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快到日落的时候，蚩尤才踱着步从云狱中出来。
见到蚩尤时，刑天眸中的慵懒顿时一扫而空，直起了身：“老师，都解决了？”
“嗯。”蚩尤含糊地应了一句。
“白墨没有对您怎么样吧？”
以那个家伙的身手，还能对他怎么样？哪次不是两败俱伤，要么就是强行被阿玉分开。
不过蚩尤好像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你去医院看过了吗？常羲怎么样？”
“老师，您不用担心，常羲受的都是皮外伤，住几天院应该就会没事了。”
“那就好……”
想必白墨也并没有痛下杀手吧，若是常羲这次有什么问题，就算是以前的挚友，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刑天在一旁时刻观察着蚩尤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地发问：“老师，那个常羲真的是您和雨师妾前辈的孩子吗？”
“怎么，不像？”蚩尤转头望向了他。
“不是，学生只是觉得……”刑天抿了抿唇，似乎正在努力斟酌着语句，“常羲妹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种系法的能力，甚至完全没有受到过训练——我原本以为，您的女儿应该会和您一样强大的……”
强大……吗？
蚩尤轻叹了一声：“刑天我问你，什么力量才能被称之为强大？”
“唔……应该就是足以令敌人畏惧的，有资格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
“是吗？”蚩尤蓦然微微苦笑了起来，“我从来都算不上强大啊，刑天——曾经我以为只要打败了所有人，就算得上强大了，可后来出现了大魔王羲和……再后来，我以为自己只要努力成为了白巫，就算得上强大，可很快我又失去了一切，称谓、地位、妻子——”
“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保护得了，忙来忙去不过是一场空罢了……雨师消失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什么都不教给常羲，不让她了解这个世界的真谛，她就不会有压力，也不会像我一样堕落至此……”
刑天惴惴出声：“老师……”
“白墨说的没错，我何其幸运会有这样优秀的女儿——常羲这孩子，我从小就没有怎么照顾过她……说实话，除了雨师之外，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他人相处。所以我只好尽力避开，远远地望着常羲渐渐长成了一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她和雨师不一样，从小就很有主见，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蚩尤微微抬起了头，他原本就比刑天高出不少，只要稍稍一抬头就可以和刑天平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像白墨所说的那样成长为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到那个时候，雨师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只可惜，就连她受了伤，我这个做父亲也不能陪在她身边——”
刑天怔忡在原地。与老师相识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见过老师这副模样。
当年老师被判入狱之后不久，以玉藻前前辈为首的起义便以迅雷之势爆发了，王国内最强的几人突然对整个王国发起了宣战，其中竟然还有一位新上任的白巫大人，这如何不令人愕然！他当时还没毕业，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一场耗时两年之久的起义在王国内掀起了一场何等浩荡的轩然大波。
但最后，他们还是败了。
再后来，老师出狱之后不久便和雨师妾前辈他们一样销声匿迹了。毕业后，他终于如愿进入了王国第一警备队，却再也没有联系到老师，直到昨天——老师突然上门找上了他。
那时的老师，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影子，只有一双鹰眸依旧锋锐如刀。
消失的这些年来，老师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不敢过问，也不愿多问。
至于常羲……
“老师，您刚刚的意思——怎么有点像托孤呢？”
一秒的沉默后，刑天的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什么托孤？你老师我还没死呢，会不会聊天？”
“好吧好吧！”刑天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以您的身份不方便露面——照顾小师妹这点小事，您直说不就行了？非要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也不怕把自己给绕晕了。”
蚩尤面无表情，再次抬起了巴掌。
“老师——”此时的刑天却慢慢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道，“其实就算您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早就猜到了——常羲她，和您很像呢！”
“您放心，既然是您的女儿，我刑天——一定会拼尽一切保护她，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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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窗外渗漏进来的光亮瞬间就被黑暗吞噬了，常羲一脸怨念地盯着一袭白衣施施然到窗户边上，然后无情地一把拉上了帘子。
“护士姐姐——”
“嗯？”
“你能不能把窗帘拉开啊，屋子里好黑，我害怕……”
“不行，你刚敷了药，吊瓶也还没打完，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可是……”
她还想再挣扎一下，没想到护士已经先她一步悠悠开了口：“好好休息，两个小时之后我过来给你换药，乖啊！”
说完，短发齐耳的小护士便不再理会她沉得都快滴出水来的脸色，踩着一双小布鞋轻飘飘地出了房门，还顺便带上了门。
常羲哀嚎一声，再次郁闷地托住了小巧的下巴。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明明伤的根本不重，按理说顶多住院一周就没什么问题了啊，为什么还要在医院里接受摧残啊啊啊啊啊啊！都怪陆离这个家伙，不就是上次揶揄了他两句嘛，结果回头就跟学校汇报说她伤得很重至少要住两个月的院，害得她现在除了病房这个四四方方的地方之外，哪都去不了。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她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也的确不能随处乱跑。白墨的事并没有宣扬出去，当日参加集训的学生们除了莫名其妙被疏散到外围之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烛龙和学校商议过后一致决定，不能让学生知道白墨逃狱并在不周山出现的事情，以免影响过多发酵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她这两天在医院，除了陆离和燕然还会大发善心经常过来看看之外，就连学校领导——也就是那个副校长胡余也不敢在医院露面。也不知道念乔学姐和朱雀他们一周都没见过她，会不会担心啊……
而且她真的——
好！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