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立扬又回到了十四郎的房间，那是整个部门里藏酒最多的地方。
乔立扬开了好几瓶酒混着喝，希望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灌醉。
婉娜拉电话打来了，他不敢接，但是手机一直响着，他想起以前骗她她伤心的模样，一时间又舍不得，于是接了电话说陪大领导聚餐，可能要晚点回家，叫她自己先叫外卖弄一点吃的不要饿到。
她问他陪领导吃饭是不是要喝许多酒，如果是的话，她家里有一种特别好的醒酒药，她这就去给他取回来，要是领导太过凶残的话，她愿意过来帮他挡酒。
他笑，告诉她没事。
她问他要是醉了的话要不要来饭店接他回家。
他还是说没事。
她担心了一堆事情，嘘寒问暖，像所有甜蜜热恋中的小女生一样又娇柔又温存。
他用这样的甜蜜下酒，只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她终于说够了，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乔立觉却只觉得天旋地转，非常痛苦。
在他的潜意识中，在他的预感里，这场爱恋将不得善终。
是的，他预感到了危机。
他不敢去面对。
他连续猛灌了自己三杯酒，想坐在沙发上，却从沙发上滑落到地毯。
泪水默默流淌。
房子里静悄悄的，其他人应该还留在会议室里开会。
房门忽然打开，有人走进来，高跟鞋的清脆响声。
小野丽莎在他身边蹲下，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来递给他。
“对不起，乔，我不知道这个案子会影响到你的私人生活，就这样生硬的说出来，惹你不高兴了，很抱歉，请原谅我。”小野丽莎强挤出笑容，真诚但痛苦地向他道歉。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是工作，我心里清楚。”乔立扬在酒力的影响下说话有些大舌头。
“可是我不想伤害你，乔，我在时空穿越中见过你从小到大的样子，虽然只是远远看着，却感觉越来越熟悉，就像是我的一位家人。我真的不忍心伤害你。”小野丽莎悄悄垂泪。
乔立扬无法接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上一次见面，他们可以开诚布公的把一切说清楚，也许今天的局面会完全不同。
但说这些已经迟了。
乔立扬无法向她表达出真实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对小野丽莎的感觉。
“乔，如果你决定退出这个案子，我能够接受，也能够体谅。只是希望你别太难过，假设这起案件是恶性事件，假设婉娜拉真的……有罪……希望你可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希望你……”小野丽莎哽咽。她设想过无数次与乔立扬的重逢，重逢却撕心裂肺一般痛苦。满腔满腹的心事与话语无法对他诉说，尤其现在，他已经有了女友，又是案件中的关键目标。她说的太多反而显得伪善，反而像是辛灾乐祸，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劝她，并非同事，并非朋友，也并非前任女友。她难过了，说不下去，从他身边站了起来。
“希望你好……好……的……”小野丽莎说出一句最简单也是最真挚的期望。但是她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老太太同时在说这句话的声音。乔立扬诧异地看向她，发现她整个人的身影就像电子光线折射一般，有小女孩，有中年，也有老年的小野丽莎的身影在交叠变化，形成奇怪的幻影。
小野丽莎平复了一下对乔立扬说道：“抱歉，当我情绪激动时身体影像会有一些波动，这是穿越时空时被强大的力量场所影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才会好。”
“会疼吗？”他下意识问。
“会发麻，就像坐久了身体发麻一般的感觉。”她笑，不以为然。也希望他别放在心上。
他终于看向她的眼睛，看向在梦中出现过多次的她的脸庞。
“为什么，小野丽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保护我，而我们却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值得吗？”他借着酒力问她。
她笑，回答道：“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在你不顾一切保护世界的时候，也应该有人保护你。”
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 ，却有着无限温柔。
他的心融化了，是酒的力道，也是她的美好。
小野丽莎。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但是这个动作超过了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已经有了女友，他不应该这样不负责任。
于是他又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她明白他的心意，并不生气，也不纠缠，而是礼貌地离开，留下空间让他独自冷静。
小野丽莎去洗手间清洗了泪痕，简单补妆，然后回到会议室。
这时候会议室像炸锅了一般人声鼎沸，但她一进房间，大家又悄然无声。
她笑着问他们：“怎么了，见鬼了吗？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大家都和我很陌生了？九斤？十四？酸？小俏？小希？”
她叫每个人的名字，真诚地一个一个的注视他们的眼睛。
“不是啊，我们一直都想念你，也一直希望你回到我们身边来。”小俏抢先回答。
“好啊，既然一切真相都已经说开了。那如果这次案子办得顺利，我就向总部申请调动回上海部门工作。虽然我是日本国籍，实习完毕更应该留在自己的国家工作，但是我也非常想念你们，我想与你们一起工作生活。”小野丽莎美丽地微笑着。
十四郎率先鼓掌，“好啊！再好没有！就住我隔壁房间吧。”
黯月筱寒也站了起来，并且走向小野丽莎，期望与她握手：“Hi，你好，我是MJ7小组的新成员，我叫黯月筱寒。”
“是个长僵了的猴子。”十四郎在一边冷冷吐槽道。
黯月筱寒扭头瞪着他。
“还是和我们一起住吧！”小俏跑向小野丽莎，给了她一个甜蜜的拥抱，“你，我，小希，我们三个美女就应该住在一起，我们可以交流化妆和购物的心得，我们可以一起下午茶一起shopping，多开心呀。”
“贾斯汀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购物逛街的，他可是个大行家。”小野丽莎笑，她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地与他们聊天了，她十分享受现在的幸福。
“呵，不必了吧，连俏大小姐至今不屑与我为伍呢。”贾斯汀在旁边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她了？你一定是做了不好的事情哟，否则我们可爱懂事的小俏怎么会随便生你的气？”小野丽莎道。
“就是嘛，他这个大混蛋！他在战斗的时候骗我！他竟然骗我说他要死了！害我被吓到哭！这种事怎么可以原谅！他欺骗我呢，小野丽莎你一定懂我对不对？！”小俏旧恨涌上心头，一股脑告诉了小野丽莎。
“当然对了，怎么可以这样欺骗女生呢。诶，他们这些男生真是太粗糙太不负责任了，一点emotional的东西都不通。”小野丽莎说道。
“就是嘛，太可恶了，怎么可以原谅，绝对不原谅。”
“嗯，别原谅他，给他扣一个负分，然后看他表现一点点把分数加回来。”
“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机会。”
“让他取悦你嘛，多个听话的小跟班应该也不错。”小野丽莎道。
小俏眼珠子灵巧的一转，大有领悟，“咦，这个办法不错。”
“喂，凭什么呀……”贾斯汀不愿意。
但是小野丽莎瞥了他一眼，眼神的意思是你可得乖乖听话。
“唉……好吧好吧，不算过份的要求你提就是了。”贾斯汀傲娇地挥挥手，其实心里早就想讲和，这次正好有台阶下。
“那就过来握个手，拥抱一下吧。”小野丽莎鼓励道。
“不用了吧……好复杂喔……何必呢……”贾斯汀超级别扭地说道，但人其实已经站起来并且朝小俏走了过来，然后真地敷衍的快速的抱了一下。
小俏推开他，“讨厌啦。”
嘴上都耍态度，其实两个人脸都红了。
小希很有些震惊，在她断片的记忆里小俏和贾斯汀可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可他们现在看着怎么挺和睦的？小希看向九斤，九斤冲她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果然还是女性的力量大，其实一个团队里最好有女性成员，成熟的，善解人意的，并且温和可亲的女性成员。”十四郎故作深沉的说道，团队里的有些生活琐事，乔立扬这家伙根本处理不了。小野丽莎就不同了，刚回来就把棘手的贾斯汀小俏问题给解决掉了。
大家开心地说了会儿话，教授也没有打断他们，大约十分钟后，教授看了看手表，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重新振作精神，严肃认真地开始工作。
会议即将开始，乔立扬并没有回来。
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可以勉强的事，所以没人提到他。
小野丽莎继续会议内容：“我在进入B.P.R.D。时所研究的第一个项目是人鱼。人鱼是传说中的海洋种族，有科学家坚持认为人鱼的由来是因为古代水手们误解了海洋生物——儒艮。”
小野丽莎说到此，投影墙上的照片也在更换着。
“相信你们或多或少对儒艮有所了解，在这里我们假设古代传中半人半鱼的生物真正存在，它并非是儒艮。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与我们正在调查的这件案子便有巨大的联系。”小野丽莎说道。
“听起来并不严谨。”十四郎插嘴说道。
“是的，尽管调查研究了几十年，但是在B.P.R.D。从来没有完整的人鱼标本，也没有寻找到真正的活着的人鱼。”
“让酸到指定海域里去游一游，也许他的声波可以将人鱼引出来。”贾斯汀道。
“也许吧。”小野丽莎笑，现在大家的思路可比方才活跃多了，“希望未来有机会。但现在我们掌握的人鱼资料尚只有画像与照片。”
小野丽莎说着，摁动遥控，投影仪上出现了一张江户时代的日本古画。“画面中记录着当时在大孤西堀附近河川钓起的人鱼。据记载它有一米多长，发出婴儿的哭声。上半身说是人形但其实更像猿猴，牙齿尖细，身上有鸡冠一样红色的肉褶，下半身是鱼形，有两条尾鳍。在中国的一些历史典籍中记载人鱼肉质很柴，苦涩有毒。但是在日本的传说记载中，人鱼肉与人鱼骨都是珍贵的药材，服食它们甚至会有长生不老的效用。”
“有人是真的因此长生不老并且被你们发现的吗？”九斤好奇地问。
“有。但那还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资料便又消失了，资料记录了他是一名渔夫，生活在日本的福井县，当时大饥荒，鱼类也莫名地难以捕捉，渔夫们必需深入海洋，到非常危险的海域去捕鱼，否则将一无所获。有些渔夫出海后再也没有回来，渔村的人们渐渐迁移出村庄，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依然坚持生活在那里，直到他有一天历经险恶捕回了一条人头鱼身的怪鱼，他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挣扎了没多久还是把鱼煮熟吃掉。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变老也没有死亡，但是他的妻儿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同样吃了鱼肉，却变成了可怕的鱼形怪物，它们面目狰狞，十分狂暴，最终被赶来的村民杀死。”
“好可怜，为什么有的人吃了人鱼肉会中毒变成怪物，有的人却可以长生不老？”酸问。
小野丽莎微笑，“这也许就是人鱼的神秘之处。而在福井县因为人鱼肉长生不老的并不指他一人，早在江户时代，日本著名的八百比丘尼，因为误食人鱼肉而长生不老的妙龄少女的故事就发生在福井县。”
“这位八百比丘尼后来怎样了？”小希好奇地问了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在会议上说话。
“她周游列国，帮助了许多人，然后消失了。”小野丽莎回答。
“这些人可真神秘，但是这些故事从那个猴子头人鱼身的怪物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让我感到很不爽了。你们说万一真正的人鱼是猴身鱼尾怎么办？感觉听到它们会被人类吃掉，我全身都不舒服，毛骨悚然。”黯月筱寒说道。
“南无阿弥陀佛。”达善仁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会议中所提到的所有点都串连起来了？”十四郎敏锐地问。
“是这样。”小野丽莎点头，“之前提到的在自杀森林中发现的两具尸体，在解剖后的七天内，他们的身体仍在发生异变，这是他们最终变化成的样子。”小野丽莎摁动遥控器，投影照片里出现了两个紫褐色的鱼怪，头是鱼状，身体布满了鳞片，手脚则像魔鬼的爪子。从他们的血液中发现了一种酶，这种酶促发、催化了他们身体细胞的异变。而这种特殊的酶曾在被污染的变质深海鱼上发现，类似的酶也曾经造成过远洋捕渔船上的大量伤亡。”
“所以呢？所以有人给他们吃下了人鱼肉？”九斤问。
“那么他们身上少掉的人又是什么？”贾斯汀问。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为什么不直接从他们身上再切两块肉下来，烹饪一下，看看是不是一半牛肉一半鱼肉的味道。”黯月筱寒问。
众人看向他，真是个他疯狂的念头。
“呵，白痴，也只有你会吃掉自己的二师弟。”达善仁嘲笑他。
“喂，秃子。”
“小心我念咒哟。”达善仁顶回去。黯月筱寒不罗嗦了。
此刻教授点了点头已经明白了小野丽莎所说的事情，那些来龙去脉也被他串连起来，有了清晰的解释。
“日本两位失业的男子，外出寻找工作而被监禁，在监禁过程中他们服用了人鱼从或是人鱼毒素，这种毒素可以令人长生不老，也可以令人变成鱼怪。而长生的比例极低，所以人鱼毒素拥有者无法直接使用它们，便拥有者也许找到了稀释毒素的办法，它虽然不能令人长生却可以令人恢复一定时间的青春。而这稀释的办法也许就是将被囚者做为食材或是实验对象。无论如何，他们的实验成功了，并且开始投入量化生产。他们需要大量的失踪人口，那种即便失踪，也不会有人寻找的独身男性。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到中国的外来劳务市场。超空天法会，普缇赞与婉娜拉，是你们锁定的目标，他们就在上海行动，而我们需要潜入他们的会所，调查出相应的证据。如果他们就是主谋，那么捉捕他们。”教授说道。
“是的，教授，正是如此。”小野丽莎说道。
“我们怎么潜入进去？”贾斯汀问，“我们都太有名啦，小希，小俏，我，很容易被发现真相。酸倒是一副皇族王子的模样，可是皇室资料非常好调查，也没法杜撰出来一个吧。其他人就算了，没有气质。”
“嘿！我怎么没有气质了？！”黯月筱寒炸毛。
“其实我们何必费劲潜入呢，要调查这两个人，我们团队中不是有一个最适合的家伙嘛，他简直可以轻而易举地混进去调查真相。”十四郎说道。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不敢提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他不会加入我们的吧，他已经退出了。”达善仁说道。
众人继续沉默，望向教授，也许现在可以说服乔立扬的只有教授。但是说服乔做这样的事情又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万一这事和普缇赞与婉娜拉没有丝毫关系，乔立扬的行动一旦被发现，一定会伤害他们的关系。不过现在一切分析下来，总觉得普缇赞与婉娜拉有很大问题，要是他们真做了这种丧病的事，对乔立扬也将是莫大伤害。
该如何是好呢。
大家望着教授不说话。
教授咳了一声，声音忽然变了，“小雨点肚子饿。”
唉……众人垂头，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