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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四节

东山,就算在瓜都最繁荣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被认真的开发过,尤其是在进山数里之后,便几乎都是几百年的大树,粗达数抱,高十余丈,将天空遮去十九,只从枝叶交错的空隙中漏下些破碎不堪的光影来,投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几乎见不着土壤,只有厚厚的败叶,经年累月的积起,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软软的,还带着一种奇特的弹性。

路很不好走,完全见不着人迹,但那肩着一支若长棍状白布包袱的年轻人,却耐心而坚定的向前走着,时不时还自怀中掏出司南来校定一下方位,很明显,是有的而往。

微弱的阳光自林间透下,照在他的脸上,因为光度的不足而显着阴晴不定,但若是看在宜禾百姓的眼中,却都会立刻认出来,这就是曾经从天而降,保护了他们免受项人荼毒的赵非涯,赵将军。

呼已走了两个多时辰,还是完全没有痕迹,怪不得,这么多年都可以没有任何消息

尚不知道孙无法和玄武这两个煞星已经来到瓜都城外,帝象先此刻脑子里完全没有考虑到其它的事情,只是专心于搜寻今次的目标。

不过,老头子也真是的,已经躲藏了三四百年,现在他们不过是一群懦弱的缩头乌龟,当初他们全盛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做掉,现在更不足惧。难道是没有了力量之后,连勇气和判断力也无存了吗

怀着这种堪称大不敬的想法,帝象先用力的自一片极密的林木中挤过,又用司南校定了一次方位,向着西南方位继续前进。

再走了约里来路,已进入林地三个时辰左右,补充过第二次食水之后,帝象先终于看到希望:或者眼前的林木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一样,但看在最细心和敏锐的眼睛当中,就能够看出不同,能够看出被淹没在林海当中的那一点点人为的痕迹。

虽然七成以上是野树,但,余下三成左右的树木却明显有着被人为安排过的痕迹,嘿

单用目力也能看出那些有人力痕迹的树木显着特别粗壮,帝象先仍求谨慎,又任意拣了三四颗树刺透检查,当确认了这些树木全都有着四百年以上历史的时候,帝象先便知道,自己终于已将目标接近。

倒都是些名贵树木,想要移来栽活一定也花了不少力气吧这些个家伙,好容易赢下天下最大的赌局,却首先来忙这些无聊的事情,所以说,废柴始终也是废柴,他妈的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其实就应该用在这些家伙身上才对

冷蔑的想着,帝象先深深呼吸,脸上微微泛出金光,一闪而没。随即,他将肩上包袱卸下却不解开白布两手执着,平平指向前方,忽地一声闷吼,双肩一振,已将包袱刺在面前大树上,蹭蹭两下,已借力翻至树顶,适才在林中树密无风,现下登至高处,立觉山风鼓荡,极是爽快。极目四眺时,但见浓荫若海,沿山势上下起伏,又见西方天宇上云层密布,一轮红日半浮半沉,阳光也不怎么刺眼居然已是申酉之交了。帝象先也不在意景色,只是眯着眼向西南方向打量,果然在树丛掩映当中依稀觑见些红墙模样。

因为不知道会找寻多久,又不能够让这一次的事情被同来瓜都的臣下们知道,帝象先一直小心的节省力量,宁可用较慢的速度在林中穿行,但,此刻,当目标已近在眼前时,他便不再顾忌,将一身力量尽数施展,在林稍上飞掠向那红墙方向。所奇怪的是,在他的一起一落间,竟然有浅浅的冰蓝光芒闪烁。

当初的一点交流,果然对提纵身法大有裨益,却不知,我的运功心法又是否会有助于她了

当想到自己身为帝子却能够修习这由太平道重将自创的轻功时,帝象先的嘴角便会不由流出得意的笑。虽有高贵身份,他却一向都止凭自己的智慧与力量便能够予取予求,这样子的他,从来都不相信自己会在认真对待一件事的情况下遭到失败。

虽然对不起云兄弟,不过,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一定要成为母仪整个大夏的皇后,嘿

奔行约一盏茶时候,树林终于开始略显稀疏,止住身形,帝象先自林稍翻身落下,立刻就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脚下所踩的依旧是松软的腐植质,但当帝象先用力踏足,激起卷振地面的狂风时,就显出了下面的真相:那,竟然是由宽长条石按序铺成的道路。

背着手,缓缓前行,很快的,路的两边更有巨大的石像出现,都有两人来高,上面积满了灰和枯叶,只能依稀瞧出本来的形状,有翁仲,也有石马和石象,更有持剑的武士,皆两两成对,夹守在道路的两侧。

无视石像,帝象先继续前行,直又走了数百步,方在一座小山前停下。

那是一座形状非常奇怪的小山,从上都下都透着不自然,怎么看都象是后来堆出的东西,而且,山前还有一堵厚重的红墙,正是刚才帝象先所看到的。

盯着红墙,以及墙中乌黑的大门,帝象先的眼中,竟也闪出了一些奇怪的光芒。

王霸雄图,手拥四海,到头来,也不过是这样一个土馒头吗

片刻感伤,却立刻就被抛开,对还如此年轻,还有着如此之多yu望的男人来说,纵然为了一些理由认真诵读,却并不能真正的理解到什么是不敢为天下先的退让。微一甩头,帝象先将肩上包袱取下,戳在地上,探手入怀。

孝陵卫,沉睡了四百多年的你,便为我帝象先打开大门吧

当帝象先正在那什么孝陵卫的大门外伫立时,瓜都城中的某处酒肆里,十来名频频举杯的汉子,正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

将军去了快他娘一天了,也他妈没个动静,咱们是不是出去走走

操,你担心个球担心,将军会有个蛋事啊当初球攮的项人有十几倍都没怕过,一个大的瓜都,将军横着走路也没他娘好怕的

粗俗之极的语言,却能够显示出他们的忠诚,看仔细些,这里面便有着当初曾经宜禾出现过的军官和原属黑水军的旧人,在这间隔音效果极好的雅座里面,他们再无忌惮,边大口喝酒,边肆意说笑。

纵然粗鲁,出身军旅的这些汉子却不是粗心之辈,在喝酒之前已将左右隔间都包下来,也有专门负责望风的同僚来保证周围的安全,所以,当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声音突然响起时,他们便同时怔住。

什么大的瓜都吗各位将军的口气真是好大

冷冰冰的声音,之中居然更有高贵自用的意味,在说到那污秽之字时更轻轻换过,这样子的口气,对这些出身行伍的汉子来说并非首次遇到:一直追随帝象先,他们有过很多机会出席那些高贵华丽的场合,也曾不止一次的被这样的声音轻蔑,决不会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什么玩艺

一拥而起,沿着声音的方向冲向门口,却在拉开后发现没有任何敌人,有的,只是曾经的同僚,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死人,正用一个拼了命的姿势,抱在门外的柱子上。

各位的速度倒也很快,看来有一点点力量,这样就好

依旧是那冷冷的声音,这一次是在背后响起,当众人回头时,便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着件银白色的披风,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桌边。

看到同伴的尸体,反而冷静下来,为首的军官挥一挥手,示意各人散开,一边已把腰里短刀拔出,森然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人也不理他,只是伸出根手指在酒坛中蘸蘸,放进嘴里咂一下,油然道:果然是粗劣之极,真是很好听到众人都是一愕,他又续道:这才配得上你们这些粗劣之极的人物不觉都是大怒。又见那人将手背到后面,道:一齐上罢。

带头军官见他如此,反而不敢轻动,强忍着气,道:阁下到底那人忽地截断,冷冷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那军官闻言正惊愕时,那人又道:你们动作快些,说不定还能赶在他前头上路

似是怕这些人还不明白,顿一顿,他淡淡道:黄泉路。

再不能忍耐,带头军官大吼一声,猛一挥手,那些汉子早已按捺不住,发一声吼,一起涌上,却不是鲁莽前冲:这些人都是下级军官,深知分进合击之理,又并肩已久,转眼已站成个阵势,将那人围在中间。

轻轻哧出一声,那人全不出击,只是向上信手一挥,哗啦啦一声,已将屋顶击出一个大洞,碎瓦块泥乱坠,却不知怎地,一接近他,便自滑开了。

抬首望天,那人叹道:天道循环,恰如棋道,逢危则弃,自弱求和,若不能明形势,不能知进退,便不配坐在棋盘前面,只配

说话间,众人已扑近,刀光霍霍,连作一片,那人却恍若不觉,依旧一脸怅然,声音徐缓。

只配,做个棋子了

说话声中,刀光忽地散乱,又听惨呼声响:那人明明未动,围攻者中却不知怎地,居然两人自相斫杀,一齐倒在地上。

众人一惊,同时停住动作,那人却叹道:来。说着左手微微一扬,只听一声闷哼,又有一人软软倒下,额中不知怎地多了一个小洞,泊泊流出些红白混杂之物。看到众人目眦欲裂,吼一声,又一齐扑上。

争奈两造实力相差太远,便有偕死之志,却根本碰不到那人身上,若攻时,便总是莫明其妙的自相残杀,若不攻,那人只一扬手,便必有一人应声倒下。

再战一时,眼看只有四人还在撑持,那带头军官将牙一咬,忽地叱道:留一个是一个,快走说着竟连刀也弃掉,双手箕张,猛扑而上

却扑了个空,通一声摔到地上,听那声音悠然道:死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你又何必急于一时说话声中,只听得通通几声,那军官不消看也知道最后三名同伴已然倒下。

他虽勇猛,此刻心志却也快要崩溃,嘶声道:你你是妖怪么那人呵呵笑道:无礼。

又道:世事如棋,唯有人可以对奕,有人只配入局,尔等皆为棋子,入我局中,自然一切随我主张你见过有能自己走动的棋子么你

那军官已听不见了,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已用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虽然粗鄙,倒也有些血性

说着似唁词一样的话,那人抬起头来,觑向上面的天空。

六道轮回中若有知觉,下辈子争取做个下棋的人罢

是时,已近黄昏。开始显着昏暗的屋里,尸横遍地,血水乱流,只有这高洁的象是不沾凡尘的白衣人一个孤独的站在屋子中央,抬着头,看着天空。

有人慢慢踱进来,却是那子范,小心的绕着地上的尸体和血水,他走到离白衣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道:杀的很干净。

那人冷冷道:我们六朝金粉什么时候留过活口

子范微微点头,却道:但是,这儿本是交给解家哥儿处理的不等说完,那人已截道:他两个杀一个飞头蛮就差点惹上子路,让他们处理这么多人,你不怕把敖家的两个龙将给惹出来

子范浅浅一笑,却道:但是,你在这里,那边的正主儿

那人一哂道:一个二世祖也配我们六朝金粉一齐出动么顿一顿,道:车马炮三个都去了,算他能有几条命在抬头看看天色,道:此刻,应该已经完事了。

子范淡淡道:哦便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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