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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晚上,方家总是很热闹。

一个是搞怪大王方净晖;一个是闯祸领袖方净翘。仅仅他们兄妹二人所抖落出来的笑料,就足够使整个客厅的笑语喧哗连绵不断了。有一次,一家人围在一起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欣赏着电视节目。有一则洗发水的广告是大家再熟悉不过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捧着妈妈乌黑顺滑的长发,软软的,脆脆的,童声童气的说:

“妈妈的头发,我爱看、我爱闻、我爱摸。”

可是方净晖在毫无先兆下,阴阳怪气的随口接了下去。

“我爱薅、我爱拽。”

大家先是一怔,等一切回过味来,喷得喷、呛得呛、咳得咳。闹了个人仰马翻,笑了个天翻地覆。就在今晚,闯祸领袖方净翘也没闲着,闯出来的“祸事”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会儿把人笑得前仰后合,一会儿又把人吓得魂飞魄散。晚饭结束后,一家人又围在了客厅里,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方净翘就显得有些安静,她捧着本书,深深地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的看着。不多会儿濮晨旭走了进来,方之翊和梁如岚早已把他看成了方家的一员,即使夫妇有着共同的愿望,但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让他在方家自由的,自然的出入。

方净翘一向都不相信什么心电感应和第六感觉,但是当濮晨旭刚跨进院门的一刹那,她的头还是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白色的衬衫,整齐的塞在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里,黑色的皮带,银色的卡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露在了外面。说实话,她一向对什么衬衫啊,什么西服啊不感兴趣。在她看来这些服饰太正式,太拘谨,尤其是穿在年轻人身上更是抹杀了青年人特有的洒脱和活力。可是,她看着濮晨旭,明明就是衬衫嘛,怎么就这么的有味道呢?她困惑着,困惑极了。

濮晨旭走进去,习惯的和方之翊夫妇打了招呼,挨着方净晖坐下来后目光就温柔的落在了方净翘身上。看到她手里的书,笑容就不知不觉的爬到了脸上。方净翘瞅着对面笑脸,这是个多么吸引人的笑容啊!

“净翘,在看什么书?”

濮晨旭这么一问,把胡思乱想的方净翘问醒了。

“噢,是一本关于园艺的书。”

她的回答有些急促,心脏狂跳不止,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燃烧起来的火,整个人都烫呼呼的。为了掩饰自己慌乱,她伸了个懒腰。只是动作太猛,手力太重,位置太巧,胳膊一举起,她的拳头不偏不倚的打到了方之翊的下巴上。坐在女儿旁边的方之翊,眼戴花镜手握报纸,本来看的正是喜笑颜开时,突然被女儿的一拳打得有些找不到北了。老花镜飞到了茶几上,报纸伤痕累累的散在了地上。大家看看茶几上的老花镜,又看看地上的报纸,再看看莫名其妙的“受害者”,最后把询问的目光定在了方净翘的脸上。方净翘巡视着大伙,讪讪的,小心的,不好意思的说:

“无心之过,无心之过。我只是伸个懒腰,伸懒腰而已。”

听方净翘一解释,再结合刚才的情景,屋子里顿时爆出一阵大笑。而“受害者”方之翊捡起茶几上的眼镜,一边检查着一边即无辜又怀疑的说:

“只是伸懒腰吗?手劲儿那么重,我怎么感觉像是要置我于死地呀?”

方净翘转向父亲又搂脖子又撒娇的说:

“哎呦,爸爸!我怎么舍得要您一命呜呼呢?您真要呜呼了我岂不是丢失了一个大靠山,这种赔本的买卖我怎么会做呢。”

“照你这么说,还真只是伸懒腰喽?”方之翊斜视着女儿。

方净翘定定的看着父亲的眼睛,真诚的、真挚的、真心的点着头。方之翊望着女儿,开怀的笑了,他揉着方净翘的头,玩笑的说:

“既如此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再说了,你这种没头没脑,毛手毛脚的样子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如果你真要给我展示一幅文文静静,淑淑女女的模样,到时候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吓得一命呜呼?”

方净暄笑了,方净晖笑了,濮晨旭笑了,方太太看看鬼脸嘟嘟的女儿,看看乐不可言丈夫,一个个眉开眼笑的脸庞惹得她也跟着笑了。就在这片嘻嘻的笑声中濮淳和妻子林纹竹,走了进来。方家兄妹见过礼,大伙坐定后,濮淳忍不住问:

“什么事这么高兴?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就我们家的老没老的样子,小没小的样子,不惹人笑才奇怪呢。”方太太说。

“笑不好吗?老话说的好‘笑一笑十年少。”濮太太望着方太太笑着接了口,她又说:“我倒想天天笑,就是少了像净翘这样的开心果”。

“就是嘛。”濮淳也插了嘴:“净翘活泼开朗,乖巧可爱,多好的闺女,你们就是不知足。”

方净翘笑着,笑得眼睛更亮了,笑得脸庞更灿烂了,笑得飘飘然了。她得意忘形的看着大家,洋洋得意的说:

“这叫什么?这就叫‘共同语言”。

“既然是这样,纹竹,就把她送你当儿媳吧。就她这样疯疯癫癫的,我还真愁嫁不出去呢。彩礼什么的我统统不要,只要你们接收就行。”

方之翊话一出口,方净翘就坐不住了,她跳起来抗议的说:

“爸爸你这可是为老不尊啊。。。。。。”

方净翘还没有讲完,方净晖开了口,笑吟吟的学着妹妹刚才的语气说:

“这叫什么?这就叫‘原形毕露’。濮叔,林姨,乖巧可爱的女孩会说自己的爸爸为老不尊吗?”

“方净晖你。。。你。。。气死我了。。。你。。。。。。”

方净翘一脸的气氛,一脸的恼怒,一脸的羞涩,弄得所有人又都笑了起来。濮太太一边笑一边把方净翘拉到自己身边喜爱的解着围。

“别急别急,林姨永远站在你这边。”

方净翘躺在濮太太怀里,冲着方净晖做着胜利的鬼脸。

“啊呀!”方净晖又叫了起来,他用身体撞了撞濮晨旭,继续说:“都说‘好女不愁嫁’没想到咱们家的疯丫头也肯有人要!”

对于这一切濮晨旭只是微笑着,微笑着。难道这里的一切不值得快乐吗?一对慈祥解人的夫妇——方之翊和梁如岚;一对潇洒儒雅的兄弟——方净暄和方净晖;还有一副使人感动的画卷——文雅的林纹竹温存的揽着笑意盎然的方净翘,而敦厚的濮淳正感动地欣赏着这幅“母女”相拥图。这所有的一切不和谐吗?不温馨吗?不叫人微笑吗?过了许久,大家的笑意才渐渐隐退。濮太太又问:

“净翘,今天的面试如何呀?那个地方怎么样?”

“唉!那是个神仙居住的地方。”方净翘赞叹着。

“她啊最会夸张了。”方净暄看着妹妹,笑不由自主的就涌到了唇边。“本来是极平常的地方,只要她喜欢,就会添油加醋的夸大,说成是人间仙境一般。”

“这次既不添油也不加醋,实实在在的,货真价实的。”

方净翘正儿八经的样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起来。于是,方净翘兴致勃勃的开始了她的演说。她站在客厅中央,像是个评书表演者,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的赞美着绿幽园里的一切。一楼一廊、一草一木、花圃花房、假山小桥等等,她讲的是如景如画,大家听得是如痴如醉。“三朵花”和楚恒轩被她说得悲悲切切,大家听得感慨万千。就在接近尾声时,一个亭亭玉立,雅致灵秀的少女走了进来。方太太赶紧迎了上去,拉着少女的手热切的问:

“白蕙,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白蕙随着方太太坐进了沙发里,跟所有的人打过招呼后,她发现方净翘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奇怪的问:“净翘,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妥吗?”

“因为我,讨——厌——你。”

什么是一鸣惊人?什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净翘这一“鸣”,惊的整个客厅都风声鹤唳,批评的,责备的言语对她是风驰电掣,劈头盖脸的扑来:

“说话不知轻重。”父亲批评她。

“玩笑开过了头。”母亲指责她。

“神经错乱,不知所云。”方净晖骂她。

“恃宠而骄。”方净暄低吼她。

方净翘四面楚歌时,濮晨旭默默地不言不语。濮太太想替方净翘求情但是濮晨旭却对她摇了摇头。濮太太疑惑的看着儿子,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无声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白蕙和方净暄相恋已有两年,两人情投意合,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从一开始白蕙就知道方净翘是家里的宠儿,她也投其所好的去讨这个未来小姑子的欢心。两年里,方净翘开朗随和的脾气,也使得她们相亲相爱。可是刚刚那句“我讨厌你”,犹如晴天霹雳,把她炸进了深黑幽暗的冰窟里,从四肢冰冷到了内脏。即便如此,白蕙依旧保持着她高贵的气质,礼貌的,压抑的说:

“你们不要指责她好吗?净翘的心直口快,坦坦荡荡的性格是我一直都非常欣赏的。讨厌我,那就证明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有人能提出你的缺点和短处,不是一件坏事。净翘,讨厌我什么就说出来吧,我改。”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居然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丑儿,你胡闹的还不够吗?”方净暄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

“丑儿”是方家上下对方净翘的昵称,这里还有个小小的故事呢。方净翘刚出生时,身体又瘦又小。其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怎么好看,全身红彤彤,皱巴巴的,皮肤又松又干,像个小老头。四岁的方净暄,踮着脚丫,圆溜溜的睁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新奇的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小净暄听到爸爸妈妈讨论名字的问题,他翘着小嘴唇,愁乎乎的,稚嫩嫩的说:

“看她多丑啊,就叫丑儿吧。”

“丑儿”就这样叫了起来,直到填报户口时才有了方净翘这个大名。可是直到现在小名儿都比大名儿叫的顺口,叫的响亮。可是现在的方净暄没有幼时的稚嫩,没有幼时的可爱。他双目愤怒的瞪着妹妹。妹妹虽然做事马马虎虎,可也是乖巧喜人,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出格的事,可这一次是怎么了?他完全糊涂了,他刚要问个明白,却被白蕙抢先了。

“净暄,别阻止净翘。你现在不让她讲出来,她心里会不悦,我心里也会起疙瘩,以后相处起来会更难。有道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话说开了岂不更好?”白蕙大度的说。

“哼!”方净翘冲着方净暄哼了一声。她也真够可以的,都引起全家公愤了,居然还能得意起来。只见她不疾不徐的对着白蕙说:“在你没有进入方家之前,我呢,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挺完美,挺优秀。可是你一出现,我完了,你把全家人的眼球紧紧吸引了,像一对大大的磁石,拉都拉不开。你聪明漂亮、你精灵秀气、你能言善道、你落落大方、你不拘小节、你知书达理。。。。。。哦!老天!你的优点就是讲上三天三夜恐怕都讲不完。跟你在一起,我是那么的暗淡无光,那么的逊色万分。全家把所有的宠爱都转移到了你那儿,根本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尤其是净暄,两天见不上一面,三天说不上一句话。好不容易和我们在一起待会儿吧,居然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相。”她神秘的,故弄玄虚的走过去,对着白蕙说:“我想我是得了‘恋哥症’了,我很吃醋,我很嫉妒。于是乎,我就天天想你的缺点,可想了两年一条没有。我又强迫去恨你,可又找不到恨你的理由。唉!我无计可施了。唉!我甘拜下风了。所以,我只有千方百计的去‘讨’你喜欢,使你对我百看不‘厌”。

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白蕙的小脸也笑成了一朵花。濮晨旭定睛注视着她,方净翘啊方净翘,你就是与众不同,你就是有这样的本领,一下子让人上天,一下子让人入地;上一句话使人暴跳如雷,下一句话又使人眉飞色舞。方净翘啊方净翘,你的伶俐是出了名的,你的机灵是出了名的,你的可爱是出了名的。。。。。。谁说你没有优点?谁说你逊色万分?谁说你暗淡无光?你的光芒让人耀眼,你的光芒射向万丈。濮太太怔住了,儿子凭什么对方净翘如此的了解?儿子凭什么对方净翘如此的信任?她知道儿子喜欢方净翘,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对这份爱投入的竟是这么的深,这么的真,这么的痴。方净晖在妹妹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

“鬼丫头,就你能折腾,把我们吓得半死。”

“活该。”方净翘对着哥哥大叫一声,她嚷着:“谁叫你们对我没有信心。瞧瞧你们刚才一个个的样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还是蕙姐姐比较了解我。”方净翘搂着白蕙讨好的说。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了解你,只有你蕙姐姐最了解你了。白蕙啊,丑儿现在把你看成至高无上的大人物了。”方太太打趣的说。她一直担心姑嫂关系难相处。家庭的和睦是她的期盼,也是方家的主题。现在看着她们亲爱的什么似的,她也放了一百二十个心,自然喜由心生。

“丑儿,你刚刚说你得了什么症?我听得糊里糊涂的,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方之翊担忧的问。女儿娇小玲珑,快乐天真。虽然两个儿子优秀能干,虽然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浓重。可活泼明朗,潇洒热情的女儿,成了他心里的珍宝。

“爸,是‘恋哥症”。方净暄笑着解释着。

“恋哥症?”方之翊摸门不着的重复了一遍,他又问:“什么意思?”

“意思可能是说,妹妹爱上了哥哥。”方净暄哭笑不得的说,他也被这个奇怪的新名词搞的是大舌头读报——含糊其辞。“恋哥症”亏得她能想得出来。

“啊!”方之翊惊讶万分。“这不成了**。”

“得得得。孩子们胡说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瞎起哄。”方太太指责着。

“爸,妈。您们放心,您们的女儿是不会**的。她既不会的‘恋暄症’,更不会得‘恋晖症’。她的‘恋哥症’是有引申意义,是有暗示的。”方净晖阴阳怪气的。

“你又知道啦?”方之翊问方净晖。

“当然啦,她是从恋。。。。。。”

方净翘不用大脑想也知道,哥哥又要拿她开涮了,狗嘴里焉能吐出象牙。于是她不等方净晖讲完,就对准哥哥的一只脚狠狠的跺了下去。方净晖说不下去了,他大叫着跳了起来。他这一跳不打紧,刚好撞到了方净暄的身上。凑巧方净暄手里正端着水杯,因为太突然,没有一点儿的心理准备,方净暄的身体一歪,杯里的水就一滴不落的,全撒到了方之翊的身上。杯子在空中还艺术性的翻了几个筋斗。还好濮晨旭反映敏锐,迅速抓住了那个杯子。大家都被这个惊心动魄的事件惊呆了。方太太第一个清醒过来,她拉着方之翊走进了卧室里。客厅里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天旋地转,笑得地动山摇。当方之翊从卧室里走出来时,大家不得不收敛起来。方净翘走过去,搂着父亲的脖子发赖的说:

“爸爸啊,一杯水即让您洗了头,还让您洗了澡,省时省力省水,岂不是一举多得乎?”

“哦,你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了?”方之翊瞅着女儿。

“不必客气。”她倒接的爽快。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方太太和白蕙坐在一起,她拉着白蕙的一只手,宠爱的看着。白蕙与女儿方净翘性格完全不同,女儿明快开朗,活泼热情;白蕙恬静温柔,细致大度。她喜欢女儿的明朗单纯,也欣赏白蕙的轻柔纤雅。她看着白蕙微笑不由自主的涌在嘴角。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认真的说:

“现在过来是不是有事?”

白蕙笑了笑。

“也没什么事。”白蕙说,她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接着说:“这是落下的户口复印件,我带过来了。”

“这也不是多要紧的事,黑天黑地的还跑一趟。”方太太怜惜说。

“妈妈,这怎么不要紧了?”方净翘又插了进来,说:“您做‘皇上’的不急,你能保证太监也不急吗?”

“哎哎!”方净暄哼着,眼瞅着妹妹:“你这是说谁是太监呢?”

“嗯哼!”方净翘大叫,她走到哥哥方净暄身边笑着嚷:“我提你名提你姓了吗?你这可是不打自招,不能赖我吆。”

“你。。。。。。”方净暄瞪视着妹妹,他很想把脸板的凶凶的,可他就是做不到。

“其实倒也不是特意跑这一趟。”白蕙又说话了。“我同学李梅昨天被车撞了一下,下午朋友和我一起看了看李梅。因为顺路,我爸就让我带过来了,免得净暄再跑一趟。”

“李梅伤得重不重?”方之翊问。

“倒也没什么大碍,没有真正的撞到只是被车挂了一下,摔在了地上。”白蕙看着未来的公公方之翊回答说。

“哎,这出门在外还真就得小心些,稍微一马虎就容易出事。”濮太太林纹竹说了一句。

“是啊,尤其是整天骑车上下班,更得万分的小心、谨慎。”方太太也忍不住的讲了一句。

方太太话一出嘴,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的对准了方净晖。方净晖一下子急了,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嚷嚷道: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是那个李梅撞了车又不是我。”

“这就说明你离撞车也就不远了。”方净翘插了进来。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落音,方太太就坐不住了,她怒斥着说:

“怎么一天到晚的不讲一句好话呢?这么不吉利的话也敢往外秃噜。”

母亲的袒护使方净晖有些得意忘形,他冲着妹妹不住的做鬼脸。方净翘也因为自己的话实在是太不得体,所以也不为自己申辩。她对着哥哥反唇相讥了一个鬼脸,然后就坐到父亲身边不言不语起来。

“你呀你,跟我过了这么多年了,这迷信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呀?”方之翊看着太太也插了进来,他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对于无根据的预言,和烧香拜佛他都统统嗤之以鼻。

“你不迷信,那过清明的时候干什么给你爸妈烧纸钱?”方太太反驳着。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是让你逼得嘛。”方之翊说。

方太太一愣,她想了一会儿,然后不自禁的笑了。这是真的,就因为方之翊是个无神论,所以他过年过节从不拜神磕头,就连清明他也不扫墓不烧纸。方太太倒也不是个十足的迷信狂,她认为清明扫墓不是迷信的表现,而是对已故亲人的一种怀念,更何况这是中国的传统美德。所以在她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只有用“逼”的方法了。

“爸爸,妈妈是怎么逼你的?”方净翘问。

“我记得是你上一年级那年。”方之翊开始讲他的故事了。“你妈把清明用的东西怒气冲冲的放到我面前,然后唔哩哇啦的冲我讲了一大套的道理。我也不示弱啊,对着你妈唏哩哗啦的反驳了她两套大道理。她无言以对,结果转身走了。我呢,为了避免家庭战争;为了不让你妈气大伤身;为了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我也只能是委曲求全,把纸烧了。”

“你们知道他烧的是什么纸吗?”方太太笑着问大家。

“不是冥钞吗?”濮太太看着方太太不解的问。

“冥钞!”方太太哼了一声。

“爸爸你到底烧的是什么纸?”方净翘好奇十足的问着。

“这也不能怪我。”方之翊委屈的说:“我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把纸烧了就齐了。结果我东找西找了半天没能找到烧纸的东西,你妈又临时搞起了失踪,我当时想,就这样算了不烧了,往年不也一直没烧吗?可我反过来又想,你妈妈那年生的火比任何一年都旺,等她回来看我没动又该跟我闹个没完。无可奈何下,我就从你的作业本上撕了几张烧给了你爷爷奶奶。”

一时间,满屋子都笑成了一团。濮淳本来正在喝着茶,听方之翊这样一讲述,嘴里的那口茶就一半“噗嗤”一声的喷了出来,另一半就呛进了喉咙里。于是乎,濮淳就又咳,又笑,又还忍俊不禁的说:

“老方啊老方!你这一举动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爸!”方净晖笑的好厉害,嘴里还乱叫着:“你从丑儿的本子上撕了几张纸烧给了我爷爷奶奶。就丑儿那鬼画符的字,奶奶和爷爷能看得懂吗?”

“你以为你自己的字很高明吗?”方净翘不自主的又和哥哥方净晖抬起了杠。“还不如我的鬼画符呢。”

“算了,你们两个都高明不了哪儿去。”看着斗志昂扬的弟弟妹妹,方净暄按耐不住的开了口。

“其实,净翘的字写的已经非常的好了,你们有时间看看就知道了。”濮晨旭不轻不重的说。

“喂喂喂!”方净晖看到好哥们如此偏心,于是大叫起来:“晨旭,你是那头的?我才是你的铁哥们呢?你搞清楚方向了吗?”

“这方向啊,是因时因人而异的。”白蕙见他们一个个兴趣盎然的,自己也就不见外的说起来。

“噢。。。。。。”方净晖拉着长长地音调怪叫着。

白蕙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语句,再加上方净晖那阴阳怪气的叫声,大家又你看我,我看你的笑起来。方净暄瞅着白蕙,那样亲爱的被母亲拉着,眼睛里嘴里全是笑。如此灿烂的笑容让方净暄心里感动极了。

“选好日子了吗?”濮太太问。

“瞧瞧瞧瞧,都是你。”方太太责怪着自己的丈夫,说:“都是你给搅和的把正事都忘记了。”方太太转过脸,立刻笑意满面的对着白蕙说:“前几天我让你问你爸妈关于日子的事,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他们不在乎这个,这件事就让您们拿主意吧。”白蕙红着脸说。

“真的?”方太太又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您不成。”白蕙说。

“那好,我们现在就看日子,给你和净暄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方太太笑着对方净翘说:“丑儿,去拿那本老黄历去。”

“得令!”方净翘飞奔而去,又飞奔而来。如闪电般的取来了老黄历。

黄历一取来,大家都凑了过来,就连那个一直崇尚无神论的方之翊也忍不住的挤过来凑热闹。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意见,个个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阵叽叽喳喳过后,日子定在了农历六月初六。订好了日子,方太太依旧拉着白蕙的手,善解人意的说:

“日子虽然定了,你回去跟你的父母再商量商量,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再改。假如没有异议,我打算在下月十六那天,给你和净暄办一个订婚宴,也趁机会和你的父母正式的见一次面,到时再好好的说说结婚的事。”

白蕙不说话,只是羞涩的点着头。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方净暄顺手拿了起来。短暂的言来语去之后,方净暄放下话筒望着白蕙说:

“你妈妈。”

“有什么事吗?”方太太问。

“没什么,只是确定一下她在不在这里。”方净暄说。

“本来不用这么晚,李梅把别人都放走了,却非要我陪她。最后李阿姨还硬留我吃了晚饭。”白蕙说着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免得爸妈担心。”

“我送你。”方净暄转身拿上摩托车钥匙,和白蕙一起走出了家门。

“别等着了,开始吧?”方净暄他们刚走,方之翊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濮淳说。两个人都是出了名的棋迷,一天不杀个三局五局的就好似少了点什么。

“好啊!”濮淳说:“象棋在我家呢,是我拿过来还是直接去我家?”

“费什么事,当然去你家了。”方之翊喊着。

“你也别留在这儿了,跟我一起回去吧。”濮淳对着妻子说。

“我跟你回去干什么?我又不下棋。”濮太太不明白的看着丈夫。

“哎呀!家里没水了,没热水拿什么泡茶?我们可没时间烧水。”濮淳说的是理直气壮。

“好好好,你们是有功之臣,我马上回家去烧水泡茶。”濮太太笑着说,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八点二十分,又说:“如岚,现在还不晚,去看看我新织的毛衣吧,我遇到困难了。”

方之翊和濮淳走了,梁如岚和林纹竹也走了。只剩下方净晖,方净翘和濮晨旭了。方净晖很知趣,不一会儿他就借上厕所的名义也逃到了濮家。本来热热闹闹的客厅,走的走,散的散,各忙各的去了。屋子平静之后,方净翘顺手又拿起沙发上的那本书看了起来。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的方净翘在这一刻却是文静的出奇,这让坐在对面的濮晨旭显得十分的纳闷。他看着她笑着问:

“以前像只小燕子,总是说个不停,这会儿竟然这么安静。那本园艺的书真的就那么好看?”

“也不是多么的好看,只是要工作了,总要做一些课前预习吧。”她抬起头说。

“吆!这么用功啊。”他说,笑意又深了一层。

“当然了!我一向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呢。”

这话一出,方净翘的整张脸立刻通红起来。她在心里懊悔的狂喊着,方净翘啊方净翘,你还真是不知羞啊!这么大言不惭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还好学生呢?好学生,能考不上高中?好学生,能考不上大学?如果你这样的都能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那么天底下的老师还不都得气的死光光。方净翘后悔的要命,羞愧的要死。而濮晨旭看着她笑了,他的笑容温文儒雅,开朗而又带着一点儿孩子气。

“去过房间了吗?”濮晨旭看着她问。

“房间?没有啊。”方净翘瞅着他,在他无言的微笑里,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笑着站起来,飞速的跑向自己的房间。

这不是个大房间,白白的墙上,艺术性的贴满了刘德华的海报。房间的一角是一张床头床尾都有栏杆的白色木质单人床,床底是个单衣柜。枕套和床单都是浅绿,浅黄与浅蓝相间的大格子图案,枕头上是折叠整齐的红毛毯。窗前是一张橘黄色的,陈旧写字桌,上面摆着几个类型不一的小饰品。窗户上挂着几个不相同的风铃,有玻璃的、有贝壳的、有金属的、有竹子的。这时窗子开着,风吹进来,那些风铃就叮叮铃铃,叮叮当当的奏出清清脆脆的声音。除此之外,放尽力还有一个简易书架,从它满身的斑斑点点不难看出,它也是个“老古董”了。书架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各种版本的琼瑶全集;第二层书名多起来:《唐诗宋词三百首》《大清才子——纪晓岚》《红楼梦》《西游记》,还有几本金庸的小说;第三层是台“燕舞”牌录音机,和几盘刘德华的磁带。房里的东西都不名贵,也不是价值丰厚,但都是她的宝贝,如果不经过她的允许私自动私自拿,她会毫不留情的翻脸。她跑进来,眼睛寻找的转了一圈后,最后定在了桌子上。桌上有个包装漂亮的正方形纸盒,上面还绑着粉红色的彩带。她冲过去,双手小心翼翼的解开彩带,然后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个风铃,一朵水晶莲花下面垂直几朵小莲花,晶莹剔透,光影四散。风一吹,那优美的声响,更是如诗,如歌,如梦,竟让方净翘心荡神摇起来。她提着风铃上的丝线,轻轻地摇晃着,喜悦地欣赏着。

“喜欢吗?”跟过来的濮晨旭问道。

“不是喜欢,是非常的喜欢。”方净翘举着手里的风铃热烈的说。

这样的回答似乎令濮晨旭很满意,因为他的眼睛里闪出了亮亮的光。

“来,我帮你挂起来。”他说。

“好啊,我拿铁锤去。”

方净翘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又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濮晨旭踩着椅子,然后站在了桌子上。方净翘把手里的铁锤递了过去。在一阵丁丁当当后,那个水晶做成的风铃就牢牢的挂在了窗户上。

“这是在哪儿买的?上海吗?”方净翘又问。

濮晨旭点了点头。

“不是没时间出去玩吗?”她再问。

“大的时间没有,一两个小时还是有的。”他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豫园,不去外滩转转呢?”

“学习的地方比较偏,去那些旅游胜地,光在路上就要好几个小时,根本就赶不及。”他如实的说。

“那真是可惜了。”

“看样子,你很喜欢上海。”他说。

“嗯。”她点着头。“知道吗?我有两大愿望,第二个就是希望去一次上海。去逛外滩,去游豫园,去欣赏东方明珠。。。。。。”方净翘迷蒙着眼睛说着,说的似梦,说的向往。

“为什么如此喜欢上海?”濮晨旭问。

“唉!我一直觉得上海是世界上最古老,最悠久,最神秘,最英雄的城市。”她说。

“英雄?”他不解的。

“当然喽!因为那里有个许文强嘛。”

“许文强!”濮晨旭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方净翘困惑的问。

笑什么?笑她有着二十二岁的年龄,却是十五六岁的心境,满脑子还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看着她,这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真又无邪的光彩,那张撇着的嘴巴,充满了俏皮和可爱。他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郑重的说:

“把你这个伟大的愿望交个我吧,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他又问:“这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什么?”

“是。。。。。。”她忽然住了口,眼里闪出一丝羞涩,歪着脑袋看着他狡黠的说:“秘密,不能说的。”

“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是秘密啊!”方净翘嫣然一笑。

“对我也保密吗?”他问。

“当然了,说出去的东西,还能叫做秘密吗?”

“你真的不说?”

“真的不说。”

“你确定不说?”

“我确定不说。”

“那我就给你些厉害了。”

说完濮晨旭将两只手呵了呵,然后就伸向方净翘的膈肢窝内乱挠。方净翘素性触痒不禁,没两下她就笑的喘不过气来。这时,客厅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慌乱的脚步声。方净翘一怔,她把一只手指压在嘴唇上,“嘘”,然后对着濮晨旭压低声音的说:

“你听,外面好像有声音。”

濮晨旭安静下来,静静地听了几秒钟,说:

“可能是净晖吧。”

“不像啊,� �晖走路的声音那是地动山摇的,你听这个声音很轻盈,很小心。”方净翘看着濮晨旭,瞪圆了眼睛说:“会不会是小偷?”

“走,出去看看去。”他说。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站在客厅那个熟悉的身影,让他们心里如悬石落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家老二方净晖。方净翘走进哥哥,一只手臂在哥哥的肩上重重一拍,嘴里嚷着说:

“唉,你怎么鬼鬼祟祟,走路没声音?我们还以为家里来了小偷了呢。”

方净晖咽了一口水,眼睛撇着妹妹,说:

“我鬼鬼祟祟?我走路没声音?真是笑话了,我刚才回家的声音那响得可是震耳欲聋了。只怕是有些人只顾着亲亲我我,就算是世界天塌地陷了也不会只晓得。”

方净翘刚想反驳几句,却被旁边的电话铃制止了。她对哥哥方净晖努了努嘴才接电话。她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后,就微微笑了起来,接下来的通话,更是让待在旁边的方净晖和濮晨旭匪夷所思。

“是。”方净翘笑着回答。

她懒懒地听着。

“知道。”她说。

她安静地听着。

“当然。”她的声音稍有提高。

她认真地听着。

“真的!”她意外的叫着。

她仔细地听着。

“我当然愿意了!”她欢呼雀跃的喊着。

她开心地听着。

“哎呀,真是爱死你了!”她兴奋地尖叫着,最后她温柔的,深情的道了声:“拜拜!”

方净翘放下话筒后,眼睛迷离的幻想起来。方净翘这一通云里雾里的电话粥完全把方净晖的好奇给吊起起来了。他一凑,凑到妹妹的身边问:

“这是跟谁通电话呢?听了半天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方净翘笑眯眯的看着哥哥,说:

“想知道?”

方净晖点点头。

“很想知道?”方净翘又问。

方净晖重重地点了点头。

“非常想知道?”方净翘再问。

方净晖肯定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偏偏不告诉你。”方净翘婉然一笑,冲着哥哥抛下了这么一句,转身欲走,又停下来对着哥哥说:“别打扰我,我要睡觉了。一觉醒来后就要跨进我的新生活了。”

电话是杨晓芸打来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只是想在朋友面前将她的男友隆重推出而已。只是方净晖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方净翘回答的又简练,所以就显得云山雾罩起来。当方净晖对着妹妹的背影摩拳擦掌的时候,濮晨旭正坐在沙发的深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到了一起。她有了秘密,有了连他都不愿告诉的秘密。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咚”的一下,沉到了深处,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与紧张就在这一时刻,牢牢地抓住了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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