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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梦碎

4

从一段失恋的爱情逃离出来,大刚用了半年的时间。这段寂寞孤苦的日子,他发奋学习,拿到了本年度的全额奖学金。

一位教授看中大刚的资质,请他参加了一个自己开发的科研项目,大刚的学费和生活费从而得以解决。因为搞科研项目,他住进了研究所的宿舍,小镇上的房子,也要退掉了。

离开小镇那天,大刚来到蓝小恩的餐馆。经济萧条,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没有了自己和阿兰的帮助,蓝小恩的餐馆也开始举步维艰了。

本来乔治已经建议蓝小恩放弃餐馆,重新优哉游哉地开始居家主妇的生活,可是,蓝小恩却依然坚持了自己的梦想。这个餐馆不仅是她经济独立的一个手段,也是她寄托乡愁的一处所在。每当想念故土的时候,她就在后厨静静地做一道家乡菜,闻着熟悉的味道,某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盐市的生活中去了。

知道大刚要搬离小镇,蓝小恩不舍又高兴,她坚持为大刚做了几个拿手好菜送行。席间,和大刚说着家乡话,蓝小恩心里酸酸的。他是留在小镇上的唯一一个同胞,如今,大刚走了,她复又是这个小镇上的一座孤岛。

大刚表示,等自己学成归国,蓝小恩回国探亲的时候,一定去自己家里做客。蓝小恩掩饰着心酸,大笑着答应下来。回国探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大刚要出发了,临上车,他将那瓶子折叠过无数个日夜的千纸鹤拿到蓝小恩面前:“这个瓶子,我本想留作永远的纪念,但现在,另外一个女孩儿已经走进了我的生活。所以,如果蓝姐再看到阿兰,请留给她。如果她已经不记得我是谁,那么就请蓝姐将这瓶千纸鹤埋进菜园中,这些爱的种子,也许来年为你长出一棵开满千纸鹤的大树呢。”

蓝小恩用力点头,难得朴实的大刚有这样浪漫的想法,她就替他接管这个瓶子了。

不知不觉,一年的光阴过去了。

就在蓝小恩将要忘记那对恋人的时候,她的餐馆门前,出现了一个憔悴异常的女孩儿。

阿兰?

不过一年,阿兰的样子,已经发生了显著改变,眼睛变大了,脸颊变尖了,整个人愈发漂亮,但是,精神很差,萎靡不振。

跟田在一起后,为了打败那些激烈的竞争者,阿兰不惜在自己的脸上大动干戈。她比以前漂亮了,可惜,事与愿违,一个月前,在田的公寓里,她亲眼目睹田和另一个赤裸的女孩儿滚到了一起。那个女孩儿眼睛没有她大,嘴巴也没有她性感,可是,田很坚决地看着她:“我对这个女孩儿更有爱的感觉。”

阿兰哭,阿兰求,阿兰甚至做出让步,她可以接受田和那个女孩儿随便耍一耍,只要他不离开自己就可以。

田很冷酷。他说:“不,我不爱你了,就不想再同你有任何瓜葛,对不起,请你搬离我的公寓。”

走投无路的阿兰,也去找过大刚。可是,他已经有了另外的爱情,昔日的爱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阿兰抱着蓝小恩痛哭流涕:“蓝姐,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本来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哪怕田毕业之后将我留在美国再分手,我也不会这么绝望啊,现在算什么,我当牛做马陪了他将近两年的时间,最终却鸡飞蛋打……。”

蓝小恩五味杂陈地拥抱着这个哭泣的孩子,内心明镜一样,阿兰的结局,完全是自作自受。太多爱情功利主义者最终一败涂地,并不是真的败给了对手,而是被自己的贪婪欲望击垮。

阿兰央求蓝小恩,帮自己重新租一套房子,父母留给她的生活费已经不多,最后这三个月,她要通过在阿兰的餐馆打工,给自己挣一张回程的机票。

蓝小恩没有帮阿兰找房子,三个月不算太久,蓝小恩愿意将阿兰接到自己家中。她和乔治的大房子,闲置房间很多,如果阿兰住过去,乔治不在的时候,最起码她还不会太孤独。

对于蓝小恩的仗义,阿兰感激涕零。

蓝小恩的房子虽然不用交房租,但是,从搬到这个家中的第一天,阿兰就主动负责了所有房间的清扫。除了在餐馆帮助蓝小恩布置菜品之外,家里的一日三餐,只要她在小镇,一定大包大揽。乔治对阿兰的厨艺赞不绝口,偶尔和蓝小恩提到,如果他们身边一直有这么个漂亮女仆,也着实不错呢。

蓝小恩笑而不答,乔治不过美国一个中产阶层,大梦倒做得不小,还漂亮女仆。他大概不知道,阿兰这样的海归,在中国只要肯踏实努力,完全可以做到金领位置。阿兰回到小镇不久,蓝小恩拿出了那瓶大刚留下的千纸鹤。她知道大刚和阿兰的爱情已经死了,可这个爱情的信物,还是遵照大刚的意思,交给阿兰比较合适。

看到一千多只千纸鹤拥挤在一个大瓶子中,阿兰的眼泪下来了。让她更加动容的,每一只拆开的千纸鹤,里面都有一颗红红的心。

“阿兰,我会爱你一辈子。”

“阿兰,给我时间,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阿兰,我想要两个孩子,男孩儿像我,女孩儿像你,我们一家四口,那得多幸福。”

……

阿兰一张又一张地打开,看一行字,哭一场,看一行字,哭一场。蓝小恩去餐馆的时候,隔着门缝看到哀戚的阿兰,不忍心叨扰,一个人悄悄离开了。

昏昏沉沉一直看,一直看,最终,一千枚千纸鹤拆完了,阿兰眼前,幻化出大刚和那个女孩儿的影子。是,田放弃她后,她后悔了。但是。当她找到大刚,大刚虽然眼里还有留恋,可是,他的手那么坚定地握着另一个女孩儿:“对不起,阿兰,我已经开始了另外的爱情,咱们今生无缘了。”

来美国将近四年,阿兰第一次反观自己的生活。学业无成,生活一团糟,万般渴望的留在美国的梦,随着田的消失也幻灭了。而远在广州的父母,就在她马上要飞回的时刻,还一直同所有亲朋吹嘘着:我们阿兰再也不会回国了。

她觉得自己好失败。而这样的失败,并不只属于今天,以后的漫长日子,更大的失败还会接踵而至。而她,抵抗这些失败的,是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越想越伤心,阿兰忽然动了一个念头:只要她愿意,所有失败和痛苦都是可以避免的,眼睛一闭,整个世界也就全部消失了。

想到这里,阿兰蓦然站起来,疯狂地在各个房间穿行、寻找。最终,她在厨房找到了一把锋利匕首。将匕首搁到手腕上的一瞬,阿兰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泪痕满面的她,头发蓬乱,布衣寒酸。不,她不要这样死。

作为一个西方戏剧史的学习者,阿兰想让死亡浪漫唯美一点。于是,她在浴室点燃熏香,洁白的浴缸里放满热水,质本洁来洁还去,在回归天国的这一刻,就让她回归到纯净的婴儿状态吧。

涌动的香氛在房间中弥漫开来时,阿兰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6点,现在的餐馆刚刚迎来第一个客人吧。

别了,蓝姐。她闭上眼睛,狠狠将匕首切进了自己的手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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