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兔子急了也咬人（）
史学琴到现在都记得顾钱跟着他父亲顾高来家里时的情景：
顾高穿着旧式长衫，头戴礼帽，一副大老板的派头。顾钱则穿着当时青年人最流行的学生装——纯黑色的衣服，方形立领，一排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他还戴着一个白围巾，显得很精神。不过，因为是初次登门，顾钱显得很腼腆，手上还提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
“史叔叔，这是今天上午特地赶去买的南翔小笼馒头。”顾钱腼腆地笑着，把小笼包递给了史学琴的母亲。
南翔小笼馒头又叫南翔小笼包，是上海郊区南翔镇的传统名小吃，已有100多年历史。这种包子以皮薄、馅多、卤重、味鲜而闻名，上海人都很爱吃。史家人也都很喜欢这种点心，几乎每个月要让佣人去买个几次......
就看了那么一眼，顾钱给史学琴留下的印象，十分的好：
中等个的顾钱，长得阳光帅气，五官端正，眼睛特别有神，一看就很机灵。他家家境也好，比同龄人多上了几年学，初中毕业生。这在民国初年小学教育都没有普及的老百姓中，也算是不低的学历了。虽然，他们家是从扬州来的，过去家底子很薄，修脚生意说起来不那么体面。但现在人家早就“鸟枪换炮”了，经过不长时间，靠着油漆生意，顾家积累起来的财富已经超过了史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史家的女儿嫁给顾家的顾钱，都是不亏的。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是，当史学琴经历过婚后这么些年的波折后，她发现，顾钱的扬州祖籍，还是给他们家人烙下了深深地烙印，无法改变。
“唉，除了重男轻女，在做生意上，他还是精明能干的。”即便是被丈夫斥责，史学琴还是在心里为丈夫辩解。
在旧中国，女性间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丈夫出轨了，情移别处了，妻子不会责怪丈夫，只会去找那个第三者吵闹........
丈夫纳妾了，妻子不敢和丈夫对抗，却会理直气壮的与小妾打斗........
可怜而软弱的女人！
不敢和她们的衣食父母——威严的丈夫斗，对同是女性的妻或妾，却大打出手，阴招损招，没有穷尽.........
史学琴，每天就这样躺在床上，任自己的思绪无边无际的飘散，回忆和遐想。日子过的倒也舒坦，像是彻底放下了大包袱。
一天，她正靠在病床上吃苹果，顾钱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病房里。自从她自杀未遂被送进医院以来，顾钱就是在她刚进医院时，跑来看了看她，为她付了医药费，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学琴，咱们回家吧。”第二次来到史学琴病房的顾钱，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要给史学琴收拾东西，带她出院回家。
“我不想回去，在这里就很好。”史学琴不情愿地说。
“家里这么多孩子需要看护照顾，你倒蛮有闲情逸致的嘛。”顾钱瞪着她说。声音虽然很大，倒并不严厉，大有虚张声势的味道。
“家里不是有小兰嘛。让她管吧，我身体不好，乐得清净。”史学琴说。
“小兰走了，她以后再也不是我们顾家人了........”顾钱说到这，眼帘低垂，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怎么？小兰待得好好的，干什么要走？”史学琴问。她脸上的表情是紧张的，震惊的，不过，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哈哈，是不是刘、高两位太太的阴谋诡计得逞了？！”她在心里窃笑着。
……
世界上的许多事，似乎都是有定数的，老天爷在看着呢........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在顾家站住脚后，小兰接连生了两个男孩子，也算是初战告捷，站稳了脚跟，深得顾钱的信任。这时，哪怕她装得放低一些姿态，安抚一下史学琴，给大房一个面子，事情或许就会顺利的按着她的思路向前发展了。
可惜，小兰心眼儿虽然多，手段儿虽然狠，但缺少缜密思考，精确算计........
她虽然抓住了顾钱的心，但是她忘了，史学琴的家族还在那儿，史学琴的家族不是“吃素”的。如果史学琴的父亲没有一些本事和能耐，也不会在上海滩立足，更别说发财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史学琴太太朋友圈的姐妹们，都和史学琴、顾钱绑在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上。
民国初年，官商勾结，官员腐败，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买官卖官就不用说了，千百年来的封建帝制，就沿袭下来这样一个丑陋落后的“传统”——
有钱人想当官，可以通过给朝廷捐钱，名正言顺的得到一个虚职的官；
朝廷里的官员想提拔，想晋升，不给上级敬贡，想提拔，那是万万不可的........
商人想做生意，那也一定要和官场上的一些要害部门的官员，建立良好的关系。这些关系，当然，也是靠钱来铺路的路。
高太太的丈夫，是当时上海市分管商贸口子的一个副处长，手上还是有些小权的。前些年，为了获取更多的市场配给，顾钱通过史学琴的父亲，找到了高太太帮忙，请她先生给予“绿灯”放行。当然，与此有关的丰厚利益，也是一分不少的，全是通过史学琴给了高太太。说白了，史学琴就是顾钱拉拢高太太的桥梁，也是隐形送钱的中间人........因此，多年来，史学琴和高太太建立了稳定的利益共同体，或者叫利益同盟。
刘太太的丈夫，是银行的董事，官虽然不是最大，但在资金腾挪方面，帮过顾钱不少忙。顾钱也是通过史学琴，把帮忙的好处费悄悄给了刘太太。
这几年，随着顾钱的生意越做越红火，顾钱每年通过史学琴给她们的好处，也就越来越多。作为利益链条的维系人，史学琴对她们来讲，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加之史学琴为人厚道，胆小，刘太太、高太太觉得与她交往，十分放心。可一旦史学琴在顾家的妻妾斗争中败下阵来，小兰上台掌权，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折腾！她们对小兰这种出身低微、在风月场所待过的女子，是瞧不起、看不上的！
因而，刘太太与高太太，是绝对不能容忍小兰在顾家兴风作浪的！她们和史学琴形成了同盟.......
“小兰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心气了。假如她再老练一些，世故一些，狡猾一些，再不然，她哪怕再谨慎一些，胆小一些，也不会阴沟里翻船........”
讲起小兰的出事，顾美丽眼神复杂。
李婷心里思忖，顾美丽肯定是憎恨这个女人的，因为她的出现，害的顾美丽的妈妈差点自杀！但，同样作为女人，顾美丽又为这个出身低微、好不容易跳出苦海的女人的出事，感到些许悲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