在他身旁,同样身披青袍的董家二子董辉伸手扶住的话,只怕已然要倒在地上了。

但是,当第三声火来余音未散时,异变,已然发生了。

悄然的,围着曹家大船的河水开始无声的波动和翻腾起来,警觉到不对,以曹文远为首的六人急急闪身到了曹冶周围,凝神防护。

虽然已有曹奉孝的先行提醒,但是,当那九条粗若大梁的赤红火柱自阴寒河水中缓缓拔出时,一阵不自由主的战栗,仍是在每个人的神经中流过。

这,这算是什么啊

背负双手,沧月明叹道:天道循环,阴极阳生,此地本是阴气极盛而阳气极衰,董家再刻意布下三阴锁阳之阵,反而应了阴至而阳生的天地大道,了不起,果然了不起。

孙无法冷笑道:那也罢了,他们竟舍得豁出一个董济去把阵眼布进曹家船上,这才叫狠。

以董达这点修为,至多能使动火德星君神力,那里请得动大神祝融虽是合众人阵势之力,强行呼出九龙火势,但运使之际,仍必不灵。只是,此地水气重重,非是火域,火威为水气所迫,自然而然,便会与那阵眼呼应,拥向曹家船上,能将原本最是不利的风水这般利用,钱里草果是个人才

说话间,九道火柱已成弧形慢慢延伸到了曹家大船的正上方,汇在了一处。远远望去,就似是一个以火为栏的巨大鸟笼般,将曹家大船罩住。

曹奉孝低声道:要来啦,公达,准备吧。只听一阵轻响,几人脚步交错,曹公达已退至曹冶身侧,余下五人仍是围成一个圈子,守住二人。

曹公达双手合什,闭目垂首,喃喃诵道:能顿现一切珠影,此珠既尔,余一一亦然。

他诵咒声音虽低,右岸上的孝水人王王思千却是听的清清楚楚,面现讶色,沉吟道:哦,他竟连这也练成了

董达咬着牙,站直了身子,双手斜斜向上伸出,叱道:火降那九道火柱顿时一阵剧震,轰的一声,抖出普天赤焰,烧向船上。

曹文远等人却那会让这火这般容易烧将下来呼喝声中,各各出手,将火焰隔在船外。这五人中,除曹奉孝弱些,余下四人皆有第七级修为在身,一时之间,倒也不虞这火焰会烧到船上来。可也没法腾出手来试图破阵,更何况,对面还有董家的一众高手在虎视眈眈,若久耗下去,委实不利。

但他们的心情却都镇定的很。

他们知道,他们要作的,只是将时间赢得,很快,他们的兄弟,就会将这任务接过,让他们可以专心的去设法将这阵势破坏。

炳然高现,余皆不妨此

唱咒完成,曹公达猛然抬头,目光炯炯,盯向火阵,双手一放,千万道圣洁白光,立时从他的身上涌出。

华严十玄,因陀罗网境界门

另一边,面色铁青的阳双青已是怒声叱道:他妈的,是因陀罗网

烈焰,止住了。

离船体只得一丈不到,那翻卷着的火舌若能再暴吐一下,或者就会将船舷卷入,但曹文远等人,却已都气定神闲的,将力量收起。

一张珠光宝气,华贵异常的大网,已将这九龙神火阵抵住。

以晶莹如玉的雪线织成,网格大约是四寸见方,每一交叉处都缀有一颗大如鸽蛋的明珠,闪闪发光,那凶恶火焰一至这大网跟前,不知怎地,竟就自行灭了。

孙无法大笑道:妙极,真是妙极

久闻这因陀罗网乃是华严宗第一防守神技,不畏刀兵,不惧水火,我几次想见识一下,那老秃总是推三阻四,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

沧月明叹道:能使因陀罗网,自是已修成了因陀罗网境界门。

现下的华严宗四大地论师中,慧根以领悟辩称首,精进数得意布为优,但他二人初入十玄门时,也都已是三十一岁年纪了。

未臻三十而成十玄,近七十年来,华严宗可真没再出过这等人材了呢

孙无法却怪笑道:华严宗是没有,但净土宗却有,你怎地忘了

沧月明神色一滞,道:是了,还有他。

又慢声道:你若不说,我都几乎将他忘了。

十一年,已经十一年了呢

董凉儒道:煌儿。

左边大船头上,一名身着软甲,三十出头的男子躬身道:明白。自身侧取过一张硬弓,架起雕翎,拉圆了,觑得曹冶亲切,喝道:老贼,看箭一放手,箭似流星,直取曹冶

曹冶动也不动,曹文远等人也未动。

那铁箭飞到网前时,那大网忽地一抖,一颗明珠正正迎上箭头,只听得叮的一声,那看上去手捏也能破开的明珠,竟将董煌这蕴有第六级顶峰力量的一箭震得粉碎

董凉儒微微颔首,道:果然是因陀罗网。

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任何一颗珠子的攻击也会被自动分散到所有珠子上去承受,对于这样的防守,一点突破,可说是全无意义。

除非,是由老夫出手,借助倚天之威,去做全力一掷,以曹公达第七级中游的佛法修为,谅还接不下来。

孙雨弓眼睛转了几转,问道:爹,那张大网真得是好厉害么

孙无法笑道:自然厉害,你以为这九龙神火阵是管什么吃的若没这因陀罗网守着,只凭下面那几个小辈,早就破绽大露的等着董家出手啦

孙雨弓想了想,又道:那,你不是说,那董老头也是好厉害的高手么,他为什么不试着破网难道说,连他也破不开

沧月明接口笑道:他若出手,自然破得开,但他就不能出手。

这道理,便和曹冶方才不能出手去击破九龙神火阵的道理,是一样的

那灰衣大汉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终于忍不住道:明公,你说,董凉儒为何还不出手那因陀罗网虽强,但却绝没可能在抵御九龙神火阵的同时接住他的炎龙五焚啊

王思千笑道:那是自然,但若董凉儒这样便出手的话,今日这一战,也便无须打下去了。

那灰衣大汉怔怔的道:哦

王思千抿了口茶,道:其实,今日之战,你不要看这些小辈在这里做张做势,都没用的。

胜负,便只系于董凉儒和曹冶两人之身罢了。

若是董凉儒的布置能逼得曹冶出手自保,他今儿便已胜了一半,反过来说,要是曹冶的六个干儿子能将董凉儒的人收拾干净,逼得董凉儒要来对付他们,那,一点精力也未虚耗的曹冶,胜算自然就又大了许多。

所以,现在,双方都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怎样在保证已方主帅的十成战力情况下,尽可能的来将对方的主帅削弱,先能够达成这目的的一方,多半,也就是笑到最后的一方了

熊熊火笼之下,莹莹玉网当中,打着曹字旗号的官船,将前后的铁锚丢下,固住船身。

董凉儒瞪视着那方圆数丈的赤红火笼,连眼中也似要冒出火来一般,深深呼吸了数下,方沉声道:怎么办

钱里草躬身道:无妨。

曹公达会弄出这一手来,咱们的确没想到,但这因陀罗网纯是防守,不能进取,仔细想来,就只是让曹文和他们的力量得以保全,可这九龙神火阵,却还是要破的。

以曹公达的力量,至多可以支持一个时辰,换言之,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必会设法攻出。

以火阵为困锁,有突阵则狙杀,这,不本就是咱们打定的主意么

这九龙神火阵,还是要破的。

蹲据在船头,面色平静,曹奉孝淡淡的说着。

以火困锁,有突则杀,这是他们打好的算盘,公达的因陀罗网只是给了咱们一个较好的破阵条件,但阵,还是要咱们冒着风险去破的。

力分则弱,公明,你先来吧。

力分则弱,纵然有一路可以得手毁柱,但在无人可为后援的情况下,其余的突阵者却必定势危,得地失人谓之愚,以奉孝之智,不会出此下策。

独立船首,凝神观察着对方的动静,钱里草冷冷的说着。

此阵关键,显在那九根火柱上,以董达之力,绝没可能将这庞大火阵从心控制,只要能毁去三根左右,此阵可破。

文和,仲康,你们小心着,公明第一击八成不会得手,你们莫教他失陷便成。

曹仲康身法太慢,首先出手的,九成是速度最快,又有御天神兵的曹公明,曹文远虽在他之上,却是九人之首,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底牌,不会轻动的。

白兄,墨兄,偏劳了。只是记得小心,莫为贪拿曹公明,反而吃伤,曹仲康那厮须不是说笑的。

两人答应一声,一齐踏上前来。身披淡红茧袍的红袍大留白白哮天狞笑道:先生放心,我兄弟在帝京也不是一日了,难道连恨天无把七仲康都不知道么

身着墨绿绸衣的青衣小泼墨墨回天也冷笑道:久闻斧分黑白三公明之名,我兄弟早想会会他,看看他如何能够分黑辩白,先生教我兄弟战他,真是欢喜的紧。

算无遗策九奉孝,一步十计六仲德,净土白莲八伯道,慈悲华严五公达,斧分黑白三公明,五行从心四文和,只手破军二元让,恨天无把七仲康,九曲儿曹俱龙凤,就中数得文远一。

悠悠的,如哼似唱着,王思千懒懒挨在椅子中,笑道:总算要开战了。

又笑道:两天一夜,屠城若草,一夜两天,百里如荡。,这两天一夜本是大漠剧盗,杀人如草,自被董凉儒收服以来,专一为他做些见不得人的狙杀勾当,似这般在光天化日下明杠对手,倒还真是少见呢。

凝神聚气,将开沌高高举过头顶,曹公明的身上,慢慢的,竟似有淡淡水气泛出。

本命元灵为毕月乌的禁斧开沌,原就是至阴至寒的一柄神兵,此刻元灵虽然未归,但在曹公明的刻意推动之下,仍是将数千年积下的月华阴气释出了些些。

曹奉孝点头道:行啦,

又道:文和。

锐目长面,浓眉如盖的曹文和道:好。左手抬起,虚虚罩向曹公明,念了几句口诀,将手一收一送,道:招地上一汪河水,竟是应声而起,化作一件浑无缝隙的水衣,披在了曹公明的身上。

而此时,另一边,身高九尺,披重甲,戴巨盔,连口鼻和眉心也以厚胄护住,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曹仲康,已默不作声的提着一支长矛,站到了船舷边上。

恨天无把七仲康,完全不谙法术的他,却有着要让曹文远和曹元让联手才能压制的神力,九曲儿曹当中,能披此重甲的,只他一人。

方自因陀罗网中跃出,那九龙神火阵已似是自有知觉般,一收一缩,弹出几道火舌,卷向曹公明,他亦是早有防备,右手虚劈数下,斧风鼓荡,将火舌迫开了。

那火阵此时形态变化,已非方才那只得九根火柱的火笼,而是一个厚达七八尺的巨大火罩,火罩外面再三尺地方,才是那九根火柱,已烧成炽白了。

知道那九根火柱才是火阵之骨,自不会将精力浪费在这些变化而出的火墙之上,仗着身披天一水袍,曹公明立斧护着面门,直冲而入,那些个火焰一卷到他身上,触着那水袍,旋就灭了,全然伤不着他。

一斧开天地,破

怒吼着,终于自火墙中破出,曹公明将斧挥出,狠狠劈向前方偏左的一根火柱,按说火炎本为虚物,但曹公明这一斧劈下,却似是砍在什么极厚极韧的东西上面,崩的一下,被弹了回来。但那火柱却也是一阵大震,被砍出了个大口子,虽则说,一阵极为流畅的蠕动之后,那伤口便被消弥无形,但细细看来,这根火柱却显是比其它火柱细了一分。

初试见功,曹公明自然不会就此收手,一蹬水面,复又翻身起来,将斧挥起。

钱里草面无表情,道:去。

而几乎是同时,刚刚还站在董凉儒身侧的两天,已不见了。

火柱近前,一袭红袍蓦地抖开,幻出一汪不同于火色的诡异血光,血光中,一把长逾九尺的斩马大刀斜斜掠向曹公明的右肩,与曹公明的开沌撞在一处。

第七级中流力量对上第七级初阶力量,吃亏的本就必是后者,更何况,曹公明手中执着的还是御天神兵只是,当白哮天被曹公明震飞时,一道如电青芒,却蓦地暴现,刺向他的小腹。

纵破留白大斩,仍有泼墨小刺,这两人联手多年,心意几通,端得是浑然一体,无孔不入,曹公明虽知必有此一击,但青芒现时,却已是不及回防

破风声响,粗如儿臂,长逾八尺的一支重矛,突破火墙,激射出来,墨回天怒嘶一声,却没办法,回刀扫下,犹还接不住,还是白哮天闪身过来,斩马刀急劈而下,两人联手,才险险将这重矛格住

董家大船头上,一名肤色黝黑,神色阴鹜的精瘦男子哼了一声,道:老阳,帮我。阳双青微一点头,右手一圈一回,斜斜划下,在那男子颈上划出一道口子来,血沫飞溅中,那男子竟如奇迹般的化入空气中不见了。

曹公明斧势被两人联手一阻,落身下来,他身法极好,只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早又纵起身来,将斧旋起,暴喝道:再来

吃我的,二斧分阴阳

曹仲康神力何等厉害白墨两人联手硬接一下,尤自被震得双臂发麻,动作便慢了些。曹公明这一斧落下,眼看便能有所收获时,忽有一个极为阴冷的声音哼道:我来接罢

一度刀光,斩开大蓬河水,自两人脚下汹涌而上,与曹公明那一斧硬碰在一处,巨响声中,方圆数丈内的水面都被迫至生生凹下,形成一个心深近尺的巨大碗状,曹公明竟被震得倒飞而起

曹奉孝冷哼道:刀夜雨出手了。

又道:文和,准备助公明退回来罢。

刀夜雨借水遁过来,硬撼曹公明一斧,也不好过,被硬生生震至河底,双脚入泥过膝,方才将斧劲御尽,稳住身形,却便宜在脚下乃是实地,回力较易,只一蹬,早如巨箭般自河中冲出,扑向曹公明。

风轻如思,雨雾

刀气纵横,未出水面,已将周围的河水肆意切割成无数细不可辨的雾雨,将刀夜雨裹在中央,看不清楚。

雨雾如滴朦胧,几迷人目,一向以来,不知有多少高手曾被这雨雾所惑,丧命在正藏于雾中的风轻刀下。

与董家争斗已非一日两日,与刀夜雨也不是第一次交手,曹公明又怎会不明只是,纵然明白,身在半空,回气稍慢的他,已是失了先机,而当看到白墨两人已然缓过气来,踏水欲起时,曹公明更知道,此刻,已不容自己再纠缠下去。

探阵的任务已完,下面要做的,便是尽可能保全自己的战力。

暴吼一声,将气势增强的同时,也将当先的雨雾稍稍震开,曹公明双手过顶,将开沌急速旋动到如大风车般呼呼作响,化作一团银青色的光芒,连斧身也看不清了。

沉香斧法,四斧路茫茫

沉香斧法本创于一千四百余年以前,其时乃是晋原李家的治世,创招者李沉香,本也是帝室之后,只为是庶出,恶了长支,数受暗算,终至母亡弟丧,含恨它去。隐入山林后终不能甘心,千方百计求得御天神兵禁斧开沌,又苦心孤谙,创出了这一路沉香斧法,更请得元灵下降,借之突破第九级力量境界,挥斧入宫,手刃仇人,那也是大正王朝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一件谈资。

沉香斧法变化不多,只得四式,但每一式均有独到之妙,这一招四斧路茫茫最是大气,出手之际,浑无死角,敌人只见得斧势重重,如天茫茫,如地茫茫,更见不得它物,当年帝京之战中,李沉香凭之一斧杀去过百侍卫,满殿皆赤,是以又名四斧血茫茫,最利群战。只是曹公明此刻功力远不能与当日李沉香的第十级力量相比,斧势卷下,虽能将三人尽数裹入,却伤不得三人,而当双方力量硬接,三把刀尽数拼上开沌时,曹公明更是被再度震得呕血倒飞

虽占上风,刀夜雨面色却极是难看,唾道:妈的,被他走啦又道:随我来便待要追击而上。

船头上,曹奉孝点头道:好极,已脱身出来了。文和,动手吧。

曹文和早有准备,曹奉孝话音方落,他双手齐提,左右旋动,叱道:夺蓦地用力,双手向外一分,那七尺来厚的火墙,竟也猛然一震,裂出一道口子来,正闪在曹公明跟前,曹公明低低哼了一声,身形一凝,翻了个跟头,已又退身进来。

刀夜雨面色一变,道:走罢回手一刀,划出好大一个半圆,河水应声而起,化作半圈高达丈余的水障,护住三人身后,三人借机踏水退回本阵。

钱里草见三人回还,温颜道:三位辛苦啦。

下面,他们或该是让曹文和来试试了,几位先歇歇,等着对付曹文远罢。

一只手按在曹公明的肩头,将淡淡金光迫进他的体内,去给他一个恢复的同时,曹奉孝道:文和,你有什么想法

曹文和微微颔首,道:五行生克道理,生土者火,我想试试。

曹文和精修五行大义,若论术攻之力,咱两都要甘拜下风,大意不得。

无妨。

淡淡的说着,钱里草微笑道:公子不是说了么

今天,曹文和的作用,就可以被完全忽略的

双目炯炯,一动不动的盯住已为曹公明砍伤的那根火柱许久,曹文和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准备好了。

左手捏指成曲,右手握拳为方,曹文和将两手慢慢伸出,指向火阵。

火之言化,阳气用事,万物变化也。

土之言吐,含吐气精,以生于物。

天下既宁,以安君官,故,火生土

口中叱喝,左手曲火,右手方土,撞在一处的时候,血光飞溅,前方的熊熊火焰,却也在同一瞬间凝住

燃烧的红,停作冷漠的黑,褪成萧然的灰,很快的,温厚的黄,自在的展开在了河水与火焰的夹攻中。

如奇迹般,浮于水火之中的,赫然,竟是一片松软而丰厚的土壤。原本熊熊燃烧的火墙,已被削去一尺有余。

双手分开,五指各各箕张着,虚虚的压向土方。

土之数五。

得皇极正气,含黄中之德,能苞万物,故为万物之主。

大实破虚,土龙爪

一阵波动,那厚约三尺,方圆两丈的土方,快速的向中心收缩起来,很快,中央部分就被挤压到了坚实不能再收的地步,可四周的收缩却未停止,仍是不住的向中央涌动着。

继续收缩的后果,是土流开始向上方涌动,堆积,而在这过程中,它们自身的收缩也始终未有停止过,就这样,不一会儿,本来可算是相当庞大的土方,收缩到了方才约十分之一的体积。

一只由土聚成,却坚硬有若石质的巨型龙爪,骄傲的,向天伸张着,浮动在碧波之上,爪尖上泛出几道令人心悸的寒光,指向火阵。

董辉倒吸一口冷气,皱眉道:他怎会强到这个地步

又道:弟,行吗

董达微微摇头,道:哥,放心。

面对火阵土爪,曹奉孝单膝跪下,垂首胸前,双目紧闭,轻声道:文和。

曹文和道:好。

右手垂回腰间,左手慢慢伸平,五指成爪,指向火阵,当他这样做的时候,那硕大龙爪也随之弯下,伸展,五爪指向火阵。

清叱一声,曹文和左手急探,那龙爪也急突而前,攻入火阵当中

同一时间内,火阵,急变

收缩,喷吐,数十道火舌如灵蛇般疾缠而上,将龙爪的每一根指头都紧紧困锁的同时,最接近龙爪的火焰,更都升温烧至白炽,只一瞬,龙爪的表面已被烧蚀下去约七分之一的厚度,不虞有此的曹文和痛嘶一声,手背上竟冒出烟来

比刚才老三闯阵时的威力至少大了三倍,怎会这样的

虽出意外,但心志极是坚毅的曹文和,便非这等挫折所能击退,啐的一口吐在自已手背上,他左手一握一展,先变拳,后化刺,咬紧牙关,全力一送,大吼道:破

轰然声中,已然紧握成刺的土龙爪,虽是被烧至只剩下约莫一半体积,但借这一冲之力,却已将整座火墙突过大半了。

刀夜雨皱皱眉头,道:老钱。

钱里草头也不回,道:我对三公子有信心。

额头汗珠涔涔而落,曹文和的左手跳个不停,嘴角扭曲,那原是自信的笑容,现下看来,已是一种近乎残酷的表情了。

好强,但以这种程度,我该还能支持到毁去一柱,下面的,就交给老七吧

只有方才约三分之一大的土龙爪,终于突破火墙,将已被曹公明击伤的那根火柱握住。格格吱吱的几声,土龙爪虽被激射火焰烧的几成熔白,但那火柱,却已一发的摇摇欲坠起来。

面现喜色,曹文和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背上,暴喝一声,发力猛握

笨蛋。

没有任何动作,面色冷冷的,钱里草喃喃说道。而此时,似是痛澈心肺般的一声狂嘶,正好从对面的船上发了出来。

发力一握,龙爪随之收紧,一瞬间已将火柱握去其半,可是,比方才更胜出三倍有余的高温炽焰,却也随之标射出来,将龙爪再度重创

本已将近极限,复又受此重击,曹文和虽是心志如铁,却也挨不下去,惨呼着,向后仆跌过去,左手背上已是皮开肉绽,尽作焦黑之色,再握不住了。

曹文和一倒,那龙爪无人运使,立时崩坏,化入虚空,但那火柱,也已被扼至不足方才的八分之一粗了。

一方的功败垂成,自然是另一方的大功告成,是以,当曹方几乎所有人都面有憾色时,董方的每一人,也都露出了喜悦的笑。

只是,战场也好,情场也好,喜与悲的转换,常常是很快,很快的

嗖。

轻响声中,一支长两尺九寸,乌金铸头,铁木作身,鹰翎为翼的羽箭,准确无误的刺在了那已重伤的火柱上,一阵劈劈剥剥的响声之后,那火柱轰然炸裂,不复存在。

面无表情,一直垂手待立曹冶身侧的曹文远将长弓放下,淡声道:第一根柱子,破了。

孙雨弓皱皱鼻子,嗤声道:好狡猾的家伙,别人打生打死半天,他一来便讨个现成便宜。

孙无法正色道:那你可就错了。

你道这一箭好射的么你沧大叔是当今天下第一神箭,你不妨问问他。

沧月明也笑道:这一箭可不简单呢,小弓。

若是那火柱这般好毁的话,刚才曹仲康早已出手掷矛破阵了。

火之性,动也,那火柱的弱点每时每刻也在变化,中间又隔着偌大一堵火墙,可说是根本无从捉摸,所以曹公明等人才要舍生忘死的涉火毁柱。

只片刻的观察,已能隔着六尺火墙将这火柱的弱点看清,更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上出手,将火柱击溃,最大程度的来提升已方已有损伤的士气,将对方刚刚高涨的斗志挫磨,曹文远他就的确无愧为九曲儿曹之首。

孙雨弓翻翻白眼,又道:那,他为啥为要到那个曹文和不行了才出手不是为了抢风头么

沧月明哑然失笑道:小弓,你可刚好说反了呢。

若要抢风头,他就该抢在曹文和成功毁柱的前一刻出手,而非其后。

他若真有想到那火阵威力会突然增强,早已出手了,值此危局,一个能列名九曲儿曹之首的人,又怎会连尽量保存已方战力的道理都不懂了

孙雨弓耸耸肩膀,脸上却仍是一幅不大服气的样子,孙无法也懒得再理她,只向沧月明道:如何

沧月明点头道:有些端倪,该不会错了。

又笑道:只没想到,说穿了竟是一钱不值,却不知,是董达那小子不行,还是这九龙神火阵真得就有如斯破绽

孙无法沉吟道:八成该是前者。

九龙神火阵身为火系三大究极法术之一,享誉数千年,没道理只是浪得虚名,那小子不过第七级法力修为,纵有八十四人再加上风水阵势相助,要运使这已几乎成为传说的法术,也还是太过勉强,有些缺陷,也不奇怪。

沧月明点头道:有理。

又笑道:当局者迷。咱们两个老家伙虽是看明白了,但那边船上的曹奉孝,可有看出这破阵之法么

董家大船上,阳双青沉着脸,喃喃道:好,好曹文远

方才火柱败碎之时,董达也如受重创,几乎呕血倒地,还是董辉输力,助他支持,但董辉本修为风系法术,只能为他镇压内伤,调理气机,却助不得他控制火阵,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钱里草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却沉得住气些,只道:不要紧。

以三公子之力,至少还能支持到再失一根柱子,他们只毁一根柱子,便伤了曹公明,折了曹文和,若要再毁两柱,还能剩有几人那时不一样是随我们对付么

说着激励士气的讲话,钱里草便能将已方的自信再度调起,可是,他的心底,却在回荡着一个与他的说话完全相反的问题。一个令他要用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的忧虑流露的问题。

那破绽,已露出来了吧,他,看到了吗

长长啜饮下一杯醇酒,王思千似是甚为满意,点点头,笑道:好。

薜涛嫣然笑道:是酒好呢还是下酒的人好

王思千大笑道:酒好,人更好。

主角未出,前戏已是精彩如斯,今天来得对极,真是对极

那灰衣大汉道:但现下看来,胜负已然清楚了七八成了吧

王思千摆手笑道:非也非也。

依现下之势,只能说,在战前的布置上,董家的确胜出了曹家半筹,盲目自大的曹家,已近乎被钱里草逼入了死巷。

可是,这世上,却从来没有那一战是能够完全依着事前的布置来走的,对方针对于布置的应变,已方针对这应变所做出的改变,往往才是决定最终结果的重点。

算无遗策九奉孝,是否真能如传言般有着一颗不会错漏敌方任何破绽的心眼,方是今日一战的最大变数啊

那灰衣大汉忍不住问道:依明公之见,这九龙神火阵中,还有破绽

王思千轻笑道:正是。

九龙神火阵乃是神遗之法,当今世上,相信也只得元和又或南巾才有能力完美使用,区区董达小儿,又算是什么了

那破绽,实在是留的太大了

曹家大船。

连曹文和不支倒地时也毫无反应,始终垂首蹲踞船头的曹奉孝猛然抬头,长身而起。

我明白了。

诸位,此阵已破。

错谔,每个人都在望向曹奉孝。

从来也未有人怀疑过他的智慧,就象是从未有人质疑过曹仲康的力量一样,但是,面对这似是强大到无可破解,无与匹敌的九龙神火阵,这刚刚还只靠阵法本身的力量便将有能力在五十招内赤手摘下刀夜雨人头的曹文和重创的九龙神火阵,这已开始渐渐创伤到曹方的自信与士气的九龙神火阵,此阵已破这样的话,便没法轻易的让人接受。

纵然,他是,奉孝。

无视于诸人的态度,曹奉孝沉声道:文和,你还成么

曹文和此时已被扶起坐下,左手正浸在一桶冰水中疗伤,嘴角犹还在不住扭曲,显是极痛,听他问起,咬牙道:这只左手,咳是不成了,但要以右手施法咳再有半杯茶的功夫就成了,咳咳

曹奉孝点头道:好,你准备着吧,用水龙幻。

曹文和怔了一下,道:不,不成啊连土龙爪都不成,咳水龙幻不可能的,连那火墙都冲不过的咳咳。

曹奉孝微笑道:你放心,我说可以,便是可以。

又道:仲康。下一阵,你来。

曹文远本来一直默不作声,蓦听此言,也是一惊,道:奉孝,你

曹奉孝只一笑,转回身来,急风吹过,将他的袍子鼓的呼呼作响,他又是高踞船头,一眼看上去,真如仙人临凡一般。

诸位,我再重复一遍,此阵,已破了

""

眯着眼,盯视着对方的动静,钱里草沉吟道:现下之计,若再如方才般试探,就只是将已然不足的力量白白伤损。没道理出此下策,我料,奉孝该让文远出手了,刀兄,你忽地止住,惊道:怎回事怎会是他

火舌吞吐中,一条高大身影左持巨盾,右挟强矛,破墙而出,直取火柱

恨天无把,七仲康

虽出意外,却更感欣喜,钱里草急呼道:刀兄,快

不用他再说第二遍,刀夜雨等三人,已同时飞身扑向火阵了。背后,是面色有些激动,心意却又有些微微忐忑的钱里草。

曹文远便罢了,若是曹仲康,老刀他们得手的希望可大的紧,再损掉这个硬手,火阵便破,余众也不足为虑,只是,奉孝怎会这般失算,难道说,他已不能再控制局势

与火柱的距离虽较刀夜雨等为近,却比之多了一道火墙相阻,所以,曹仲康扑近火柱,可以出手时,两天一夜,也已堪堪扑近了。

不管不顾,左手举盾护住头胸,曹仲康一声暴喝,右手发力,一矛刺入火柱,与之同时,斩马大刀,尖锐针刀,和风轻刀,三刀聚顶,齐齐斩落,正劈在那巨盾上

巨响声中,以一敌三的曹仲康全身剧震,脚下水面惨被踏至粉碎

轻身功夫远远不能与公明,文远等人相媲,曹仲康能够踏水出攻,是因为两脚都系上了曹奉孝为他写的神行符和度身符。但,符咒的力量并非无限,特别是,当在曹仲康本身已是极为惊人的重量之上又加上了三刀重斩之后,那力量,已超出这符咒的极限了

扑,扑,轻响着,两道黄符自曹仲康的脚 踝上崩射出来,化为败片飞絮,转眼就都化作飞灰散了。

一无符力相助,曹仲康身形立时下沉,察觉到这一点,自知已没法做的更多,曹仲康不忿的狂吼一声,右手一旋,曲肘下压,震在矛杆上,将长矛自火柱中震出,左手发力一挣,那巨盾竟被他自行震碎

碎片倒飞,威力更胜强弩猛箭,刀夜雨等三人不敢硬接,各各旋刀如壁,将之格开挡飞。而有此耽搁,曹仲康,他已将长矛横在手中了。

巨盾碎时,他双膝都已入水,本来,全无法力,武功又纯走刚猛一路的他,下沉的速度就不会比一块石头更慢,但是,当他横矛手中,再度怒吼时,刀夜雨等三人,却同时有所错觉,那一瞬,曹仲康的身形,竟似是奇迹般的停止了下沉

右臂猛然发力,将长矛急掷出去,呼啸着,直取墨回天的胸膛

一掷之力反挫,让曹仲康以比石头更快五倍的速度沉入水中,直到他整个身都没入水下三尺时,河面上的水浪,才来得及撞在一处,掀起半丈来高的浪头,白沫翻溅。

要重创曹仲康,这本是最好的机会,可是,一见那一矛出手之势,刀夜雨已知道,单凭墨回天,绝对接不下来

已是胜券在握,自不肯再用牺牲去换取胜利,刀夜雨闪身平掠,一刀斩出,与之同时,白哮天,墨回天的双刀,也正正好砍在矛尖之上。

他三人结拜多年,早年便联缰大漠,后来一同投入董家,多年联手已成习惯,出手之际极是默契,三刀力量互补,那威力,其实已非三道力量相加这般简单,实有倍增之效,虽说是身在半空,借不着力,吃些个亏,但也该压得住曹仲康这一矛之力。可是,刀矛相接时,三人面色却是同时一变,紧跟着,脆响声中,三人齐齐倒飞而出

怎会这样这,这力量是他,他难道已在之上

惊疑交加,但当矛劲被卸尽之后,刀夜雨已离曹仲康落水之处远达五丈,而当仍不甘心的他还想回身时,对这成果已觉满意的钱里草,已将令旗召动。

落回船头,还未开口,钱里草已先道:曹文和又要出手了。

刀夜雨哼了一声,冷笑道:还没吃到教训么

钱里草脸上现出一丝冷酷笑意,道:这足以证明,他们已乱了。

不再相信奉孝又或是文远的判断,他们开始自行其是的力求用自己的方法破阵。

而这,便会让他们败得更惨更快矣

又冷笑道:其实,曹文和精修五行大义,堪称当今天下最具潜质的术士之一,若是异地相逢,他的杀伤力和可怕之处,并不下于元让,只是,面对这能够自行感应和吞噬任何术攻的九龙神火阵,他的一切努力,也只会白白葬送在这神火威力之下

左手垂下,右手平平伸出,指向火阵,曹文和将准备完成之后,并未立刻出手,而是看向一直注视水面的曹奉孝。

好了。

唔。

微微点头,曹文和的右手,开始捏出法诀。

水之数,六也。

火如谗邪,荧惑其君,法则诛之,故,水胜火。

天一凝流,水龙幻

幻字出口同时,曹文和右手一按一提,船头前约莫四尺方圆的河水,忽地停止一切波动,凝止下来。

缓缓的,晶莹水柱自河中拔出。

表面犹在微微的颤抖和波动着,色泛浅蓝的水柱如巨大晶体般玲珑剔透,就连内里的水草和游鱼也看得清清楚楚。

纵然,水柱的前端幻化出了巨大的龙首,水柱的四周伸展出了张扬的龙爪,但整体上,这水柱给人的感觉,仍是以迷离和幽柔为主,而较少强横,又或狂霸的味道。

天一水龙幻,本就是五行龙咒当中最为柔和的一式。

钱里草皱着眉,道:怎么啦,曹文和疯了么水龙幻明明是五行龙咒中最为柔和的一式,用在这种场合,能有什么用处

阳双青冷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怎也是死,这水龙幻至少还占着个水能克火吧。

钱里草虽觉不妥,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地方有事,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摆摆手,刀夜雨等三人见他手势,方将提聚真气散去,各各坐下调息。

看到清楚,曹文远冷声道:着啦。

曹奉孝道:好。

去。

曹文和更不答应,右手一屈一推,那庞大水龙如有知觉般,自行盘旋数圈之后,缓缓探向火阵。

水火生克,似是确实发挥了些些作用,当水龙进入火墙时,受到的狙击远远弱于方才土爪所承受的一切,直到没入火墙将近一半时,表面也只被烧蚀下去了浅浅一层。但相应的,它前行的速度,却也远远的慢过土爪前攻的速度。

刀夜雨这时已然调息完毕,走到阳双青身边,眯着眼看了一会,奇道:老阳,这火阵的威力怎地没刚才大啦

阳双青笑道:无妨。

现下这水龙幻的力量不强,火阵威力自然不会轻释,但若曹文和当真以为这是什么水火相克之效而试着催动发力的话,比现在强出五十倍甚或更高的火劲,便会在一瞬间将这水龙咒彻底粉碎。

九龙神火阵遇强愈强,,那有这么好破的

刀夜雨道:哦

那么说,方才那火阵变化并非三公子推动,而是这火阵自行运转的

阳双青笑道:正是。

刀夜雨想了想,又道:那,为何方才曹公明和曹仲康两人先后破阵时,这火阵又不识自动攻击还要我们兄弟出手

阳里草苦笑道:这个么却便是这九龙神火阵最教人头痛的地方了。

本来呢,九龙神火阵的能力近乎完美,任何破阵的企图都只会引发更多更强的变化,来将所有胆敢破阵的尝试者无情烧灭,可是,那样的前提,却须得是一个完美形态的九龙神火阵。

三公子尝说过,以他之力,根本无法布下完美形态的九龙神火阵,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刀夜雨蹙眉道:老阳,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火阵中,还有重大缺陷在

阳双青点头道:正是。

现下这火阵,其实更多的象是一张渔网,只有当破阵的法力达到一定程度时,才能做出反应,而破阵的法力越强,那反应也就越激烈。

正是因此,方才曹公明和曹仲康先后闯阵时,需得你们三个去出阵狙击,因为,火阵根本就没法感知到他们并做出反应。

也正是因此,方才要一直到曹文和想要全力毁柱时,火阵才会变化出最强的火焰,来将他重创,不然的话,要是从一开始就能有这般强火狙他的话,他便连近柱也做不到,又那来可能让曹文远执到这现成便宜了

刀夜雨为人虽然阴骛深沉,但与法术上所知极少,这九龙神火阵又是此番埋伏的头等秘密,除董达董辉外,一直也只有钱阳两人和董凉儒方才知道。直到此刻,见大局已定,阳双青才肯说与他知道,他想了想,略明其理,笑道:那便是说,若是来者够强,火阵自会灭他,若是来者不足,火阵就不会反应。

但是,若来者修为不够的话,却又没可能伤着火阵,对么

阳双青笑道:正是。

刀夜雨耸耸肩膀,笑道:那不还是个无懈可击的阵势么除非是除非是

阳双青听他有话,笑道:是什么怎地话说一半

刀夜雨笑道:没什么,没可能的。

此时,那水龙已慢慢自火墙中游出,已是被烤灼下去将近一半,四尺多粗的腰径,只剩下两尺左右,龙首已有些个低垂了。

阳双青笑道:什么没可能说来听听又何妨呢

刀夜雨笑道:这个,我又不懂法术,只随口说说,你莫笑我。

钱里草这时也被勾得好奇心起,笑道:到底想到什么哪说罢。

刀夜雨笑道:我是想说,若是有什么办法,能用一个极弱极弱的法术做壳,藏进一个极强极强的法术,骗过火阵,到了柱子跟前,再突然发作,岂不是糟糕。

阳双青失笑道:我道你想到什么了呢,放心好了,不会的。

钱里草也笑道:这火阵极是灵敏,弹指间已可千变,暗算不着的。

刀夜雨笑道:那便好。

我原也不懂法术,只随口说说的。

两人正说笑时,钱里草面色忽地一变,道:慢着,不对

曹仲康呢

阳双青愣了愣,道:不是被老刀他们联手砍进河底了吗话未说完,忽地也是面色大变,惊道:不对

从方才曹仲康被三人联手斩落水中至今,已有将近一杯茶辰光了,但水面上,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安宁平顺,一如往昔。

曹仲康全无法力修为,也不谙水性,绝没可能在水下潜藏至今,是以,钱里草等人并未有虑他会埋伏待机,方让刀夜雨等人回船歇息。可是,直至现在,钱里草却突然警觉到,曹仲康那庞大至任谁也没法忽略的身形,仍未出现在曹船上

他在那里

四目对视,钱阳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只因,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答案,一个曹仲康在那里的答案。

刀兄,快去毁掉那水龙

事出突然,刀夜雨一下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道:唔

快些钱里草急声叱道。

曹仲康,他就在里面啊

已经晚了。

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是同情还是欣赏,王思千淡淡的道:已经晚了。

水龙,化开了。

如冰见火,似雪遇阳,已只剩下约莫不足两尺粗细的水龙,开始缓缓的向四下褪开,消逝。

似鲜花绽开般四下分裂的龙首,化水滴入河中,但原本是龙首所在的位置,却还不是虚空。

身高九尺,披重甲,戴巨盔,连口鼻和眉心也以厚胄护住,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巨人,双手抱膝,蜷着身子,蹲在那里。

这时,刀夜雨等三人刚刚面色仓皇的,自董家大船上扑出。

只能用轻身功夫,因为,当想要助三人水遁时,阳双青才发现,那水龙幻的余劲,竟已将周围的水域干扰。

妈的,都是准备好的,完全上当了

希望,还来得及吧

深深吸气,完全无视于正疯狂迫近的三把利刃,曹仲康长身而起,吐气开声,将两根离他最近的柱子勒住。

他相信,奉孝不会算错。

以你之力,在他们赶到之前,必可将两柱一齐毁去。

成败,在你一身了,仲康。

斥声怒喝,双臂发力,那两根火柱顿时被勒的一阵吱吱乱响,抖了几抖,那正以汹汹之势压迫因陀罗网的火墙,也乱了几分。

董达面色抽搐,身子连颤几下,董辉连连输力,将董达的伤势生生压住,急道:他们在干什么哪

此时,刀夜雨等三人踏水急进,离曹仲康已只得不到一半距离了。

双臂再勒,流火溢焰将曹仲康的臂膀烧的滋滋作响,但那两根粗如大梁的火柱,却已被收束的显见其细。

波浪飞溅,最快的刀夜雨,已抢到了火阵前面。如梦刀雾,已斜斜的铺陈开来。

崩然声响,曹仲康的双臂,猛然撞到了一处,那顶天立地,看似高不可攀,坚不可摧的火柱,自中而折,段段碎裂。

火柱碎折,如实物般崩裂成数十段,纵横砸下,一落水面,顿时便是一阵滋滋巨响,将河水烧成白雾蒸腾,浓厚雾气萦绕漾起,足有七八尺高。

刀雨夜左腾右挪,险险让开几根断柱,方得稳住身法,曹仲康的身影却早隐入雾气当中,看不见了。

曹仲康身法不灵,纵看不见,若是对着雾气中纵横攒斩,以他现在的状态,必能有所收获,这一点,刀雨夜清楚的很,可是,他偏就不能这样做。

就算是再不谙法术的人,只要抬起头来,看一看那九柱已折其三,正在颤颤巍巍的赤焰穹顶,下面,将会发生些什么,也该猜到些些。

妈的

喃喃的骂着,刀雨夜反手一刀,在不住交坠的火团和疯狂蒸腾的雾气中拓出一条小路,向刚刚赶至的白墨两人道:回船罢。

这回合,咱们败啦

几乎和两柱的断折是同一时刻,董达惨嘶一声,五官外凸,皮肤尽赤,周身衣服全数鼓涨而起,原本的风liu飘逸之态荡尽无存,直若是个正要炸开的水泡。

而在刀雨夜转身的时候,水泡,炸了。

惨嘶着,却不全是为了痛哀董达。将全幅力量都贯注在董达的身上来帮助他去控制火阵,董辉的气脉已和董达一气相连,所以,当董达的身体自内炸开,被逆袭而回的九龙火威烧成无数细小黑片时,董辉的半边身子,也一样由内生火,熊熊烧起。

董达一折,火阵崩坏速度更快,向着三柱断折而现的缺口,整个火阵,慢慢的倾斜和倒塌下来,而在这过程中,哀号声与烧灼声,更不住的在满布江面的小船上响起。

火阵一崩,火劲反噬,首当其冲的自是董达,而当董达也不支倒下时,仍未卸尽的火劲,又怎会放过这群佐阵术士,他们又怎来力量抵挡了

赤焰夹着白雾,将整条洗贪河的水面也都盖没,再夹杂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火烧肉身的酸臭味

此地,近于炼狱几希了。

再没了笑容,神色凝重,沧月明将酒杯拍下,喃喃说道。

董凉儒,好狠的心

注:

华严十玄:华严宗高段佛法,需在领悟华严十玄门后方可使用。

华严十玄门:同时具足相应门,

因陀罗网境界门,

秘密隐显俱成门,

微细相容安立门,

十世隔法异成门,

诸藏纯杂具德门,

一多相容不同门,

诸法相即自在门,

唯心回转善成门,

托事显法生解门。

因陀罗网:华严十玄之二,领悟因陀罗网境界门方可使用,是一张上缀无数明珠,每一珠中皆可映射其余所有明珠形相的大网,具有将一切外来攻击自动分散到所有明珠上的能力,防御性能近乎完美。

地论师:华严宗尊号,专指精通十地经典,德高望重的上僧大德。本书开始年代,华严宗最具威望的地论师有四:四句朗兴皇法朗,领悟辩长干智辩,文章勇禅众慧勇,得意布栖霞慧布

天一水袍:水系法术的高段应用,将五行术练至七级以上方能修习。施法时,以水为媒,幻制出厚约一毫的贴身水袍,能够抵挡和吸收风,火,木,金等系的术攻,但对于物理攻击又或是水,泽,土,雷等系的术攻基本无效。其持续时间和作用效果决定于施法人的术修。

五行大义:五行术最高经典,详解五行之秘,言简意赅,包罗万象,对修习者的资质要求极高。

五行龙咒:载于五行大义中的最强术法之一,分为金龙斩,木龙甲,水龙幻,火龙咆,土龙爪五式。

土龙爪:土系高段术法,五行龙咒之一,能结土成爪,随施术人心意驱使,但土爪所受的伤害,也会依比例反噬施术人自身,物理攻击力极强。

度身符:将风系法术度身咒炼符而成,可以将所度重量在短时间内化去五至九成,具体效果及持续时间由制符人的法力决定。

神行符:将土系法术神行咒炼符而成,可以将受符人的速度在短时间内提高五成到两倍,具体效果及持续时间由制符人的法力决定。

水龙幻:水系高段术法,五行龙咒之一,化水成龙,干扰与萦绊的效果极佳,作用范围内其它五行系咒法的效果均会大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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