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央儿算是彻底听懂了，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莫小邪为什么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毫无预兆的。
贝齿紧紧咬合，央儿的双手用力抓住身上的衣服，缩了缩身子，仿佛害怕被莫小邪抢走，她紧接着又后退了两步，睁大懵懂的双眼倔强地盯着莫小邪，喊道：“不要。”
“你脱不脱掉。”莫小邪仍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紧逼上一步，厉声说道。
“不脱，死也不脱。”央儿拼命地摇晃着头，一脸委屈地说道。
“好！你不脱是吗。”莫小邪看着她，恶狠狠地将话语从牙缝中挤出，随即撸起了袖腕，朝她走了过去，嘴中说道：“既然这样，就由我亲自帮你脱下来。”
“你敢！”央儿羞怒交加，眼瞅着自己到了墙边，已经退无可退，被逼急的她忍不住娇喝一声，一股惊人的道威自她娇小的身体内汹涌而出，也不管莫小邪承受不承受的了，铺天盖地的把莫小邪笼罩在内。
嗯？察觉到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不同起来，莫小邪怔了下，看着双手抱在胸前的央儿，终于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你不要再过来了，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央儿握了握秀气的拳头，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虽然莫小邪由于道心的缘故，几乎可以无视他人道压的影响，但被央儿含怒而发的道威一激，还是起了些作用，本来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莫小邪平静地注视着看上去模样有些可怜的央儿，淡淡说道：“我可以不过去，但是你不可以再打扮成雪儿的样子，就算是模仿也不可以。”
“为什么？央儿打扮成这个样子不好看吗？我只是想要像你故事中讲的雪儿那样，被你牢牢记在心里便可，难道我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吗？”说着说着，央儿的双眼慢慢泛红，声音竟有些悲切，到最后，她更是失声痛哭起来，豆大的泪滴沿着眼角缓缓流下，凄凄惨惨，令人顿生恻隐之心。
但莫小邪好像丝毫不为之所动，依然固执己见，满脸认真地表情，居然不打算退让一步。
只是有好几次想要伸出手臂的动作硬是被他制止住了，隐隐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不同情、疼惜哭成了泪人的央儿，但是他也有他坚持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远远凌驾于莫小邪的感情之上。
就在这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对峙在房间的角落中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缓缓向这边靠近。
莫小邪心中一惊，正要回身关上房门的时候，却正好与一只脚踏进房间内的青滢对视着目光，弄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即使再怎么解释，当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其他人还是会下意识的认为是自己在欺负央儿，这一点对于现在的莫小邪来讲，状况非常的不利。
而且青滢也确实没有给他解释一句话的机会，当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怔了数秒，就一脸怒气冲冲的向莫小邪径直走了过来。
“砰——”
狠狠的一拳打在了莫小邪的身上，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三米多远，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便跌在了床的边缘。
感受到浑身上下的疼痛感，莫小邪吃力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望着来到央儿身边关切地询问着的青滢，神色有些复杂。
“妹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青滢弯下腰，担忧地冲她左看右看，检查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晶莹的光亮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涌出来，央儿目视着对自己如亲人一般的二姐，摇了摇脑袋没有说话。
而素知她这个妹妹性格的青滢在询问无果后，也没有再坚持从她的口中问些什么，别看她的妹妹平日里总是傲慢、任性、甚至还非常顽皮，但如果央儿真的不想说，你就算撬开她的嘴巴也问不出来任何东西的。
见妹妹可怜兮兮地模样，青滢将一切的罪过都归结到了莫小邪的身上，回过头，看着已经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个人类少年，心中怒气膨胀。
自从死后成为鬼修，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东西，鬼，不需要吃喝，更不需要考虑未来，所以在开始的一段时间里，青滢一直过得相当悠闲，可是在结识了姐姐和拥有了妹妹后，青滢则多出了牵挂，只针对于她们姐妹二人的牵挂。
龙有逆鳞，人如此，鬼亦如此！
就算她对这个人类有那么一丝好感，可和陪伴自己多年的妹妹相比，那也不过是米粒之辉而已。
“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妹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你只有一次解释的机会。”青滢缓缓朝莫小邪走了过去，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以看见的青滢的眼中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诡异红光，摄人心魄。
莫小邪看了她一眼后，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沉寂的眼神中并没有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悔恨，只有深沉地默然。
“你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青滢的眼中流露出森然的杀意，眸子中红光更胜。
手中一柄精致的骨剑出现在青滢的手中，笔直地指向莫小邪的心窝处，轻易地就将他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
而央儿依然眼眶通红地瞅着莫小邪，希望他能够说些什么。
在片刻的寂静后，莫小邪终于抬起头，看了眼青滢，又扫了眼站在原地的央儿，淡淡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悲剧，又有人因此而痛苦，但是我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发生两次，更不想有人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乐趣，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青滢蓦然一怔，有些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没听懂不代表就认同了他的理由，在短暂的愣神过后，青滢脸上的怒气又见涨，手臂蓄力，就打算下一刻刺穿莫小邪的心脏，以解妹妹的心头之恨。
但就在这时，一只柔软且娇小的手掌，握住了青滢的手腕，令她的动作为之一顿。
青滢猛然一惊，转过头向那个胆敢阻拦自己的家伙看去，可结果不仅让她感到惊讶，就连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莫小邪都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握住青滢手腕的人。
“央儿？”青滢看着突然来到自己身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妹妹，愣了半晌，紧接着喊道：“你在干什么？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说话莫名其妙的家伙。”
“不。”央儿轻咬着下唇，头垂了更低了几分，拽着青滢的手腕，轻声吐出。
“央儿。”青滢注视着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妹妹，再次叫道。
“算了，不管他的事，而且他说的也没错。”央儿徐徐抬起头，露出个人人心痛的落寞笑容，说道：“我终究只会成为一个被他人遗弃的存在，所以不要为难他了。”
说完，央儿抹了一把眼角，留下莹莹泪光，闯出了屋外。
回过身，伸手想要抓住从身边跑开的妹妹，但最终还是抓了个空，只能目视着央儿离去的娇小背影。
“你对她做了什么？”将伸出的手掌握紧成拳，慢慢收回到胸前，青滢转身怒视着莫小邪，娇声吼道。
……
当青滢按耐住激动的情绪，听莫小邪讲述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后，青滢终于弄懂了前因后果。
“笨蛋！你这个笨蛋！”青滢猝然从地面站起，朝着面前这个坐在地上，还不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的少年，大声喊道。
挠了挠多日没经过梳洗，有些蓬乱的头发，莫小邪皱着眉头，似乎也感觉自己刚才的反应太激烈，做得太过分了。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莫小邪虽然表现出了些许悔意，但青滢并不认为这就足够弥补他犯下的过错，于是严肃地问道。
“我……”莫小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现在是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那么我就给你讲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吧。”青滢幽幽一叹，收回了适才忘记收回的骨剑，重新席地而坐。
“曾经在大陆，也就是你们人类生活的世界里，有一个刚刚出生就被父母嫌弃的婴儿，不是因为这个婴儿长得丑，更不是因为这个婴儿被人认为是克父克母的煞星，那个婴儿之所以被她的家人嫌弃，说起原因来其实相当的可笑，只因为这个婴儿的性别是女的，呵呵，你说这个原因好笑不好笑。”
青滢看着已经听得隐隐入神，甚至很可能猜到了些什么的莫小邪，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重男轻女吗？这种现象虽然并不多见，但其实也不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少，只是……那个婴儿指的是央儿？
莫小邪用手撑着下巴，兀自猜测道。
“那个婴儿被遗弃了，在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她的父母遗弃了，可能她的父母都不会记得曾有过这么一个孩子吧。”
莫小邪为之动容，看向青滢随之落寞的神情，感觉嘴中有些干涩。
“如果是普通情况下，这个不大的婴儿应该已经死去了吧，可是她活了下来，这是她的幸运，同时也是她的不幸。”
不幸吗？如果说活下来是一种不幸的话，那么接下来肯定发生了更加悲惨的事。莫小邪屏息凝神，似乎不想落下青滢接下来讲的一字一句。
“她被一个不算富裕且结婚多年没有孕育出一子一女的家庭捡到、收养了，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这个婴儿应该可以顺利长大，然后过完快乐的一生吧。”
“发生了什么事？”莫小邪往前哈了哈腰，略显紧张地问道。
淡淡瞥了他一眼，青滢憾然地答道：“那个收养婴儿的家庭，在三年后突然发现女方怀孕了，这本是一件喜事，但是对于像他们那样的家境想要养活两个孩子无疑会十分拮据，甚至对他们来讲是个不小的负担，所以，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青滢说到这里，眼中渐渐染上了红色，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他们遗弃了，将那个他们捡回来养了三年的婴儿理所当然地再次遗弃了，已经三岁的她自然是开始记事儿了，所以这次留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然而面对能够牙牙学语，甚至能叫出‘妈妈’的婴儿，他们还是丢掉了她，就想丢掉一个可以替代的玩具一般。”
紧紧攥着拳头，青滢的眼中有清晰的泪光在闪动。
这就是人性，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讲，即使平日里表现的再过亲密，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一旦在某一刻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阻碍、是累赘的话，还是会第一时间做出舍弃的决定吧。
人性……人性……不过如此而已！
莫小邪低下了头，表情麻木地问道：“然后呢？”
他知道这还不是结局，故事中的婴儿说的若是央儿的话，那么以她现在样子来看，应该有五六岁的模样吧。
“她被人遗忘了，就连一个像样的名字都还没有，她再次被遗忘了。跌跌爬爬地走在大街上，她一直哭泣的，持续不断的哭泣声很快就惹来了路人的注意，但是没有人去理会，结果，一个富商坐马车经过她的旁边，恰巧被她的哭声吸引，掀起了侧帘，发现了模样还算可爱的她，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富商决定收养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的对待，如果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那个女孩也许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但上天好像是故意玩弄她似的，又一次和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深吸一口气，青滢调整下心情，望了望敞开的大门。
“那个富商在经过山路的时候，被一群亡命的山贼袭击了，富商因为反抗遭到了灭亡的下场，整个商队都被山贼洗劫一空，一场大雨过后，唯有那个女孩活了下来，走在崎岖的山路中，她无数次跌倒又爬起，当她摔在泥泞的地面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哭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记得她，记得世上曾有一个命运如此坎坷的女孩出现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