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血听着摩魃如此说，也就愣了，夜色已经降临，三高的眼睛在夜色中显着几分蓝光。雪小血身上的那个狐狸纹身，自然也是显示了几多光彩。摩魃看着，赞了一句：
“这个纹身很漂亮。”
雪小血点头：
“谢谢，我在苗疆找了一个纹身师纹的。”
“那人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摩魃赞了一句。
雪小血笑，然后不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摩魃继续说。而摩魃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到：
“其实母亲也就是怕我的能力为他人所觊觎，我始终难逃一死，因此母亲让我藏，让我不要显露出任何的能力，让我就像是一个沉默而且孤僻的孩子长大，母亲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在保护我，直到她死在了战场上。”
“你母亲……”雪小血本来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那一战，母亲本来可以不用去的。但是因为对方是母亲家乡的人，人永远不可能抵抗这等归故乡的魔咒，所以母亲也就坚持去了，然后是战死的，到死都没有被敌人戳中过一刀一枪，也没有被射中一箭。只是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气血分崩，最后守着的，也是父亲的领土。还有——我。”
“你？”
“母亲生前，在神明前赌咒了一个誓愿。若是她战死沙场，那么神明便也就保我一生平安。”摩魃淡淡的说，语气中怎么都承载了一股子的忧伤。
雪小血一愣，反而说道：
“这等誓愿如何能够尽信？”
“一般人的不可以信，然则，诅咒师的誓愿，却不可不信、因则，我们、乃是非人非神非魔非鬼非妖非怪非仙之物。”摩魃说的很是安然，仿佛说的并不是他一般。
见摩魃如此说了，雪小血也就不再说什么，也就点点头：
“你母亲很伟大。”
“后来，我遇见了同样是来自我母亲家乡的北方的龙妊。”摩魃轻声的说，说的时候，眼眸流转，像是想起了自己最为幸福的年代。
“龙妊并非胡人，不过是跟着自己的家迁徙到了胡人的部落。我们彼此相互理解，她的家人也早就离世。几经辗转，我们也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无双城还没有毁灭，我们认识了一名铸剑师，那铸剑师乃是上官腾的大弟子，此人名为无上，虽然已经瞎了，但是还是用玄铁打造出来了五剑玄铁的兵刃：九龙金刚环、紫电弯月刀、应龙刃、女魃剑和凝颜簪。那个时候我们正好和无上相识，无上见我们和他有缘，也便将应龙刃和女魃剑相赠与我和龙妊。龙妊使用女魃剑，而我用的则是应龙刃，两件兵器是为一对，正如同那天下四大名剑之中的将轨和星墨是一对，而堕泪和沉眉是一对一般。而兵刃上名正好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便也算是更大的缘分，因此，那个时候我也就随着龙妊脱离了我的部落，回到了她的家乡，也就是汉地，然后我们组建了极其普通的一个家庭。刀剑，也就都藏了起来。然后几年，大哥继承了胡人首领的位置，四分了天下，二哥多次前来找我，希望我能够回去北部落，但是我想来拒绝，当然二哥是唯一知道我能力的人——因为他见过我封印了你的这只蜘蛛。而后，二哥多次的骚扰，然后我和龙妊也就不胜其烦的搬家，后来胡人和锦朝多战，二哥也就不再来了。不过却是走上了想要操纵死尸的道路，那个时候无双城的秘密二哥刚好知道，而沈阡陌来的时候，二哥也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候龙妊为二哥带走，而我为了救龙妊也就误杀了无双凋画小姐，那以后，二哥多次以此威胁——因为我并不想让自己的妻子知道我手染鲜血，我也就不得已帮二哥召唤过几多魔物，也就教过了他一些方法，却不知二哥如何找到那么多的书籍来的，竟然也就能够将咒术研习到了如今的地步。最后，二哥开始研制活死人的军团，因此我和二哥生了口角，二哥便也对付了龙妊，龙妊惨死。而我，也就因此和二哥彻底的决裂。”
雪小血听着，觉得摩魃的故事也是很悲伤的，不知道为何，雪小血总觉得这些事情听起来有亲历的感受，却说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我留在了汉地，抚养我和龙妊的孩子……”
“你们还有孩子？”雪小血好奇。
摩魃微笑着看了雪小血一眼，然后说道：
“是的，我们还有孩子，而且曾经度过了不算长的一段很美好的日子。然后龙妊死了，我也就一个人养我的孩子，虽然汉人对我还是多少有些成见，不过总体来说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在汉地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那日子，虽然辛苦，但是看着孩子长大，也算是另外一种幸福。”
“那——你的孩子呢？”雪小血问得犹豫，因为她害怕听见摩魃说出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来，想起那种孤独终老的状态，雪小血也就觉得悲伤。
“我不知道，”摩魃实话实说，“我……很久没有见过我的孩子了。”
“你不知道？”雪小血一惊，然后忽然明白过来，“你怎么会回到胡地来的？”
摩魃淡淡的笑了，然后说道：
“被二哥掳走的，用龙妊的尸体威胁我，若是我不跟着他回来，那么他就会让龙妊变成真正的活死人，去战场上战斗到尸骨无存。我只好回到了胡地，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那么，他还活着吗？”雪小血问，“你有去问过吗？”
“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问……”摩魃转头看着雪小血，目光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十多年都给我的答案是死了——在一场变乱中死了。”
雪小血一哽，不知道自己是问对了还是问错了。
然而，摩魃却笑着摇摇头：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其实我的孩子还活着。而且，看来似乎还活的很好，而且，长大了。虽然我对不起这个孩子，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我良久的缺席，从来不知道其实她在我平行的世界里面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我来不及带她走，也一点不想要带着她来胡地过上囚禁和被威胁的生活。我将她丢在了中原不闻不问十五年，甚至十五年来都没有去上过她母亲的坟头，只能逢年过节在胡地一个人孤单的祭拜。我不敢祈求我的孩子还能够原谅我，但是我希望她能够过得好，无论用怎样的方式，无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已经缺失了十五年的亲人，或许她早就以为我死了，或许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人，但是，我还是想要为她祝福。如今知道了她的消息，我已经很是心满意足，觉得很是温暖了起来，活着，也就有了希望。”
雪小血听着摩魃如此说，不由来的也就觉得心里有些暖意，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的孩子要是知道了你的意思，听到了你这番话，一定会原谅你的。”
摩魃看了雪小血一会儿，才说：
“原谅不原谅，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过得好，也就可以了。亲人都是相互关心的，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会默默祝福那样的她。”
“你还真是豁达，”雪小血笑，“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孩子那么幸运。”
摩魃听了笑道：
“你自然也很幸运，雪门主。”
雪小血耸耸肩，打趣道：
“或许吧，生活下去就是了。至少我觉得我活的还不赖。还有，你以后作何打算？是要我一会儿把你放下去，还是你想要来中原投奔我？端鹤门可是随时欢迎你。”
摩魃闻言，忽然正色、皱眉：
“杀妻只恨、弑母之痛、骨肉分离之仇，不可不报，我必须回去，而且要回到摩诃巴斯的身边去。”
雪小血一听，看见了摩魃这等样子，忽然问了一句：
“值得吗？”
值得为了一个摩诃巴斯，为了那些十五年、二十年的仇恨，而毁掉了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善心和善本，所有的福报最后都变成了嗜血和复仇，堕入了修罗之道，受到诅咒之中的诅咒，永远永远的不能够超生。
摩魃顿了顿，起身，郑重的向雪小血点点头：
“值得。”
雪小血也起身：
“那么，这个一定适合给你。”
摩魃一愣，看见了雪小血递给了自己的一样东西，摩魃发现了，那是一团衣料，衣料上面写着一串汉文，乃是记载了中原的文字。雪小血说道：
“我不明白你懂不懂汉文，我只是觉得应该给你。内容我大概也就记了下来，这些都是江山烟雨图上的文字，藏头的乃是做出活死人的方法，然而，宝塔的，却是破解的方法。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明白如何做。”
摩魃听了，忽然看见了那文字中间的内容，那些文字的排列不同，按着雪小血的话说，如果是用宝塔形的排列方式的话，确实是看见了不同的内容。摩魃抬头，对着雪小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想了一会软，摩魃忽然说道：
“你若是有空，便去一个名为灵溪涧的地方，在水下三尺，我有东西送给你。”
雪小血一愣，然后笑道：
“我可不是云小浅那等女人，需要金子和钱财回报。”
“不过是送给有缘人罢了。”摩魃坚持。
雪小血也就只好点头：
“保重。”
摩魃点点头，然后一跃从三高的身上跳了下去。然后摩魃冲雪小血挥了挥手，雪小血也就点点头，拍拍三高，三高带着雪小血往摩羯若的大帐走了过去。而摩魃站在他们的身后，摩魃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心念转动、嘴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声音已经随着心念而出，通灵了六界，自然也就传到了能够听到的魔物耳中。此刻，乌兰托娅草原上的魔物——也就只有三高这只千年血蜘蛛。
“蜘蛛，汝听吾命，汝非恶类，故往是吾之固错。此往以后，望汝顾料吾女，必将感激不尽。“
三高虽然已经走远，但是却也听到了这话，三高能够回答摩魃，三高也就回答了，摩魃听见了回答以后，自然也是笑笑，然后看着雪小血的背影，慢慢的说道：
“龙妊，你知道吗，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并没有死，而且，她继承了你的大部分性格，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如此聪颖，像是乌兰托娅草原上最亮的星星，像是北海的洁冰。你总是说我给她取的名字——绢花，不是那么好听。绢花到底是你喜欢的花呢，不过，现在她有了新的名字——雪小血，你还满意吗？雪，似乎也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呢。”
无论，
摩魃说了什么，雪小血都是没有听到了，在雪小血的生命中，不过是遇见了这么一个胡人的首领，一个并不是那么可怕和可恶的人，觉得亲切，也就如是而已。没有相拥而泣的团聚，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团聚，既然这么多的苦厄都已经过去，剩下的是岁月静好，那么，也就不必再去相认。至少，摩魃和雪小血，都已经看开了过往，面对的，不过是当下，和未来，而已。
雪小血回到了摩羯若的地盘上，摩羯若看见了雪小血连忙骑马过来：
“哎哟我的雪门主，你能不能不要乱跑，你要是不见了我可得被我二哥杀了不可。”
雪小血心说你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情，但是还是很痛快的跳了下来：
“你二哥呢，我给他讲，讲完我好走，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摩羯若还没有回答，摩诃巴斯也就走了出来：
“雪门主倒是日理万机。”
“你才是日理万机，我还有很多人要去杀，门里的事物要管，没有心思和你们胡人胡搅蛮缠。我解释清楚了，图我带回去给上官末颜，这样合算吧？”
摩诃巴斯想了想，说道：
“也好，相信雪门主不是一个讲究侠义之道的人。”
雪小血当然不是讲究侠义之道的人，不过只是不想要让你摩诃巴斯太顺利而已，雪小血也就直接走过去，看着那图，那图早就放在了火上烤着，旁边有几个摩诃巴斯信任的懂得汉文的胡人站在那里，雪小血说一句，那些人也就记录一句，看看雪小血有没有在摩诃巴斯。雪小血也就一直在说，说完以后，胡人的两个懂得汉语的男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对摩诃巴斯说：
“首领，她说的都没有任何错误。”
“你们肯定？”
两个胡人点头。
“起誓？”摩羯若追问。
“我们起誓！”两个胡人很肯定——雪小血自然也没有要说错的意思。上官末颜曾经说过，如果要给一个人打击，并不是在他最惨的时候打击他，而是在他认为自己最为成功的时候让他一败涂地，这样的打击才会让人一蹶不振，而雪小血要的，正是如此。
摩诃巴斯点点头，然后看着雪小血。
雪小血也就继续说：
“这些乃是汉人的藏头文字，藏头是为在首字藏下要说的意思。”
当然，雪小血心里知道藏头不仅仅有这等藏法，可以横竖斜环绕都无所谓，不过胡人应该不知道那么多，何况是宝塔形。雪小血也就这么说，而且雪小血确实没有说任何一句谎话。
“藏头？”摩诃巴斯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对的，我看你已经明白了，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你想要的东西——方法和配方都已经藏头在里面了，首领大人，怎样，可以放我走了吗？”
摩诃巴斯看了雪小血一会儿，才说：
“怎么现在又那么痛快告诉我了，在打什么鬼主意吗？雪门主。”
雪小血笑了：
“我如果打了鬼主意，你现在不想放掉我也无所谓啊。”
摩羯若一听急了：
“二哥，这个可使不得……”
摩羯若和上官末颜算是一直都有来往，摩羯若有很多的利益在上官末颜那里，如果雪小血回不去，那么就等于端了摩羯若很多的利益和财路，那样摩羯若也要保护上官末颜的人。但是，摩诃巴斯并不是傻子，并不是不知道摩羯若的打算。
忽然，摩诃巴斯笑笑，不着声色的走到了摩羯若的身边，忽然迅速出手，已经直接拔出了旁边挂着的宝刀，然后直接戳进了摩羯若的胸膛——整个动作的连贯，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雪小血一愣，摩羯若却是带着满口的鲜血说道：
“你……太……”
然而，话没有说完，就见着摩诃巴斯用刀在摩羯若的胸口一搅动，摩羯若也就倒了下去，所有的话都冻结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来。
雪小血点点头：
“他说的没错，你太狠了。”
摩诃巴斯丢下刀，看了雪小血一眼：
“他已经没用了，自然该死。”
“看来我还有用，”雪小血点点头，明白了摩诃巴斯的意思，看了看摩羯若的尸体——死不瞑目，雪小血还是再叹了一遍：
“你太残忍了。”
摩诃巴斯笑，忽然笑得带着几分妩媚，对着雪小血说道：
“最毒妇人心，雪门主。”
雪小血一听，便惊讶了起来，直说了一句：
“你？”
摩诃巴斯笑着，忽然轻轻的撕掉了脸上的假面具，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张非常美丽的脸，而且——那张脸，惊讶的雪小血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然后直接惊叫出口。
因为，
摩诃巴斯，拥有一张和雪小血的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