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耳鸣……天花板都在转。
这是在哪？
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结果血液一时间如铅似汞，沉沉的坠出头颅。犹如老式电视机上昏黑的雪花片淹没了视野，耳朵听见警鸣般刺儿的旋律，那是过热的心脏在抗议它沉重的负担。
身上皮肤的触感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攫住了他，潜意识忽然回忆起星空下不可名状的第四原色，那些触感背后的身影于是就被想象成将人拖入水底的章鱼。他开始大叫，耳朵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抓取他的触手缠绕得更紧了，忽然间他感到一丝乏力，不久就顺理成章的倒回床上。
仿佛溺水的人被拖回此岸，他依旧在大口的喘息，却不再有死神锁住咽喉的窒息感。
“……恐怕不行,你也见到了，患者的精神很不稳定。”
“可我们没时间等下去了，又死了……人，外面记者的长枪短炮马上就戳我鼻子上了。警局必须得有个交代！”
“就算你这么说，没办法的事就是不行。先不说他是否还保有思维能力，单是他糟糕的精神状态就能让你的询问变得十分危险。”
“没事……我感觉还行。”他虚弱且困倦的说，但声音小到令他怀疑争论的两人是否能够听见。
“嗯？”
“嗯嗯？”
“刚才是你说话吗？”
辨认不出是谁在问自己，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稍微点点头，那人有些惊喜的继续问道：
“那么，你的名字。”
“我……卡卡，我叫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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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很宁静，粉色罩衫的护士小姐姐推着轮椅带卡卡出来晒太阳，她身上有消毒水的气味，不是很好闻，但能令卡卡无比安心。战场上闻见消毒水就说明天使降临到身边了，那么对于战士来说，这世上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长时间的问询令卡卡脑子里一片混乱，多亏了军旅生涯积攒下来的素质令卡卡即便混乱也还是完整而准确的将所见所闻汇报上去。卡卡想起来自己的长官，当初还是新兵的卡卡问他为什么要在训练完累的像条狗的时候还要去学理论知识，那个老油子正气凌然的回答：
“当然是为了让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头脑清醒。试想你被俘虏了，只有清醒的头脑才能让你有招供的能力，会招供的人才有被审讯的价值。”
“？？”卡卡疑惑了，“这不是叛徒吗，要上军事法庭的吧！”
“没审讯价值的都死了，再说，你个小兵能供出皮皮虾啊，长这么大没学过撒谎扯淡吗？”
没想到这军队败类的教导居然有一天派上用场了……卡卡混沌的脑子依旧搞不清是该庆幸还是羞耻。
太阳晒着不知多久，卡卡突然想起自己貌似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于是对护士小姐姐说：“对了我朋友呢？是两个中国人。”
“他们和你一起在警车上被发现，一个醒来后精神失常，被打了几针镇静剂还没醒来，另一个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据说找到你们的时候警车几乎报废，就像开进浓盐酸里去了。”
“哦……真惨。”卡卡无意义的感叹，然后说：“对了你叫什么？”
“艾若维”
“好的艾若维，能带我去我朋友那吗，我想等他们醒来，有问题要问。”
艾若维乖巧的推着轮椅回到住院楼内，虽然卡卡表示自己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自己走也没问题……但艾若维就是笑笑然后继续推椅子。于是卡卡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推开住院楼的玻璃门，黑色的镜面极短暂的倒映了卡卡自己的身影，这段时间并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倒是进门后发觉外部的阳光通透的照亮大厅，而玻璃也不是外面看来的黑色，这点令卡卡觉得稍稍有趣。
“这里听平静的啊。”卡卡坐上电梯后说。
“毕竟这里是医院，安静的环境有利于身体的康复。”
“我还以为精神病院会更喧闹一点。”
艾若维笑笑：“精神病院也是医院啊。”
轮椅推倒801病房，卡卡记得自己的病房就是对门的802，房间里的陈设同醒来时看见的房间如出一辙，都是雪白的内室和稳固的病床。悬吊着的床头柜上放着花瓶，里面却并没有花束。
床上躺着的是白岸，他暂时还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卡卡仔细回想，着大概和他在逃亡途中无谋的跳出3楼不无关系。再怎么说3楼跳下来还能动都该是个奇迹，他也不是专门锻炼过的职业莽夫，当时完全是憋着一口气靠肾上腺素硬扛过来的，现在这种情况该算“欠了多少债该一次性还清”这种状态。
当然如果白岸他醒着自然最好，能省不少事。昏迷着无非麻烦一点，他问艾若维：“他随身的包还在吗？我记得……”没等说完，心领神会的护士小姐姐安静的从悬吊着的床头柜下方拿出白岸的挎包。
”谢谢。“卡卡昨天就看见白岸他上楼时手里拿着一本古书，当时直接去问杨清发现的成果，于是就略过了这一段没问。然而好奇心驱使卡卡牢牢记住了有这件事，刚晒太阳整理思绪的时候就想到了这茬。他翻开暗红的古老封皮，那本没写名字的书籍开篇就是一大段狂人的疯言疯语，致使卡卡对这本书失去了耐心。
”什么胡说八道的垃圾玩意。“卡卡皱眉，毫无耐心的快速翻阅书籍，目光只在带有图案的页码掠过。忽然他发现了好像有眼熟的图案，重新翻回去查阅时却没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为啥要带这本书出来？”卡卡疑惑不解，于是将书放回包中，继续寻找昨天杨清在尼德的房间里搜查到的日记本，可是翻遍了所有夹层那本书都不见踪影。艾若维贴过来问：“需要帮忙吗。”卡卡寻思了下，感觉……
~
楼下传来惨叫声，如果没听错那就是一起来的协警发出的凄惨叫声。这一突发的事件立刻打断了白岸的思绪，合上日记丢回给杨清，之后他就立刻追着卡卡来带三楼的窗户边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
没错，日记是在杨清那里……
“咳嗯，能带我到另一个朋友那里去吗？我有些东西放在他那了。”
“就在隔壁。”说着，艾若维就推动了轮椅，并且无视掉卡卡“就不能让我自己走吗……”的小声抗议。
“不过他的精神比较不稳定，现在的话因为镇静剂的关系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保险起见有什么要看的东西我帮你带出来吧。”艾若维在门口前建议。“不用了。”卡卡拒绝道：“如果他醒着，刚好能问他一点问题。”
嗯，看来他和杨清语言不通这件事还没来得及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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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尚且熟睡着，卡卡拿了床头柜下的日记本翻开了查看。那本字迹凌乱的日记本出乎意料的还保有清晰的语言逻辑，是在有些难得。上面的计时是从今年的2月开始的，那时的话，按照约翰的说法，差不多时阿汤家的狗出来伤人又被打死。不久后日记的作者，也就是尼德，他发疯了，被关进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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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2.11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没疯，我不是疯子也没有撒谎！我不应该被关在这里，绝不！我得出去，我知道帕比的疯狂不是意外，可是没人相信我。shit，被关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所有人都会像帕比那样发疯的，但我必须先出去，我得让人相信我。
201X.2.23
我已经尝试过所有手段了，但老爸依然固执的认为我不正常。妈妈也被关进了房间，事情越来越糟糕了。我以为妈妈是和我一样被误会而关进来的，但我似乎想错了，我很难和她交流。我的询问她都会以呜咽的声音回答，完全无法辨认意思……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吗？
201X.3.18
我已经多久没收拾过房间了……不对，我有收拾过房间吗？窗户被钉上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挠出可以透光的洞。本来是想试着能不能逃出去，现在却成了我计算时间的手段。就在前不久，我的手表没电了。据说为了防止我触电，这个房间的电闸被拉上了，手机也不能用。当我想再次破坏木板时，想起那些木板很结实，而且封钉了好几块，虽然没什么事做，但这么累的事情果然还是不想做第二次。
201X.4.9
妈妈在隔壁一直试图和我说话，但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我之前猜测过是不是因为我再老爸他们眼里就和老妈一样没法正常说话，现在我越来越确信这个假设……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当我是一个疯子，而且从来不听我说话，因为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但我不是疯子，我还能写日记，我还是有思维的，我只是一个不能说话的正常人，我不是疯子……
201X.5.14
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给我递饭，我连递出日记的机会都没有……想想差不多一年了吧，去年的这天以后家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了。先开始是水变苦，几乎要用到水处理的菜单，都变得不能入口。没办法只好每天都叫外卖。我还以为是自来水厂出现什么意外，但问了所有人好像就我家是这样的。可是我们家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啊，除了一年前的这天的前几天，有个人死在我们家的附近。老爸当时为了避免麻烦直接找殡仪馆处理了……咦，是这样的吗前年还是去年？有点记不清了。可恶一定是关太久了。
201X.6.3
最近越来越觉得难受了，它们……一定是它们，它们快要来了……我说过帕比吧？它是个好孩子，是我家养的小狗，但是它最近吃不下饭，但是又很暴躁。它咬坏了家里的沙发和桌子，不管是木桌还是玻璃的，它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都是因为它们，我看到它们在帕比身上，帕比吧它们咬了，然后帕比就变成那样了。其实这不是帕比的错，帕比如果吐出来还是能恢复的。它是一个好孩子，这些它本来可以不用承受的……
201X.6.10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
……
……
我看到它们了，它们没吃我，但它们也注意到我了
201X.6.21
它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我很害怕……但是这里是安全的，这里一定是安全的，它们看见我了，它们早就看见我了。但这里是安全的，所以我不能出去，这里是安全的……
201X.6.24
这里不是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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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本落地，卡卡被冷汗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