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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欲乘风归去

上节的两次接头让关羽在彷徨无比的黑暗旅途中重新燃起了自己的希望,一直以来蕴藏在他内心的那股压抑感也终于获得了瞬间的释放和喷发。那么,既然得到了刘备的消息,他就要义无反顾地去追寻,去捍卫他们宝贵的兄弟情义。——“我欲乘风归去”,借用一下苏轼先生的这句诗句,如果关羽能够骑着快马乘风而去,那他一定是最幸福的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关羽在得知了刘备确切消息后,当即进去报告了两位嫂子,然后就去丞相府找曹*,准备向他告辞。曹*知道他来啥意思,更不会遂他的心意出去准他离开,只好在门上挂起回避牌(意思今天不见客,有事明天来)。

吃了闭门羹,而是还是在这关键时刻——关羽无奈,怏怏不快地回去,先把要走的行李车马啥的都收拾好,把以前曹*送给他的东西(包括那十位美女)全都留下,总之做好了一切出发前的充分准备。

第二天,关羽觉得差不多了,又一次往相府告辞,可门口还是挂着回避牌;而且更让人焦躁和郁闷的是,关羽一连去了N次,每一次都被挡了回来!关羽十分没头绪,只好往张辽家跑一趟,打算让他转告曹*——可张辽也借口有病不出来见他!

这一下,关羽明白了:他们这是故意找借口拖延,目的就是不想让我走!可是呵,曹老大你那么明白事理,张辽老兄你也知道我的为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我关羽既然能说出去要走的话,这点小伎俩又怎能拦住我呢!

于是乎,急着离开的关羽临时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你们躲着不见我,那我就写封信留下,好让你们知道咱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这封告别信写的相当大义凛然、义薄云天,充分展露了二爷的性情和理念——

“我当年跟着刘皇叔混,一起发下誓言要同生共死;这句话是经过了老天的见证的。上次下邳失守的时候我就已经向您请求了三件事情,即降汉、养嫂、准我离开,幸好您也已经答应了,现在就是您实践诺言的时候了!我大哥现在在袁绍那边,我实在不敢背弃旧盟;虽然您待我也很好。我来跟您告辞,您不在,只好写封信离开,希望您能够原谅。如果还有其他恩情没有报答完——让上帝见证,下次吧!再三向您致敬!再见。关羽书。”

写完后,关羽一面派人拿去相府送交曹*(你有病总能看信吧),一面将曹*累次送给他的各种金银财宝全部封存起来搁在原地,又将曹*以刘协名义封他为汉寿亭侯的那枚印章挂在当堂(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再请两位嫂子上车,自己跨上赤兔宝马,抄起青龙刀,带上一直以来跟着自己混的刘家班仆从,保卫着车子,直接从北门溜了出去。——二爷去矣!

没想到,走到北门口,看门的士兵却不识好歹,试图阻挡。二爷神威,顿时怒目横刀,使出狮子吼,大喊一声,那位士兵立马软倒在地了,关羽一行也就这样逃脱了。出了北门以后,关羽怕有追兵来撵,又匆匆对仆从们吩咐:“你们先保卫着车子往前走,我来给你们断后!别惊动两位夫人。”仆从们答应不迭,赶紧拉着车子朝大路出发了。

这是关羽方面的情况,他已经夺门而逃了;那么,那位闭门不出借故装病的曹老板又在干嘛呢?

话说曹*也没闲着,他也正在为关羽的事情忧虑呢(怕人家走),忽然来人给他送上了关羽的那封留言信。曹*拜读完,大惊长叹:“没想到他还是走了!”——偏偏这个时候,北门的守将又加紧前来报告:“关羽刚才出门跑了,他们一伙大概有二十多人,方向朝北!”

一会儿,关羽住宅里又来人报告:“关羽把您赐予的所有值钱的宝贝全留下了,一个没带走;那十位美女也都安然在另一间房里住着呢;那枚汉寿亭侯的印章,他挂在了堂上;您派去的仆人,也都一个没带——只带着他们一伙原班仆从,加上一些随身行李,出北门逃走了!”

大家伙一听这消息,全都愣住了。只有曹*手下将军蔡阳站出来请愿:“关羽实在太过分了!我愿意带三千骑兵,去把他给您逮回来!”——原来,曹老大手底下这伙将官,张辽不用说,其余徐晃跟关羽还算有点交情,剩下的也都很是佩服关羽的为人;只有这位蔡阳老兄不太服气关羽,所以一听他跑了,立马就叫嚷着准备去追人家。

这个时刻,曹*的反应却显得很是大度:“关羽不忘老领导,又来去光明磊落,他算条汉子!你们还不学着人家点?——都别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其他人一顿羞惭,只好悄然低下头。

程昱建议:“老大您对关羽这么好,今天他却跟您玩不辞而别这套,还写一封什么扯犊子玩意来忽悠您,确实有点过分!更重要的是,要是放了他让他去投靠袁绍,岂不是与虎添翼自找麻烦?我觉得您还是索性把他给砍了算了!这叫一不做,二不休!”

曹*的反应还是很有风度,他驳回了程昱的建议:“你这是什么话!我当初答应了人家,现在怎么能失信呢!而且他是为了他领导效命,这种人比较讲信义,足为你们的楷模——还是别追了吧!”领导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好闭嘴。

曹*兴致不错,又转脸对张辽感叹:“关羽居然能做到封存金银,舍弃印绶,所谓‘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很看好他的人品啊!给三十二个赞!”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一定还没走多远,干脆我再送他个人情:你先去给我把他叫住,等我来给他送别一番,顺带送点路费衣服啥的,以后见着了也算个纪念!快去吧!”老大吩咐,张辽匆匆答应而去,曹*也带着十几个下属随后赶来。

关羽要逃逸,曹*要送行;按说关羽骑的是曹*送给的赤兔马,这马的特征是一天能跑千里路,张辽根本追不上的;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他要保护着马车,不能撒开缰绳狂奔,只能按着辔头慢慢前进,这样,张辽就可以追上了——关羽一行正在赶路,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喊叫:“老兄你先歇会儿!”回头一看,的确是张辽来了。(我为什么要说“的确”?)

敌人来追,情况紧急,关羽赶紧吩咐仆从们赶着马车前往前走,自己一个人勒住马抵挡敌军;他按定那杆青龙偃月刀,神色凛然地问张辽:“你这是前来追捕我的赶脚?”

张辽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曹丞相听说你要走的消息,想来送送你,所以专程叫我来先把你喊住,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关羽还是不太信(搁你你也不信):“是吗?!”随即又一阵冷笑,“不过也无妨,就算丞相的骑兵来逮我,我也不妨决一死战!”随即站在许都城外八里桥上等候。(英雄虎胆!)

一会儿,曹*带着十几位下属飞奔赶来了,关羽一看,全是许褚、徐晃、于禁、李典等一拨老面孔。曹*看到关羽横刀立马站在桥上,神色肃然,知道关羽狐疑,还特地吩咐下属们一字儿排开给关羽释疑。关羽一看这些老兄都没抄家伙,也就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送别场面开始了。东道主曹*率先发问:“你干嘛走那么急?”

人家都发话了,自己这边不能不有所表示;关羽赶紧在马上鞠躬答礼:“我以前告诉过您的。您也知道,我大哥现在在河北,兄弟手足,于情于理我都得赶紧前去。本来想跟您告辞的,去了您家N次您都不接见我,我只好出此下策,留言告辞。你送我的金银财宝包括那枚印章,我都封存起来了,向您缴还。只是,希望您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话!”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曹*再次表示大度:“你就放一万个心!我是要取信于天下的人,怎么能食言呢!我这次来,是想你一定没有带路费,所以专门来送路费给你的。”说着,曹老大大手一挥,旁边立马有人端着一盘黄金过来。

关羽推辞:“您以前老给我钱,现在还有点儿积蓄。这盘黄金,就留着您赏赐将士们用吧!”

曹*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这是干啥?我这全是报答你这段时间立下的功劳,你不至于不要吧?”关羽谦逊推辞:“哪里,一点小功劳,算得上什么呢!您老就不用破费啦!”

曹*转而大笑:“你真是天下第一义士!——唉,可惜我命不好,不能让你在我手底下办事;今天你执意要走,就再送你一件锦袍,当我的一点小意思了!”随即大手一挥,立马又有一人捧着一领锦袍走了过来。

关羽心里始终怀疑,见人家那么多人,不敢下马来取,只好用刀尖将那人手里的锦袍挑过来披在身上,勒住马回头向曹*道谢:“多谢您的好意,让我们下次再会!萨有哪啦(再见)~”说完下了八里桥,一阵风般朝北走了。

注意,人家这么大度来送行,还送你礼物,关羽这个举动就有点太傲慢太嚣张了!古人讲求双手来接方为郑重,可你关羽居然连马都不下,直接用刀挑过去,你这算什么?你也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吧?

果然,粗人许褚立马看不过眼了:“这厮也太没礼貌了吧!您干嘛不逮了他?”

曹*倒很无所谓:“哎,我们这么多人,他就只有自己一个,搁谁谁都会怀疑的!再说,我都已经放出话了,又怎么能追呢!”——说完,曹*带着将官们回城,一边走一边叹想关羽。

平心而论,这一刻的曹*其实还是很值得称赞的。“宰相肚里能撑船”,曹*做到了。关羽本来是一位败将,不杀他就客气的了;可曹*一心想让他投降,好心好意那么对他,无论他多傲慢多无礼曹*都不会跟他计较,但他最终还是要离开!更难能可贵的是,曹老大明知道他下一秒会去投靠自己的敌对方,说不定很快就能在战场上刀兵相向!

对待一位敌人,曹*的宽宏大量、爱才惜才足以让天下人为之感叹。可能有人会骂他是沽名钓誉、装腔作势——但我想说,乱世天空,真的没几个人能像他那般从容和大度!这一点,他和以后出场的孙权相比,可谓有着天壤之别。

不得不说,其实,不跋扈不擅权的曹*还是很有看点的。但可惜的是,尽管曹*个人很大度,他的送别十分感人,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没能给关羽开个条子让手下的人能够随时放行!后来的历史证明,这点小疏忽,对试图越过敌占区的关羽来说,却是致命的。

好了,曹*已经成为过往,这里我们再来瞩目流亡中的关羽。他跟曹*告别后急忙来赶前面两位嫂嫂的马车,这是他的职责;可没想到的是,一直走了三十多里,却愣是找不见!关羽慌了,赶紧纵马往四下各种找寻,就差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开展人肉搜索了。

正在关羽各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从山头冲出来一人,大喊:“关将军您等等!”关羽一看,原来是位少年,头包黄头巾(黄巾余孽?!),身穿锦衣,手里拿枪,*骑着一匹马,马脖子上还拴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带着有一百来号人飞跑着过来了。

关羽心里狐疑,开口问他:“你是什么人?”

没想到,那少年听到问话,顿时扔了武器跳下马背,屈膝跪在了地下,眼里是满满的膜拜与崇敬。关羽还不放心(江湖险恶,人心多诈!),只好勒住马再问:“好吧,壮士,我能请教一下你的大名吗?”

那少年这才回答:“我叫廖化,表字元俭,老家是襄阳的。只因世道混乱流落江湖,实在混不下去了(他有意略过了自己参加黄巾党的情节),只好招了五百多小喽啰,每天干些打劫抢掠的勾当糊口饭吃。呶,我的山寨就在前面。刚才我那位搭档杜远下山去巡逻,却误把两位夫人给抢了上去。”

关羽表情突变:“什么?!”

廖化赶紧哆嗦着说完:“您老息怒,请听我说完。是这样的,两位夫人被他带上山以后,还好我问了几个仆从,知道她们是我们大汉刘皇叔的夫人,何况还有您专门护送到这里呢。我一直很崇拜你,听完这话我就想立马将人送下山;可杜远不肯,还出言不逊,被我给砍了。现在我是专门拿他的头来赔罪的!”

听他这样说,关羽这才放下心问道:“那两位夫人人呢?”

廖化回答:“还在山上。”

关羽赶紧让人去把她们弄下来。一会儿工夫,就有一百多人簇拥着马车过来了。关羽自觉对不起嫂嫂,赶紧下马停刀,向车里的嫂子问候:“实在对不起,你俩一定受惊不小吧?”两位夫人回答:“还好,幸亏有廖化将军,否则我们俩早就被杜远那厮给奸污了!”

关羽低头骂了一声“该死”,又赶紧问其他人:“廖化是怎么救了夫人的?”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回答,关羽慢慢点了点头。原来,杜远把二夫人抢上山以后,跟中国的所有土匪一样,都想霸占了这两位佳人,他跑去跟廖化商量想一人一个当压寨夫人。廖化仔细问明情况,知道自己的偶像关羽来了,十分崇拜,当即就想把人退还回去;杜远不干,于是就被廖化果断砍菜了!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大义堪灭亲,为了偶像,可以把一贯的好友兼同事砍死,廖化可谓在理想信念方面为全人类作出了楷模!

关羽听完详情,明白人家确实是恩人,这才向廖化拜谢。廖化见到偶像,就想带着这帮兄弟投靠关二爷——可他不知道,自己头上的黄巾出卖了他。关羽觉得这伙人始终是黄巾余孽,算是黑道上的人,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所以果断谢绝了廖化的好意。没办法,廖化又送给偶像金银丝帛,关羽也坚决不要。

实在没辙了,廖化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关羽告别,带人上山继续做土匪去了。看来,想投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会在以后某个时间继续前来投靠刘备集团,这里暂时不表。话说晚来的关羽叫到有惊无险的嫂子,大家都感叹不已;关羽把曹*送他衣服的事情说了一遍,便又吩咐车队开始出发。

到了晚上,一行人找到了一座小村庄借宿。庄主(村长)出来迎接,原来是个老头,胡子眉毛全白了。他颤巍巍地问关羽:“敢问您是……?”

关羽连忙见礼:“您好,我是刘皇叔的弟弟关羽。我们是从许都出来,前往河北寻找老板的;路过宝庄,天色已晚,想借住一晚,明天早上便出发。”

老人点点头,发问:“难道是,江湖上传说砍了颜良、文丑的那位?”

关羽回答:“正是。”老人一听大喜,这是大英雄啊!赶紧招呼他进庄。关羽又介绍了车上刘备的两位老婆,老人也便把自己的老伴和女儿叫出来迎接。

两位夫人进内到草堂里,关羽叉着手站在二夫人的旁边。老人叫他坐,关羽回答:“我嫂嫂在上面坐着,我怎么能坐呢!”(礼数问题。)老人没法,只好让老伴和女儿把两位夫人请进内室款待,自己在草堂上招待关羽。

关羽请教老人大名,老人回答自己叫胡华,曾经干过中央的官(桓帝时曾为议郎),现在退休了。老人还告诉关羽,自己有个小儿子叫胡班,现在荥阳太守王植手下当文书(从事);要是关羽凑巧从那里经过,不妨替他捎封信给儿子。关羽答应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关羽又传令出发,将二位嫂子扶上车,带着胡华的信,跟老人拜别,一路朝着故都雒阳而来。

——“我欲乘风归去”,义薄云天的关羽终究向大摆迷魂阵的曹*提出告辞,毅然决然朝着自己老大所在的地方出发了。关羽算是忠义,而曹*也不失大度。英雄投味,惺惺相惜;人生就是这样,或许有的时候,对方根本不是你的菜,但他却毅然值得彼此的相互尊重和理解。

我想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偶然一次擦肩而过;关羽无意,曹*却已内牛满面。这段交集,得之甚为不易,但注定成为过往;从此,他们重新回归了陌路,再不相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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