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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叶子(前传) 第四十四章 树上的花

【44】

「免费的?」

我还在纳闷之余,突然感觉到缠身的寒冷。那熟悉的气息直冲过来,我拉着林衡赐跑走。他的那句话,我根本没来得及追究。

躲到一个算是安全的地方回头看,我看见我可爱的姊姊站在那个我们歇脚的地方……这并不要紧。最紧张的是,她向着我们的方向看……我的冷汗冒着,动都不敢动,只是想着:「难道她要我自己出来吗?那如果,她只是无意的瞄了这里,我出去不就变成白痴?」

这样也笨得太超级了。

就这样僵着,我不出去,她也没有走过来。

过了不久,我似乎感觉到那股压迫感消失了。姊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我远远的竟然也看见它在眨动着,只是很慢,很轻。她在想什么呢?我猜不到。不过,这却是一个好机会走人。反应算快的林衡赐拉拉我的衣袖,我们又成功离开姊的感应范围。

坐在食堂的凳子上,他也在我身旁。

「其实,她不需要这么辛苦的。」我叹了口气说着。

这样实在只是让我觉得好对不起她。总觉得有点内疚似的。我是希望能够只伤害自己,只希望把负累留给自己……可是,尽管我这么做了。她还是这么辛苦……

仔细地想想,总是越想越不了解自己。之前的装傻,把别人对自己那所有的好,都像海绵那样吸收了,没有回报。而且,那样子吸水,还能满了拧干,拧干又满,不会满足,不会有反应。至于受到的所有的坏,就搞得像硬邦邦的建筑物被砸到了支柱,一直都不会好。然后,逐渐逐渐……变得残破不堪,瓦解。

其实,为什么坏的东西永远会在最深处扎稳脚?而好的,却被我一点一点流失。这件事情,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如果,对于姊给予的好,我不像海绵这样什么都吸收,我又该怎么样?是不是该像橡皮做的球那样,越大的力量反弹越高?而,我的反弹会是一种伤害,还是对姊最好的回报?

「丁宁,有些好,你永远不知道。知道了,有时还是会装做不知道。」听了我一句话,林衡赐温和地说了几乎吻合我心里正待解释的事情,所以我只是听,我没搭腔。

「因为你觉得没有原因,没有必要……你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你好。所以,你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但,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对你好,他们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都是应该的。」

林衡赐继续说着,我没有插话。虽然会奇怪他能够说这些,我依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我,很羡幕的样子,他说:「你知道你的空间还是很大吗?」

「那一种自由,是你姊姊得不到的。」

「一旦背起优秀生的头衔,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受人瞩目,什么事都能让人评头论足。站在高处看着后头猛追的人,你能想像到那一种压迫感吗?」他问着,我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站在高处过。

因为我怕高,我觉得太高的地方不属于我,我也爬不上去……但是,看着姊伸向我的手,又让我战战兢兢地靠近。快要碰到的时候,我担心她根本拉不上我,还会被我拉下去。所以,对她说了句:「算了。」然后,就像登山队已经没救了的其中一员把系住大家的绳子割断,自我了断……

所以,我甩开她的手。

「但是,她始终有选择的自由,不像我,一点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他苦笑着。

我其实对他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把事情一一对我说。他说,他的一切一切都不是他要的,他的父亲什么都为他安排好了。小学、国中、高中、大学还不止……竟然连他要做什么工作都决定了。所以他的成绩一直是被监督着的。

「那你还真的是乖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摸摸下巴,给他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他只是耸耸肩,勉强地笑着说:「谁叫我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没有理由对我好的人……让我没有理由叛逆。」说完这句,他站起身,拍拍我的头,我很反射动作地回礼。

他走了以后,不久,姊就在我身边站着。过了半响,我伸了个大懒腰说:「该唸书了。」

而姊只是把头偏向另一边,仔仔细细的,我听见她说:「如果这是你喜欢的,那你就专注地自由发展,自由地飞翔,就像叶子一样……」

「花,有我替你去承担。」

随后,姊离开,我却还在原地。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会在人的面前自在地笑了。是不是从她决定让我自在地飞,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背着花的虚名活着?

我一直以为快乐,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唯一一样东西。它搞不好是唯一一种世界上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交换的,这是我的想法。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或许快乐这个东西,它不只需要交换,也许还要用痛苦的东西才能换。就像有时候──生,是用死换的。

所以,我的快乐是用等价交换守则──姊,跟悲伤换的……

「我的快乐里堆积着姊满满的不快乐。」我苦笑着,心想:「我能做这样的结论吗?」

「花,有我替你去承担。」我喃着姊的话,这句话依旧在我心里重重地敲击,我推敲了很久,思考着姊的意思。这表示她不再逼我了吗?隐约的,我彷彿听见一把声音,它这么说:「一棵树上,痛苦的花一朵就够了。」

「姊,你是这个意思吗?」对着蔚蓝的天空,我自个儿说着。然后站起身,走回图书馆。因为,如果这就是对我好的理由,那我也没有任何叛逆的理由了。

「姊,我回来啦。」登山途中切断绳索的我,又战战兢兢地握住了姊伸出的手想要攀上山顶,她似乎觉得吃力……她没有时间擦掉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因为她把她仅有的时间用在我身上。在我真正地握紧她的手,她对着我很自在,很满足地微笑……

我想,当我真的爬不上的时候,就算她知道她会和我一起跌下山,就算我想要放开,她都不会松开我的手。这回,终于明白为什么健会一直对我说,我的姊姊很善良……即使我知道着,一直都清楚她对人很好,是一个超级大好人。健,还是对我这么说。就算姊又一次拒绝他,他还是这么对我说着。不同的只是,慢慢的他要我把事情分得清楚……

「丁宁,我要你听好,并且记住!你姊跟我的事,这些感情事是完全与你无关的。知道吗?」

「……」我没有点头,没有表情给他认同下去,我只是姑且听着,就只是听着。

因为,我不懂。

明明是我的姊姊,为什么她的感情事我不可以三八一下?再来就是……明明是我山里头的一只猴子,为什么他的伤心史,我也不能够洒洒盐,加加醋?但是,仔细想一想,似乎,又好像真的不关我的事……

唉……人就是这么烦,麻烦……

突然桌子叩叩声地被敲响,满脑的思绪通通打断。我看着咧着嘴,瞪着骨碌碌的大眼,对我笑的青蛙,连忙低下头看着卷子。

说起青蛙,自从她的儿子证实心理有点问题以后,也证实了她跟青蛙王子的教导方式有问题。自此之后,青蛙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开始施行爱心教育……这次恶补周过后的补考就是由她监考,只听她「柔声」说着:「丁宁,不要不专心。好好写,知道吗?」我很迅速地点头,希望她赶快离开我的座位。因为我实在不习惯一把呱啊呱的大嗓门对我说这种噁心的话。

「这一次补考可是证明你们的好机会,可别放弃──」我的鸡皮疙瘩起了全身,又给她猛点头,因为我的耳朵快聋了。

唉,我以为人最烦,最麻烦。想不到,这只青蛙还真的不是只在下雨天呱呱呱呱吵死人。没下雨……它也是照来咕呱咕呱地吵。虽然说的是好话,可是声音实在是很大,只见她跳过来跳过去,左呱呱右呱呱,提醒这个,提醒那个。我都快要疯了,而我们文静的白鲑鱼只是悠哉地跟高僧校长喝着咖啡看着书,根本什么都不理。

终于捱到她收齐卷子……这时,我的耳朵竟然开始耳鸣。

正想找人帮帮忙,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呵呵,所有人都从两边的耳朵拿出棉花。「你们这些没义气的傢伙……」我心正这样想着,手正在握拳。在这个时候,我看见更加让我的心重击的事──哇咧!白鲑鱼跟高僧校长竟然做出同样的动作,也同样的取出棉花来。

我现在是被杯葛吗?为什么只有我这么衰……

「你们这些傢伙,有好东西竟然没有叫我……」这句话,我多想说得像森林之王那样怒号,咆啸!但是那些声音轰炸得我已经无力,所以话说得很小声。唯有坐在我身边的小岚听见,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对着满山猴子问:「是谁没给我家小宁按上隔音器?」

小岚说得还真的很搞笑,我什么时候变你家小宁?说到我好像你家的狗那样。唉,这是我第三次叹气来哀悼我自己……不过很快我就会办追悼会,来追悼自己。不要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悲观,我也不想。但是,当你听到满山猴子的狂笑,你真的会很想自杀。最可爱的是,香玲走到我身边递给我整包棉花,然后说:「小宁,现在听不到会比较好喔!」

呵呵,我是走什么运了我!我发呆到他们叫了我,我都不知道,所以大家都以为我的耳朵塞棉花了听不到。好吧……既然已经被嘲笑成这种地步,就算多没脸留下来,其实我还是懒得动的。但是,有个不该笑的人在门口笑着,让我立刻冲了出去……

那个人就是掩着嘴,站在门口看着我全山猴子,偷笑的──我姊姊。

「考完试了,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哦!小宁。」姊笑着说。

「可惜假期也没了……」我心想着。

姊这种笑容,我是很少看到,我乐意看到,但不代表我希望那笑容是因我而起。我无声地抗议着,她继续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着旁边的大好人自在地笑着。其实,会笑的姊姊是很美的,如果她不是因为我那件凄凉的事而笑的话。

「其实,姊,你是不是讨厌健?」突如其来地问出这个问题,我也很惊讶。

其实,即使姊是在乎健的,并不代表姊喜欢他吧……如果我知道自己有姊疼所以幸福,那我是不是应该确认我的姊姊也是幸福的人?曾经,我不接受姊的保护,是因为我爱逞强,而且倔强。不甘心所以不愿意接受任何额外的优惠保护,但我没想过……

其实,倔强跟逞强是一种武装。

而武装,是一种自我保护程式,在面对姊的时候,我不经意地编写着。而最后最后,造就了我保护自己的面具……造就了lucky。

现在,看着姊姊把健的真心推在门外,这会不会也是一种武装?

【武装,是一种自我保护程式,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不经意地编写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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