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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狼啸月

方天不置可否看看天际,又瞧了瞧脚下阴影,掐指算算。忽地躬下身子,双手此起彼落地挖出一个深坑,而后探手从身边马匹上取出线香一束,捻动食中二指,红光闪处轻烟袅袅升起。

他将线香插入坑中,又撕下一片布帛盖住坑口,不令烟雾渗出,双上插入地下,两道金光从手臂中射了出来,不断地涌入地下。不消片刻,四周两米范围之内都变得朦胧神秘,恍若烟雾缭绕,又似地灵乍现。

三人瞧他举止古怪均感惊奇。吉尔丹见多识广,顿时疑窦丛生:“这少年举止怪异,莫不是哪里来的异教徒?这些古怪举动是他杀人前的仪式么?”

一时越想越惊,背脊不觉冷汗渗出,想要拔刀,但却突然见方天意态自若又感手脚软,全没了方才的勇气。

吉尔丹正自踌躇,远方沙堆上升起了细细白烟。

方天笑道:“有了。”

他提起革囊,几步赶到冒烟处,双手便如两把小铲,在沙中掘起坑来,不一阵他掘出一个深坑将革囊探进去,似在汲水。

不一会儿,方天走回来将革囊交给吉尔丹道:“沉一阵子便能喝了。”

吉尔丹觉人手沉实,微微一晃囊内传来汩汩之声,不禁喜道:“是水!是水!”

阿鲁达和朵兰一听顿时惊奇不已,这种神鬼莫测之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皆是一脸惊疑地看着方天,不知如何问起。

阿鲁达劈手夺过革囊,凑近一嗅,果然湿气扑鼻,不由得瞪圆了眼咕哝道:“奇怪!你……你是魔法师么?”

方天淡然一笑,道:“这不是你们西方人所说的魔法,而是中土的一个小把戏罢了。那边还有水,你若不怕我暗中下毒,只管去取!”

吉尔丹被他道破心思,顿时感到面颊上烧。

阿鲁达年少轻率,二话不说,抓起几个空革囊抢到坑前,只见坑内一汪泥水杂着沙子不断渗出,他汲了些许,坑底复又冒出许多,始终与沙坑齐平永无耗竭。

阿鲁达将革囊装满欢喜折回。吉尔丹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始才深信不疑,从骆驼上将下一囊酒递给方天朗声道:“生意人说话算数,咱们以水换酒。”

方天哈哈大笑道:“说得是,生意人便该有生意人的样子!”他接过酒囊揣在腰间。

朵兰轻声走到方天身边,探头又望了一眼那一滩清水,在月光之下波光粼粼,分外清澈。

她惊诧地伏在方天耳旁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你说的那种神术吗?太神奇了。”

方天冲她眨了眨一眼,轻声回道:“秘密。”

“哼!”朵兰一撅嘴巴,走到了一边,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嘛,人家还懒得问了呢。有什么了不起……”

其实方天心里清楚,什么神术魔法,不过是自己利用灵力,强行从沙漠之下的万丈地壳之中拘上来的水罢了,所谓的那些仪式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也让他再一次证明,灵力的运用加上法诀大印的配合,很多时候并不仅仅能用来对敌和凝聚天地元气,还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妙用。

吉尔丹心头佩服,跷起拇指道:“少侠,你能找到水了不起。不过,你……你能带我们走出沙漠吗?我们被困在这一个流沙之中了,辩不得方向,也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方天笑而不语,只是坐下喝酒。少时一袋酒尽,这才起身道:“出去不难,但生意人便该有做生意的样子。”

吉尔丹见他设法寻水,已暗服其能,闻言喜道:“你若能带我们出去,我把货物分你三成。”

方天摇了摇头,道:“我要你货物作什么?你给我酒喝,我给你带路,此来彼往公平之至。”

吉尔丹不曾料得如此便宜,生怕对方翻悔,忙道:“一言为定,带我们出去三袋酒都给你。”

方天再不多说,将对方驼背的其余两个酒囊解下,一边大笑着一边豪饮,径直朝一个方向而去了。

朵兰见方天走得急,便急忙跨马追了上来,跳将下马,几步抢到他的面前伸手拦住了方天的去路,责怪似地轻声问道:“等等。你不是说要救他们脱离狼群的围堵吗?怎么反倒和他们打起赌来了,还自顾喝那么多酒……就不怕喝醉了…一会,一会儿又要人家……你还怎么救人啊?”

方天一笑,低声道:“我这就是在救他们啊。我与他们打赌不过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另有图谋罢了,这样能省下很多麻烦。你也知道,我这人最怕麻烦了,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欠我人情似地。再说,这不挺好的吗?美酒佳人,醉卧沙场,纵马狂歌,多好啊。啊?呵呵。”

“你……哼!”朵兰贫他不过,只得气呼呼地一甩衣袖,也只得陪他一同向前走去。忽然瞄前方天左手中还提着一酒囊,顿时不由分说地抢了过去,也仰头大喝起来,嘴里还不忘嘟囔上一句,“你要喝,我便陪你。”

“你这是……”方天好奇地偏着脑袋看了看她,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追风和那匹骏马没有人牵引,却一如忠诚的卫士,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方天二人身后,时不时地还打几个响鼻。

吉尔丹和阿鲁达二人吆喝驼马跟在后面,脚下忽浅忽深踩得沙子嘎吱作响。

方天的步子虽不大,然每一步落足处竟悄无声息,充满了神秘和诡异。

他时不时竖起耳朵静听一番,又不住地观望一阵周围的环境。朵兰一会瞥一眼方天,时不时还问他几个问题,月夜下传来阵阵的嬉笑之声,在大漠中显得格外旷野。

行了约莫一个小时,气温转的极寒冷风,锐如利箭咝咝尖啸,夜空澄净无翳,恰似一块硕大无朋的黑色琉璃,月亮挂在西边,圆大光洁映得沙海微微泛蓝如梦似幻,叫人心意安宁。

吉尔丹手牵骆驼一步一陷,费力地跟在方天二人身后,见方天拿着酒壶三步一饮,眼瞧一袋酒便要喝光了,便搭汕道:“少侠你是东方来的旅行家吗?”

方天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阿鲁达笑道:“你的酒量真好!但这酒是土库曼人酿的,不地道。我家乡的红酒那才叫好。”

方天闻言一笑,道:“阿拉伯国家我没去过,不过自小在书上看到过介绍,说是那里的酒好,小牛肉也挺鲜嫩。不过大漠里饮酒的滋味却非别处可及!”

阿鲁达一拍额头,恍然道:“是啊,饥饿时吃黑面包,比饱足时吃小牛肉快活。沙漠里喝酒自也比平日快活得多。”

他只顾说话,足下忽地绊了一跤,一头栽进沙里抬头看时却见是一具白花花的骸骨,骷髅头龇牙咧嘴,黑洞洞的眼窝正和他对视,颇是疹人。

阿鲁达只觉背脊生寒,惊惧之余又生恼怒,出脚将骸骨踢出老远摔得粉碎。他出了这口气拍手啤道:“让你绊我。”

方天冷眼瞧着,心道:“到底是孩子不知人间愁苦。若非遇上我这样的修士,只怕你小小年纪却要与这骸骨为伴了。人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又有几人知行商苦楚,又有几人知道自古这沙海之中埋了多少商人骸骨?”

他不由想起几许往事,神色黯然忽地仰天叹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欲上层楼、欲上层楼,而今尽识愁滋味,欲说还休。稼轩的词终是好的,人却迂了。一醉方休岂不痛快得多。”

朵兰扑哧一声笑了,“显得你多老似的,不也是小孩子一个吗?干嘛搞得跟七老八十一样,老气横生的。”

方天一愣,不觉得有些尴尬,“哦?”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阿鲁达不解其意,怪道:“少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方天淡然道:“随便唠叨几句。是了,阿鲁达,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为何这般年纪干起这背井离乡来、做行商的勾当。”

阿鲁达面皮一红,忸怩道:“我……我赚了钱,就能娶诺亚啦!她家里很有钱,我配不上。”

方天皱眉道:“此来万里迢迢,道路艰难,若要赚钱在家中做些生意岂不更加稳妥?”

阿鲁达道:“家里要赚大钱却不容易。若将中土货物带回去卖了大价钱才够娶诺亚啊。”

方天心道:“这一来一去累月经年,那女孩子正当华年未必待到你回去……”

他心中想着却忽然想起他和雨馨来。他们虽然隔得远,但却总有相聚之日,而自己与她相隔却非万水千山可比啊却也不知相见又是何年何月了。想着想着,不禁心中凄然,暗自叹了口气,寂然而行。

朵兰看着疑惑不解,“为何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是愁眉苦脸的,这小小年纪为何心中的愁绪竟似这沙海中的沙子还要多呢?”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朵兰关心地问道。

方天摇头不答,片刻之后才长舒一口气道:“想起了一些事情。”

大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眼见月上中天,一眼望去一片沙粒中生出寥寥几从稀疏草茎来。

两个行商见了情知出了沙漠,不由得欣喜欲狂。吉尔丹扑通跪倒,对天长笑,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阿鲁达则喜得大翻筋斗,嗷嗷怪叫。

方天瞧着二人欢喜过了,方道:“此处向东北走当是水草丰美之地,人畜必多,行走不难。所谓聚散无常,咱们本应就此别过,怎奈……”

他正要转身去告知朵兰,狼群正向这边靠近,让她小心戒备,却不想吉尔丹已一步抢上叫道:“少侠,您救了我们性命,叫我们如何报答?”

说着他右膝一屈,便要行礼。方天衣袖一拂,吉尔丹只觉一只无形巨手将自己托住,怎也跪不下去。若非方天屡显奇迹,让人见怪不怪了,他早已惊叫起来。

饶是如此,吉尔丹仍觉不安:“这人真会魔法呢……他到底是上帝的仆人还是异教的魔鬼?”

正自惴惴,只听灰衣汉子道:“说过了,你给酒我带路。你来我往公平之至。生意人便该有做生意的样子,咱们两不相欠何须多礼?”

吉尔丹自知三袋红酒不过小事,能出沙漠才是性命交关,二者之间遑论公平?但见年纪虽小,却倒是落落不羁,也不好俗套,称谢一番便直起身来。

阿鲁达少年心性,与方天相处虽不足几个小时,但见他气度和蔼,心底大生亲近。想到便要分别,眼中酸楚低头不语。

方天瞧出来,心道:“这小子重情重义,倒是我辈中人。”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要转身,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侧目望去但见远处山丘上冒出一头黄狼,衬着惨白落月,怪眼中透出无比乖戾。

阿鲁达呆了呆,陡然倒退两步出一声尖叫。

方天眉头一皱忖道:“这小子忒也胆小了……”

忽见吉尔丹也是面白如纸,大张着嘴双眼瞪圆,死死盯着黄狼身子一动不动。

方天冷笑了一声,当下拾起一枚细石欲要射出,却见那头黄狼转过身一道烟跑了。

朵兰见形势不对,骇然地跑到方天身边,挽着他的臂膀求救似的小声问道:“方天阿哈,怎么办啊?是不是狼群要来了?我们赶紧跑吧。”

方天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笑道:“无妨,无妨!即使我们现在走恐怕也来不及了。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应付。”

阿鲁达身子一软坐倒在地,牙关得得直响道:“夜狼啸月?来了……恶魔来了……”

吉尔丹也是扑在地上浑身抖。

方天淡然一笑,问道道:“什么恶魔?”

吉尔丹沮丧道:“就是杀死我们同伴的魔鬼。从塔萨城出发时我们有三百多人,那知半途中遇上狼……”

方天一怔,道:“狼?”

吉尔丹颓然道:“那夜里,四面八方都是狼嚎。也不知来了多少只,瞧见恶狼一群一群扑上来,人马骆驼见什么吃什么。后来我带阿鲁及一些同伴达好不容易逃进沙漠,可谁想又遇到了沙匪……到最后,只剩下二人了。可那些同行的同伴却是不知死活……”

他咽了一口唾沫,费力地道:“没料到它们还是追上来了。”

阿鲁达跳起来,咬牙道:“跟它们拼啦!”

方天假装不知,故作沉吟地道:“即便如此,方才不过一头黄狼,何苦惧成那样?”

吉尔丹连声道:“难说,难说!虽只一头,却未必不是狼群的探子。”

方天好奇地问道:“狼又不是人,哪来这么多心计?”

吉尔丹双眉一沉,神色诡秘压着嗓子道:“你有所不知,听说那狼群的头领是一个人。”

方天惊异地道:“有这等事?人狼有别如何共处?”

吉尔丹说道:“听说那人将灵魂卖给恶魔,得到驾驭狼群的本事,专一打劫客商残杀生灵。而且有人见过,他们与沙漠之狐有关。我猜想,十之八九便是与这帮沙匪一伙儿的。”

方天愣了愣神,喃喃地自语道:“这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人间竟有这样的异人?可惜、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枉自在世间走一遭,终究难得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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