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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迎春之宴

曹操放弃许昌回师洛阳,亦属无奈之举,献帝之事除了他再无人有此威望能够压服局势。建安十八年九月许昌陷落,徐州、豫州、兖州等地亦受波及,中原时局失去控制,开始向曹操最为忌惮的方向发展。为稳定局势,建安十八年年末,曹操正式颁布诏令,册立曹昂为魏国太子,任命凉茂为太子太傅,何夔为太子少傅,司马懿、鲍勋等为太子中庶子,司马孚、王昶为太子舍人,建立起一个德才兼备、面面俱到的太子府,代其镇守邺城,总督河北。同时,汉愍帝刘熙颁诏赐予曹操戴十二旒王冕,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礼记》载,子、男之爵冠冕五旒,侯、伯之爵冠冕七旒,唯天子冠冕玉藻十二旒;金根车亦为天子所乘,朱漆车轮、虎纹车轼、龙首车轭、鸾雀立衡、金羽华盖,后建十二杆旌旗,画日月升龙图案;诸侯王宫四马驾车,唯天子六马,御驾左右有青、黄、赤、白无色安车、立车各一乘,共十辆,是为五时副车——这一切皆属天子仪仗。曹操已有天子之权,如今又得天子仪仗,洛阳实是出现了两天子并存之局面。

孙策得知这一切后亦是感叹,献帝的奋武和许昌的陷落更对于曹操的心志是致命的打击,守卫虎牢洛阳是其最后一搏,倘若败阵,中原之势将万难挽回,魏室只有退守河北一途可走。

公元14年,天祐元年正月初一,洛阳魏王府。

时值新年,依照惯例,曹操会于府中摆设酒宴,酬谢文武庆贺佳节,新帝建元之初虽然诸事繁杂,但是旧例不可废,是以魏室群臣尽皆齐聚魏王府中。只是不同与往年的热闹非凡,天祐元年的迎春宴,是曹操毕生以来最沉闷的一次。诸臣皆知如今战局不利,曹操心情不佳身体欠安,故而不敢大声喧哗,便是典韦、许褚等粗豪的武将,也是公斤的屈膝跪坐着,静静的饮酒吃肉。

自酒宴开始,曹操便一言不发的独自饮酒,列席的众臣皆已参政数十年,此时却也难以揣摩曹操的心思。乐师在旁铮铮奏着迎春的喜庆音乐,与冷清的场面颇不协调。

以往的迎春宴中必有文臣进献诗文,歌功颂德,如今陈琳等辈俱已作古,郭嘉、程昱等人擅奇谋诡计,于吟诗作赋却少才情。遍观在座诸人,若论诗文首屈一指者当属坐于曹操身边的曹植,其幕僚杨修一直以眼神暗示曹植献诗凑趣,曹植却仿似浑然不觉,只是面无表情的频频为曹操斟酒。

曹植并非没有看到杨修的示意,但是他看见父亲的须发已尽皆皓然,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斧凿,此时的曹操不是魏王,亦非领袖,只是个垂垂老矣又忧心忡忡的老人。曹植见此情境只觉得既心疼又心痛,满腹的诗文扼于咽喉,难以出口。

杨修以为曹植未能会意,心中暗叹一声,起身向曹操施礼道:“大王文采冠绝古今,逢此佳期,何不留诗篇传颂后世?”席上众臣闻言也是纷纷赞同。

曹操缓缓摇头道:“孤没有心情。”

杨修又道:“临淄侯文才富艳,下笔琳琅,可代大王作此迎春诗。”

曹操将酒爵在案上重重一顿:“孤可还没有死呢。”

杨修闻言心胆俱裂,跪下叩首请罪。曹植在犹豫是否劝说曹操免杨修不敬之罪,却见一内侍小步跑进中堂禀报道:“启禀大王,豫州牧转呈孙策贺表。”

曹植闻言恨不得上去踢他几脚,自许昌陷落,豫州牧一路北窜,现竟龟缩在兖州陈留治事,所谓豫州牧现在听来愈发像一个笑话,而孙策的贺表更是从何谈起,曹植绝不相信孙策会在新春之际向父亲恭贺问安。

曹操疲惫的向曹植挥挥手,曹植会意,接过内侍手中的表章呈上来。曹操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孤近来头风复发,神思昏乱,目难视物。吾儿可读予孤与众卿听。”

曹植恐表章中有不敬的言辞,迟疑着道:“父王,这……”

曹操浑不在意的道:“不妨事,吾儿读来就是。”

曹植不敢拖延,打开表章,心中却暗自决定篡改其中的无礼言语,以免老父平添烦恼,却为料到表章中满纸逢迎之辞,盛赞曹操拥立愍帝之功,甘居臣属之德,言辞恳切谦卑,并无反语挖苦之嫌。

曹操平淡的听曹植读完孙策的上表,并未表现出任何诧异或喜悦的神情,他接过表章在几案上缓缓铺开,之间上面加盖的印玺并非吴国公,而是讨逆将军。

与此同时,许昌城吴国公府。

与魏王府内的沉闷不同,吴国公府的迎春宴一派欢悦景象。宴客的大厅中铺着厚软的毛毯,大坛大坛的烈酒被揭开了锡封。文臣武将尽皆席地而坐,面前一张矮桌,伸手就有美酒佳肴。孙策传下号令,请在座众人不必拘礼,若是醉了便可以躺在地下大睡,不会有人责其失仪之罪。

孙策举起银杯,殷勤的与坐在身边的周瑜和贾诩把盏。自张绣殁后,贾诩主持重建焚风营,筹措募马练兵,日夜操劳以致染病,至今尚未痊愈。贾诩小口抿着杯中的烈酒,声音略带嘶哑的道:“在下近来觅得一件奇珍,愿以此为新春贺礼,献于主公。”

孙策此时已略带醉意,脸上浮起半醉的酡红:“文和先生以经天纬地之学货于区区在下,又有何等奇珍可以相提并论?”

贾诩笑不答言,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色绫子的包裹,隐秘的呈上。孙策解开绫子,里面是一方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孙策翻过玉玺看其印文,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孙策惊叹的摩挲着这方玉玺,冰凉的触觉驱散了他的醉意,孙策笑道:“文和先生消遣我。真的传国玉玺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不是这样的完璧。”孙策将玉玺把玩片刻,复又叹道:“玉质难得的通透灵动,这样好的玉材,磨成印玺这种俗物可惜了。”

贾诩恭敬的一拜道:“若是这枚玉印有幸印在主公的军令上,便不可惜。”

孙策将玉玺重新用红绫包好,佯醉道:“我是朝廷敕封的吴国公,自有印石使用。文和先生送给我这么珍贵的玉玺,不知道何时才能用上。”

“主公莫要佯装酒醉。”贾诩微微笑道,“主公兵锋所至,曹贼披靡,此天下所共见也。值此新年之际,主公何不除旧布新,行武王代商之事,如此方不枉费在下的一番深意。”

“文和先生醉了。”孙策没有想到贾诩会在此时劝进,“先公破虏将军曾兴兵讨董,我亦曾因袁术僭位与之反目,我孙氏一族始终以道义持身,不敢冒渎汉室,我岂能行此悖逆之事?”

贾诩道:“汉室如今仅存名号,气运已尽,历数已终。请主公万勿谦让推辞,早登大统,上应天数,下慰民心。”

孙策不解贾诩今日何以如此执着的劝进,皱了皱眉,将包裹着红菱的玉玺按在桌上:“文和先生不必多言,在下一门世为汉臣,不可有负国恩。”言罢孙策拍了拍看似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的周瑜:“公瑾别装睡了。文和先生已醉,你送他去后园的客舍休息。”

周瑜讪讪的起身,扶住贾诩从后门出去。后园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前殿的喧闹声已经远去,周瑜苦笑道:“文和先生的话太骇人了。”

贾诩直视周瑜的双眼:“我只是疑惑,如今但观天下之势便可断也:主公正值青春鼎盛,曹操已近耳顺之年,他还有多少精力能与主公周旋抗衡?快则五年间,慢则十年间,主公必能扫平寰宇,君临八荒。对于未央宫正殿中的那张坐榻,主公难道没有一点兴趣?”

“曹操尚且不敢行此篡逆之事,主公如何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周瑜道,“何况自古天下重一统,未有据江南半壁河山而妄称至尊者,主公若冒然称帝,非但难以与秦汉二朝之开国君主比肩,恐亦贻笑于后世方家。”

贾诩摇头道:“公瑾,你所言大体不错,但是在下此举,实是自有深意的。”

周瑜谦恭的请问道:“请文和先生教我。”

贾诩款款而言道:“主公治下派系势力斑驳,此番许昌之捷,于南渡士族而言是幸事,于荆州、益州士族而言却算不得好事。公瑾不妨细思,子敬困于淮南半载难以前行,何以进军徐州后顺风顺水?诚然,曹操征伐徐州时大肆屠城多兴诛戮,此番屠城的恶劣影响终于出现是一方面的原因,但其后亦有徐州士族的推动。南渡士族多为主公故旧老臣或腹心之将,深得主公信任,如今回归故土,荆、益二州士族更加难以在朝中起制衡之效,如此门户间猜忌愈重,朝野难宁。唯有主公登基称帝,荆、益二州士族凭从龙之功,或能平息波澜,安定朝局。”

“文和先生的才略见识,确非在下可比。”周瑜叹服道,“只是拥立从龙之功,功即是罪,罪即是功,我等身为臣子,可以谏言,却不可陷得深了……”

贾诩笑道:“公瑾放心。在下所习者虽非儒门正统,于这些内情却看得清楚明白。主公聪慧敏达,在下劝进之举究竟真意何在,想必已经知晓。至于主公如何处置,已非我等可以置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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