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枯黄的草地，天空是碧蓝色的，这里的空气远比外面要清新很多，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我们这是在哪里？”庞元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露出迷茫的眼神问道。
站在他不远处的莫小邪面对着同样陌生的环境，想起布下阵法时那个消瘦男子所说的话，若有所思地回答道：“这里，可能就是我们所寻找的‘鬼域’了。”
‘鬼域’？庞元不可置信地望着莫小邪认真的表情，惊呼道：“怎么可能？”
在他的想象当中，‘鬼域’应该是地面白骨森森，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鬼气，天空也是漆黑一片的恐怖之所，可如今看来却显得平平无奇，与外界的环境倒是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看了看周围，好像少了些什么，庞元蓦然想起被传送过来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转头看向一脸漠然的莫小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莫……小邪，江……老江他死了，对吗？”
轻轻点了点头，莫小邪眼神平静地望向远方，仿佛并不为此所动摇。
“他怎么那么轻易的就死了呢？明明他的修为不弱的。”庞元的眼神有些空洞，好像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眼神飘忽，自我怀疑似的摇晃着头，可是当他看到莫小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好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猛的冲了过来，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眼睛通红，狠狠地盯着他，用仿若要吃人的语气，说道：“是你！是你！你的修为那么强，为什么不去救他，现在他死了，而你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庞元手上更加用力，摇晃着比他肥硕的身材瘦小很多的身躯，生出一股莫名的气愤。
“说完了吗？”莫小邪全程都没有反抗，任由庞元发泄着情绪，看到他悲愤的表情，莫小邪张开嘴，淡淡地说道。
说完了吗？庞元听到他平淡的问话，突然被激怒到了极限，大声吼道：“没说完！你不爱听是吗？再给我一个时辰我也说不完。”
看着庞元近乎于无理取闹的表现，莫小邪轻轻皱了下眉头，开口说道：“放开我。”
“你说什么？”庞元听到他的要求，诧异地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如果我不放呢？”
“我说放开我。”莫小邪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低头注视着抓着自己衣领的肥手，又一次重复道。
“我就是不放。”庞元倔强的昂了昂头颅，手上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
“放手。”莫小邪猛然睁大双眼，厉声喝道，一股充满着威严的道压在他的身体内迸发而出。
匆匆抬起头，看向陡然变了个人似的莫小邪，庞元的眼睛正好与头帘飘起，露出金黄色眸子的左眼对视了一下。
如遭雷噬一般，庞元的身躯僵直在了原地，而他那本来紧紧抓住莫小邪衣领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让莫小邪的双脚落在了地面上。
整理了下自己上身略显凌乱的衣服，莫小邪收回了道的威压，静静地注视着惊骇莫名的庞元。
“你……，你……”庞元手指颤抖地指着莫小邪，本想问他的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儿，但重复了第一个字节多次，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当我不感到难过吗？”莫小邪看着他，出声说道：“论起关系，我和江大哥之间的交情绝对比你要深。”
感觉到莫小邪眼神中的压迫之力，庞元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你认为我不想要救他？”莫小邪继续说道：“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救他，可是我无能为力。”
莫小邪双目微敛，面色中带着些许痛苦。
庞元接着又退后了一步，愣愣地听着他的话，不过当听到莫小邪声称自己无能为力时，庞元却是胸膛一挺，呵斥道：“你说谎，你明明拥有超过道疏境的修为，怎么会无能为力？如果你使出全力，那个消瘦男子哪里会是你的对手？”
摇头苦笑一声，莫小邪面显颓然地长开双臂，敞开胸怀，冲着庞元问道：“在你看来，我现在是什么修为？”
狐疑地用灵识悄悄探了过去，结果却是石沉大海，什么也没有发现，反而自己的灵识却好像少了一点儿似的。
于是，庞元只好妄加揣测道：“是道茂境？”
听到庞元的猜测，莫小邪感到甚是好笑，恐怕天下间不知情的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看了眼庞元探寻的眼神，莫小邪实打实地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讲，我现在的修为连道种境都算不上。”
即使他现在隐瞒不说，那么以后在‘鬼域’中并肩战斗的时候，庞元也会渐渐发觉，倒不如自己现在就告诉他，也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
“你在开玩笑吧。”错愕地看着莫小邪，庞元呵呵一笑，说道。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莫小邪淡淡瞥了他一眼，凝声说道。
目睹着莫小邪郑重其事的神态，庞元倒是相信了几分，不过当想到外界的传闻时，他又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的，你怎么会连道种境的修道者都算不上，刚刚我明明感受到了你释放出来的道的威压，那是确认无疑的。”
“况且你不是曾杀死过血煞魔君吗，难道那也是假的？”庞元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
“说出来你虽然不信，但我的道心境界确实比法力修为要高上一筹。”莫小邪面泛苦笑地回答着停顿了下，紧接着又继续说道：“至于血煞魔君，他确实是死于我手，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与我同行的舍生师兄的功劳。”
神情怔怔地听到莫小邪把话讲完，庞元的心情却是此起彼伏，荡漾出数起波澜。
“你没有骗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庞元最终想要确认一下，对着站在身前的莫小邪问道。
微微点了下头，莫小邪轻声说道：“这件事我根本没必要再骗你，现今我们已经身处‘鬼域’，等到战斗的时刻，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
深深叹了口气，莫小邪多么希望事情能够不为人知，但那样只会徒增伤亡，对于他这次来的目的没有一点儿帮助。
“这么说来，当时不是你不想帮老江脱离危险，而是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了？”遥想前一刻发生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庞元神色恍然，喃喃地说道。
“就是这样的。”莫小邪惭愧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
呼出一口浊气，庞元阴沉着脸，望了望苍茫的天际，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你明知道自己的情况是这样，为什么还要主动请缨，前来‘鬼域’寻找‘冥魂草’。”忽然间，庞元沉着声音，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背负双手，平视着没有边际的地平线，莫小邪豁然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说是天下的黎民百姓重要，还是我个人重要。”
虽然不知道这事儿和自己问他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但庞元还是认真地思忖半晌，才缓缓答道：“这就要看我们身处什么位置了，如果为一方之官，地方父母，那么我的答案一定是百姓重要。”
“可如果是单独一人，无官无职，那自然是自己个人要重要一些。”
仿佛深有感触，听到这种问题，庞元少见的安静下来，神色中透露着追忆的目光，有时闪过一丝幸福，有时闪过一缕痛苦，情绪很是复杂。
等他回答完后，眼神碰触到莫小邪探求的目光时，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慌乱，略显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沉声问道：“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莫小邪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说道：“因为我恰恰是以一个平民的身份，选择了天下间的黎民百姓的人。”
“怎么回事？”庞元不解地转过头去，看着莫小邪问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莫小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皇帝陛下现在身中剧毒，虽说是慢性毒药，但已是命不久矣，而唯有生长在‘鬼域’中的‘冥魂草’能够彻底对其进行根治。”
惊讶地张大嘴巴，像是一个奋力呼吸氧气的金鱼，庞元急忙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如今算上你估计也不会超过五人知道此事。”莫小邪笑了笑，伸出五个手指，随后无奈地道：“你当陛下为何要派你协助于我，那是因为我出声阻止了武王殿下前来‘鬼域’，并以身替之，陛下自然要找一个能代表他身份的人，与我一道前来，而这个人就是你。”
“你是主动提出来的？”庞元吃惊地看着他，说道。
不好意思地一笑，莫小邪讪讪地说道：“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傻。”
“这个笨蛋。”庞元白了他一眼，暗暗骂到。
“可是只要武王殿下留在蓬莱城，皇帝陛下不管最终死还是没死，国家都会有一位好皇帝继续引领盛世，那样的话，我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莫小邪昂首挺胸，嘴角划过一抹绚烂的笑容，表现得无怨无悔。
庞元盯着他那单薄的身躯，而其中居然有着如此宽广的心胸，不自觉的莫小邪的身影竟与自己熟知的那个同样心忧百姓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登时，庞元的心中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动而出。
“你应该去当官的。”庞元注视着他，非常认真地说着，心里想到：如果你入朝为官，那么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当官？莫小邪转过身，望着他严肃的神情，哑然失笑地摆了摆手，说道：“不行的，不行的，我可不是那块料，你可莫要打趣我了。”
“非是打趣。”庞元表情肃然地瞅着他，说道：“只有真正懂得黎民百姓之苦的人，才能做个肯为百姓请命好官；而真正懂得官场险恶与为官之道的人，才能作为一个好的君王。”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如此有道理的话从庞元这个等同于武夫的侍卫统领口中说出，听得莫小邪有些发愣，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支支吾吾了半天，庞元神色变幻了几下，才低声说道：“是我的父亲。”
“看来你的父亲也是一个好官啊。”点了点头，莫小邪颇为感慨地叹道。
提到他的父亲，庞元眼睛有些泛红，轻嗯一声，遂沉默不语。
……
天际几只乌鸦飞过，说明了‘鬼域’当中并不是生灵绝迹的地方。
莫小邪自信满满地看着心思沉重的庞元，然后风轻云淡的说道：“江大哥的仇，我早晚会为他报的，你就放心吧。”
“而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则是，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冥魂草’，并且活下去。”莫小邪眼神一凝，紧紧握住拳头，说道。
“因为距离皇帝陛下的死期，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经历了江盛的死亡事件，与莫小邪敞开心扉地交谈过后，庞元也不再那么执拗，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标志物的空地，眉头一拧，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还记得我们传送过来之前太阳是朝着什么方向的吗？”莫小邪淡淡一笑，指了指斜挂在半空的太阳，说道。
略微回忆了一下，庞元点着圆圆的下巴，说道：“当然记得。”
“那就好办了。”莫小邪抚掌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参照那个方向前进，到时候一定可以深入‘鬼域’的。”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庞元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眸一亮，霍然说道。
诧异地瞥了庞元一眼，莫小邪淡笑着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蛮有学问的，怪不得陛下那么看重你。”
“只是不知道上天还眷不眷顾当今的天子，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望了望天色，傍晚将至，莫小邪叹息一声，说道：“希望夜晚的‘鬼域’不会给我太多“惊喜”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