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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跟我做乞丐去

黎教授把我看成是“最容易做到把心解放出来,成为无所羁绊的人,也就是那种最容易达到易经预测最高境界的人”,如此高看我,令我很惶惑。

说我心地善良、没有心机,我基本认同,说我心底纯净,自觉受之有愧,只不过受自身条件限制,自卑心理重,许多东西不敢说出口而已,虽然见到美女时不敢正眼瞧一下,但趁人不注意时我还是会迅速瞄一眼的,更别说春梦连连了,此心何来纯净?

惭愧呀,惭愧!

我知道,很多时候别人所赞美的未必就是事实,有可能是鼓励,是鞭策,也有可能是恭维,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作为自己的师傅,肯定是第一种了。

在惶惑之中,我颇有些惴惴不安地问他说,教授,我要怎样才能把心解放出来,做一个无所羁绊的人呢?

他说,好啊,问得好,我就等着你问我呢!

他眼盯盯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的心给掏出来似得,搞得我一阵心慌。

他一下子压低嗓门,满脸诡异,说道,你要真想做到那样,就跟我做乞丐去!

他的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听错了,问他说,你说做什么?

做乞丐!他大声说道。

我一时回不过神了,脑袋空空,整个人呆呆的。

他看见我这模样,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很好玩的,很好玩的。

我想起在火车站见到过的他那脏兮兮的乞丐形象,原来心中的那个疑问又冒出来,他为什么要去装做乞丐?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做一个“把心解放出来,成为无所羁绊的人”吗?

想到这里,我问他说,这个事有用吗?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点点头,说,你说,一个普通人活一辈子,除了死,还有什么比做乞丐更倒霉的吗?

我想了想,说,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确实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了!

他说,对吧,当你连乞丐都可以做,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寻思着,觉得他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可是,要解放自己的心有很多办法,不一定要这样呀,谁能放得下这脸面呢?

下星期吧,我带你去体验体验,就这么定了!他容不得我多想,自顾自的说着,就算是拍板定下来了。

这算怎么回事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坐立不安,为这事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大街上去乞讨,万一让熟人看见,以后怎么做人啊?可是不去,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也不得了!黎师傅真是太另类了,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到了那一天,想到他一个教授都无所顾忌,我一个学生还有什么好怕的,便横下心来,决定跟他疯一回。那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把我带到一处偏僻的小屋,在那里挂着好几件破烂肮脏的衣服,他挑了一件让我穿上,接过衣服的一瞬,卧槽,一股泥尘味伴着腐臭气息扑鼻而来,熏得我头都晕了,最后我屏着呼吸硬是把衣服穿起来。

看着我龇牙咧嘴的难受劲,黎教授在一旁拍着大腿笑个不停,他真十足是个老顽童了。

还没完呢,他手上不知粘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直往我脸上抹,给我抹过了,又往自己脸上抹,他的脸变得黑黝黝的,我想,我也这模样了,啧啧,到底是什么脏东西呀!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果然脸黑黑的,像电影里的包公,根本就看不出自己的模样来,这令我稍感安心,万一碰上熟人肯定没人能认出我来。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觉得我的头发还不行,拿起一瓶发胶,往他黑乎乎的手心里挤,然后双掌搓几下,等那发胶变得黑乎乎了,往我头上抹,然后又找出一双破鞋让我穿上,再次打量我一番,他这才满意。

出门的时候,他又塞给我一个烂盆子。我被他整得哭笑不得,手捧着这个烂盆子,这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乞丐了。

我跟着他来到通往火车站的站前路口,我们就在那里席地而坐。

你们说,这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呢?你们当中有谁做过乞丐的吗?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没有,因为坐在那里太难受了,那种羞臊感真的是无法形容啊!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不可能做乞丐,更不可能坐在那种人来人往的环境中行乞的。我自打坐下,就不曾敢抬起一次头来,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靠着黎教授坐着,心里后悔得很,若是旁边有个洞,我肯定钻进去了。

斜眼瞄着黎教授,只见他抬头注视着前方,神情自若,还时不时的边举着盆子,边说着行行好,或者可怜可怜之类的话。唉,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行乞起来有模有样的,真是个老江湖。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他扭头看我,说,你也喊两声,既然都坐在这儿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你放心吧,没人能认出你来,喊呀,喊呀。

在他“殷切的期望下”,我想反正没人能认出我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我学着他的模样,向过往的人喊着“可怜可怜我,给口吃的吧”。

万事开头难,这样的事,是开口难,但是一旦开了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所谓的难为情,还是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真正做了,一点也不难。

我持续地喊了半个钟头,直到感觉口干了,才停了下来。再看看盆子里,大概有七八十块钱吧,几十分钟的乞怜总算有所收获。

黎教授捂着嘴嘿嘿嘿地笑着,还悄悄的向我伸着拇指,然后凑近我的耳朵,说,好玩吗,好玩吗?好样的,好样的!你豁得出去,是个干大事的人,我没看错你!

我也呵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好玩,好玩,太好玩了!

我想起在火车站遇见黎教授扮乞丐的一幕,当时他的滑稽让我转悲为喜,破涕为笑,那时的我是隐隐约约地悟到什么,只是无法说出来,现在我清楚意识到了,乞讨虽然是求生的一种极端的手段,没有脸面,没有尊严,只有极少数人会沦落到这一步,多数人还是能通过付出劳动,过上所谓的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但从本质上看,每个求生者都是乞丐,为了生存,都挺可怜的,过得体面与否,都改变不了这个本质,因为在这过程当中,有竞争者、有掠夺者、有欺压者,你压力山大、谨小慎微、俯首帖耳,有时简直必须摇尾乞怜,是不是呢?再说,许多人所谓的体面是做了许多没有脸面的事换来的,这样一比,好像做个乞丐也不算太糟糕。

做一做乞丐又何妨呢?

那天乞讨结束,我把讨来的一百多块钱分给了附近的乞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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