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又生个女孩（）
中国。魔都上海。
19年7月18日。
上午十点，阳光和熙地洒在静安区的一栋洋楼。
油漆大王顾家，今天显得十分热闹。女人们进进出出，一会儿，端着热水进去；一会儿，又端着血水出来到掉.......
屋内，产妇的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每隔几分钟，就会听到产妇的凄厉的哭声.......
半个多小时后，屋里的哭声突然停止了，不一会，就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那声音，是那么的响亮，牵动着顾钱的心。
“老爷，太太生了！生了........又是个女孩！”顾家老保姆周王氏，迈着小脚跨出里屋，她先是大声的禀报，之后说到孩子的性别时，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知道了！”刚才还满怀希望的顾钱，听到佣人的禀报，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好气的摆摆手，黑亮的眸子，在烟雾中闪光，看起来，阴霾密布，满腹心事。
顾钱，是位年近三十的男人。长着一个精瘦的国字脸。站在天井里的他，双眉紧皱，一张大嘴紧抿着，嘴唇撅着，嘴角却下滑，像是想哭，但又哭不出的一副表情。
此刻，顾钱正穿着背心短裤，撒着拖鞋，站在洋楼的天井里抽雪茄。他望着周王氏的背影，吸了一口浓烟，将嘴唇做成O字形，用舌头轻弹下牙，于是，一个完整的烟圈，就这么从他的嘴里喷出，并保持形状缓慢向前移动。然后，他又缩小自己的嘴唇，如法炮制吐出了一个小一点烟圈........小烟圈缓缓移动起来，不久，大小两个烟圈便汇合到了一起——大烟圈，准确无误地套上了小烟圈........整个过程，只用了顾钱一分钟的时间。顾钱爱抽雪茄。和一般喜欢抽卷烟的男人不同，顾钱说，卷烟像啤酒，清淡寡味；雪茄是红酒白兰地，够劲，烟色更浓。这也是顾钱喜欢花大价钱买雪茄的原因。
顾钱留着不短的胡须，两鬓茂密的鬓角也很长了，似乎早就该打理一下。可是，他，没有这个心情！
“又生个女孩！真晦气.......”他自言自语的说。
顾钱，是这栋洋楼的主人，也就是油漆大王顾家的第三代长子，顾氏油漆公司的老板。自从他接手父亲顾高的生意后，油漆公司的利润不断翻番，钱也似滚雪球一般的累积起来。可是，就是老婆的肚子不争气！
这不，都已经生了第三胎了，居然，还是一个女孩!
“招娣她爸，对不起。我没能给你生个带把的。”第一次生大女儿时，妻子史学琴就愧疚的说。
“老婆，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生嘛。”顾钱记得当时自己强忍着内心巨大的失望，还是很有气度的微笑着安慰妻子。妻子很贤惠，她的父亲也是上海百货业的老板，家底殷实，帮助顾钱在生意上联络了不少人脉，接了不少订单。可她哪样都好，就是肚皮不争气！
生第一胎，是个女孩。
生第二胎，又是个女孩........
现在，生的第三胎，还是个女孩！
顾钱的好兴致，全被这个没有本事的婆娘给弄糟了。
他身为顾家的老大，多么希望有一个男孩子啊！
老话说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顾钱看来，所谓“后”，不是指那些丫头片子。这些丫头片子，长大后总是要嫁人的。都说“嫁出去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不能进入家里的祖宗牌坊的！这是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老规矩。顾家的事业要发扬光大，没有一个男孩，是万万不行的！
从妻子生了第一个女孩后，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妻子肚皮争点气，给他生个胖小子。所以，他给第一个女孩取名叫“招娣”，给第二个取名叫“盼娣”。好不容易等到妻子的肚皮又鼓起来了，顾钱甚至找来算命的帮他掐算。
“怀男孩肚子尖，怀女孩肚子圆........”
“顾老板，您放心，您夫人的这第三胎，一定是个小子。您看，太太的肚子多么尖啊！”
在收了许多钱后，算命的对着史学琴的肚子绕了一圈仔细看着，然后胡诌一通，尽捡顾钱爱听的说。把顾钱说得心花怒放。
“如果正如你所言，我内人生了一个男孩，那我就再奖给你这么多钱。”顾钱高兴地说。
只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啊！这不，刚刚的禀报，现在还在顾钱心里发酵着........
第三胎，又是个女孩！
“老爷，您看给这丫头起个什么名字？”
“既然老天爷不长眼，又添了一个丫头片子.......那么，就叫她‘来弟’吧。”顾钱稍加思索，皱着眉头对周王氏说。
“老爷，您不进去看看太太？她正伤心抹泪呢。”老保姆在顾钱上中学时就开始伺候顾钱了，说话比一般佣人要敢说些。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公司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顾钱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穿上挺括的衬衣，长裤，穿上皮鞋，叫了司机，就径直出了门.......
“唉，可怜的太太，今后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啊！”老保姆望着顾钱义无反顾走出家门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自个儿走进了里屋。
刚刚生完孩子的史学琴，身体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枕边，是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婴。女婴很小，生下来只有四斤多重，天生卷曲的头发，有些像她的妈妈，满脸的皱纹，像个小老头。此刻，这个被一层薄被包裹着的女婴，并不知道她的父母对于她降临到这个人世间时的厌恶。
“太太，老爷他........”原本是出去喊老爷进来看望产妇的。没想到，顾钱居然连面都不照，直接走人！弄得老保姆也不知如何向太太回复。
“看我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不高兴了？”史学琴苍白的俊脸上，流下一行热泪。
“太太，您别哭！”周王氏有些慌了神，赶紧递过去一个娟帕。
“老爷说，给这个丫头取名叫‘来弟’.........”周王氏低着头轻声说。
“来弟，来弟，他就想着要男孩。”史学琴声嘶力竭的大喊了起来。
“既然他不想要这个女孩，索性把这个丫头溺水溺死得了！”她挥舞着两个瘦胳膊，拼命敲床。一时间，把正在熟睡的女婴吵醒了!
“哇.........”一声轻脆的啼哭声，响彻这间不大的卧室。她的声音是如此嘹亮，声音不顾一切地震荡在屋里，冲出窗户，向外飞去........
“这孩子的生命力很强啊！”史学琴被婴儿的啼哭惊到了，恍然回过神来。
其实，刚才她说的都是气话！这孩子，是她十月怀胎养育的小生命，她怎会忍心把孩子抛弃，乃至溺死？
“来弟，我的好孩子！”史学琴抱着这个瘦削的女婴哭了，哭得极其哀恸。她在哭身为女人的自己，命运是如此不堪，连生三个孩子，把身体都生坏了，还没有生出丈夫满意的男孩子！她也是在祈祷，希望这个叫做来弟的小生命，真的能为她带来转机，让她能再生出一个带把的男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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