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垢要和泽渊同归于尽，魔君因为害怕伤及了自己的主上没有动手，鬼姬为了守着一夜的承诺被离垢误伤，离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闻舞、魅姬和泽渊联手逼疯。人一旦发疯了，就会疯魔。
一夜白头。
倒是真是配了一夜的名字，一夜，白头。
离垢的头发一直都是白的，多少年了，都是白发。苗央见过离垢的几次，他都是白发，一脸的憔悴。今日，竟然是如此的来到，算是给了那坟茔下的女子，一个交代。
“昨夜，回去魔族，还给了魅姬一个婚礼，她非要染回来的。”离垢看见了苗央一直盯着自己头发的样子，淡淡的解释。
“你还是娶了魅姬？”苗央惊讶。
离垢笑着，点头，然后摇头：
“只是完成魅姬作为一个可怜的女人的一个心愿，不是么，她已经很可怜了。被男人抛弃了那么多年，虽然那个负心的人是我。魅姬想要去爱一个人，但是却不知道要如何爱，就是这样。”
“那，她竟然肯放过你？”苗央问。
离垢看着苗央，有了几分惊讶，苗央也笑。
苗央是聪明的，离垢竟然会去娶魅姬，当然不是出于这种简单的理由。离垢不愿意做魔君，而魅姬却是想要做魔君夫人。为了这一点魅姬不择手段害死了多少人，但是离垢如今可以圆了魅姬的这个梦，所以，不过是交换。离垢娶了魅姬，而魅姬放离垢离开魔族。
从此，再无往来。
“那，你的眼睛呢？”苗央问，魔喉和魔眼，都已经离开了魔界，魔界的人如何能够善罢甘休。
“今日也是最后一天了……”离垢笑，带着几多凄凉，“若是太阳落山之前，我还没有下山去，恐怕你们就要看着我摔下了空山去了。”
魔眼，便是和天眼一般的力量。闻音和闻舞拥有天眼，而离垢却是拥有魔眼。
五官，天界和魔界都是有的。不会让任何一种被人抢了去，若是被抢走了，如何让人理会了去。
魔喉已经在苗央身上，魔眼也要离开，魔界的人不会再做这种让步。所以，到底还是要想办法收回去。
“这，就是你离开魔界的代价？”苗央问，声音波澜不惊，但是手指尖在微微的颤抖。
离垢在人类的世界里面才是多少岁的年纪，十五岁当上大祭司，然后遇见了一夜，然后终归是那么落寞的做了五年的纹身师，然后八年离开了双生一族离开了苗疆，去到了西域遇见了祁音弦，见过了神明、真正的神明。最后，回来的苗疆，却是终归应验了那么一句：慧然天生，明理识体，正途惠觉，言解天机。天煞孤星，命格诡辩，灾沉罹结，魔星临世。
魔星临世，到底是算是如何。
此后，漫长的岁月，长生不老下去，竟然是要在一片黑暗里面度过了么。离垢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很漂亮，想象着那种眼眸，竟然从此以后要变成了无神的眼光，到底是一种最为残忍的事情。
“你竟然要这样瞎一辈子？！”苗央的声音忽然就高亢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离垢。
离垢淡淡的笑了：
“瞎了眼，能够留心里一片明净，也就够了。”
本来，那眼睛也就是要瞎的，做纹身师的时候，已经用了太多太多，若不是有魔眼支撑着，恐怕也早就要瞎掉了。现在了，拿去了，反正到底是好的，也就免去了那么多的事情，脱离了魔界的关系，一个人，能够活下去，瞎了又是如何。
“你如何报名？如何生活？！苗疆容不下你，你知道吗。闻音要杀你，泽渊要杀你，整个苗疆的人都要杀了你。没有魔眼，你就算是拥有高强的魔力、灵力，你都无法面对那么多的人，你知不知道？！”苗央有些激动，说出来的话也很快，那头顶的结界都有些晃动。
到底，是魔喉。
离垢看了一眼那个结界，然后才叹气：
“我会离开苗疆。”
“然后呢。”
“再不会回来，死在他乡吧。”离垢起身，要和苗央告别。
“离垢，其实你是胆小鬼。”苗央这么说，说着的时候眼睛闪亮，有些不忍。
离垢点点头，也不否认：
“古人说过，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看来我离垢大概就是那种小隐，苗央先生倒是要好生照顾了之罢。”
说完这些话，离垢也就潇洒的离开了，苗央看着离垢离开，反而是蹙眉一会儿，然后也就没有说什么了。倒是到了眉笑收拾了结界上来以后，苗央才笑着看着眉笑：
离垢是个值得爱的人。
苗央没有开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流露出来，但是眉笑听得见。拥有天听的人，怎么会听不见。
“在我面前表扬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吃醋的，我的小姐。”
他是我父亲。
“那是前世啊，前世我们还是敌人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的小姐。我们还要赶着去参加婚礼呢。你那朋友好不容易结婚一次，我们也不能够让人家失望，对不对。迟到了总是不好的。”眉笑笑着说。
苗央也就点头，离垢当然是一个值得人去爱的人。因为，很多男人知道了自己的懦弱的时候，都会大声的辩解和不承认，但是离垢至少是一个坦然的人，很是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懦弱，承认了自己的弱点，这样的人呢反而是让人羡慕的。
离垢没有走出去多远，就已经被人拦截了下来，闻音站在了对面，看着离垢：
“你还敢要回来？”
澜沧江边，十多年的重逢，到底已经是另一番模样。离垢看着闻音，终归是没有解释：
“大祭司是来杀我的？”
“你是一个人杀了苗疆的人和双生一族的那么多人，我，也一个人来报仇，此番，是不是算公平，魔君？”
离垢也就听见了闻音这么叫，点点头，邪气的笑了起来：
“大祭司还是那么懂礼。”
闻音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闻音大祭司，现在的闻音可以肩负起来双生一族的责任，所以，闻音也就已经拿出了落璎星杖，看着泽渊。离垢没有武器，也就只好那么看着闻音。闻音的咒文念得很快，离垢也跟着念。早就想要和闻音打一场架，不过，也就是多少年的错过也就错过了。梦境都是要有要飘散的一天，闻音对离垢，还有离垢对闻音，到底有没有爱过，已经成为了过往，如今的他们，是敌人。
一夜死了，鬼姬死了，星色长老死了。洛璃走了。所有能够将闻音和离垢连接起来的人，都应全部离开了，现在，他们是敌人。
“你这样对得起一夜吗？”或许是在澜沧江边，闻音也就不由自主的问，白刃如风，攻击过了离垢的身边。
离垢看着闻音，淡淡的笑：
“到底是大祭司，还是喜欢教训人。那是，我和一夜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闻音有些心寒，“一夜一直在暗中希望我好好照顾你，希望你能够快乐，一夜那么爱你。你怎么这么残忍，利用了那么多人的情感，魔君，你们魔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残忍呢。”
离垢一颤，原来一夜早就知道了，爱情之中，欺骗和坚持，到底折磨掉了全部的光景。一夜是爱离垢的，但是一夜和离垢都是这样的胆小懦弱的人，因为一夜的坚持，所以离垢也就坚持，到底是折腾了岁月，魔光了爱情。
现在，剩下的，仅仅是一夜对离垢的坚持。离垢的辗转。
离垢失神的时候，忽然也就被闻音击中，没有稳住，竟然是直接的跌进了澜沧江之中，半晌，从江面上站起来，却是让闻音惊讶的低叫了一声。
“你的头发……”
魅姬的魔法，触水即化。一夜白头，所以离垢白头了去。那一头白发，少年白发，在多少人看来，都是刺眼的。想来，在西域的圣山上，那祈音弦身边的男子，那个静静的少年，白衣白发，目光安静收敛。也是白发，大概是因为过了很多年的缘故。祈音弦是那么说过的：
“幻哥哥身体不好，所以，才会白了头发。”
如今离垢却是笑了，远处的夕阳，离垢白衣黑袍，一头的白发，看着闻音，知道此战自己必定是要输的，从魔界离开的时候，魅姬说过，日落之后，便是永远的黑暗。离垢闭了闭眼睛，然后才笑道：
“这是，罪有应得。”
离垢笑得有几分邪气，但是更多的是落魄和苦笑。就算是多年的纹身师生活，到底是不如今日的这样一遭。离垢也就指着闻音，忽然手指一握，抓住了那根自己丢下的浅蓝色星杖，然后离垢也就化为刃：
“大祭司，下面，我不会让你了！”
说着，也就对着闻音攻击了过去。离垢的步伐很是诡异，到底是要比闻音多了很多的经验的人，离垢的攻击处处都配合了咒法，狂可离垢身上还有魔君的千年魔功。不过，闻音也不是当日的闻音，懂得了更多，在闻音动手的时候，离垢恍惚中觉得，那个杀人的闻舞眼中的凶悍和凛冽，闻音也是有的。
双生子，其实闻舞有的，闻音都有。闻音有的，闻舞也都有。闻音善良，闻音拥有白色的独角兽和白色的落璎星杖，落璎星代表着绝对的正义、公平和善良。虽然闻音从来不作恶，但是双生都是来源于同一，当然闻舞也是有正义、公平和善良的。只是，任何一个人，若是自从出生开始，就被上了圣水的银链子关押在黑暗的塔尖，被绑在黑曜石的墙壁上，也就那样的过了一辈子，任是谁，都不会甘心；任是谁，都会扭曲了性格。
闻舞邪恶，闻舞拥有黑色的独角兽和黑色的落琳星杖，落琳星代表着绝对的报复、残忍和邪恶。但是，闻舞却能够跳出完美的舞蹈，唱出好听的歌谣，最重要的是，闻舞却是能够将落琳星化为了竖琴，然后就着竖琴弹出了最美丽的曲子。不是杀人，而是弹琴。
第一个能够听到闻舞弹琴的人，是泽渊。
小时候的泽渊，误闯入了那须臾的塔尖，看见了冷漠尖锐的闻舞。然而，泽渊却是对闻舞说：
“你是谁？”
——而不是问，闻音你怎么在这里。
既然，泽渊是第一个能够认出自己不是闻音的人，那么无论泽渊想要什么，都是要为了泽渊而拼命的，闻舞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和闻音很相像的。闻音的那些个梦境都是闻舞来做出来的，闻舞真的是恨过闻音，所以才会在梦中一遍又一遍的对闻音说着那个场面，本来是想要让闻音来顶替了离垢现在的境况，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梦境：
那个黑色衣衫的神之王之女竟然从她的对面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逐渐清晰了的容颜也就变得眉目张扬：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肌肤洁白、轮廓清晰，眉骨和鼻梁完美的连接在一起，带着一种清冷却也脱尘的美丽，眼眸闪光很是漂亮，长长的黑色袍子拖曳在身后，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那女子有非常好看的锁骨，肌肤洁白的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的青蓝。透着干脆的光芒，反而更像是神祗。
而，那女子的眉目容颜——却和她一模一样。
和她这个苗疆大祭司、双生一族祭祀、可以预言未来的大祭司一模一样，而且无论她是跑还是笑还是在梦中说话，对方都会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然后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她，也就是自己，总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眉目收敛，泪水垂落，眼中带着怨恨，不断的说：
“你还给我、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还你什么？”她还是下意识的问。
“你还给我自由、你还给我自由、你还给我自由！”说着，那个黑衣的神之王之女，竟然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她，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将星杖化为了一把黑色的竖琴，随手就是弹出了杀戮之音，每走一步也就随手拨弦，那些琴音变成绝杀，每一次都能够割下她手臂、脚踝、身体任何地方的皮肉，然而却不至于会死。
那曲子音调悲伤，然而非常长，她只能一步一步后退着，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肤、皮肉随着曲子的进行而一点一点像是羽毛一般脱落，飘散了一地，一旦掉落在了地上，也就变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她每一次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脚骨、手骨、乃是是琵琶骨，看见自己变成一具森然的白骨，而对面那黑衣的自己也就一样变得笑容璀璨，而且身上的黑衣也就慢慢的变灰、然后最后变白、变白。长及脚踝的白色长裙，长裙之外还有对开衫的一件拥有长长后摆的外衫——像极了对面梯台上的那件喜袍之后摆——长到可以风中飘扬万里，羽纱所制造的披、舞在风中，衣衫都镶嵌了银丝做边。
白，乃正色，且最为纯净。
银，乃苗人之上物，配得起苗疆大祭司之名。
正色、上物，才对得起这双生一族大祭司之名，才可对得起这天下可以预言未来、自天而降的神祗之名。
而她只能够看着自己慢慢的倒下，然后从自己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然后在那个本是黑衣的自己尖锐的笑声下，她看着那个恐怖的自己慢慢离开，而自己身体里面开出来的彼岸花，本来是红色的曼珠沙华，也渐渐变黑、变黑、黑得不着编辑，也就成为了怨灵，然后怨灵开始填充她的那具已经只有了森森白骨的身体，然后血肉重新带着漆黑的怨灵长了出来，每一滴血液似乎都是漆黑的颜色，然后她又能够慢慢的站起来，长及脚踝的黑色长裙，长裙之外还有对开衫的一件拥有长长后摆的外衫——像极了对面梯台上的那件喜袍之后摆——长到可以风中飘扬万里，黑羽纱所制造的披、舞在风中，衣衫都镶嵌了红丝做边。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明明杀了自己的女子，带着万神到来，指着她说，是她毁灭了天地，然后万道圣光将她打成劫灰，她却在死之前，看见了那个阴森女子凛冽的笑容，嘴角舔着鲜血，手里捧着森然的白色头骨，脚下乃是血海和白骨之城。
“不是我——”
“不是他。”闻舞的声音忽然传来，闻音的白刃却已经刺入了离垢的身体里面。闻音惊讶的回头，却是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那个黑色衣服的闻舞，离垢却是已经仰面倒了下去，最终，也是没有阻止么，闻舞叹气，然后才走过去，对闻音解释了一切，无论是当年的事情，还是如今的一切。
闻音浑身发抖的看着闻舞，闻舞只是笑：
“上天将我们分为了两个人，倒还真是可笑。”
闻音良久之后，才是点头，然后一把抓起离垢远远的离开了。闻舞笑了笑，然后念动了一个心诀，终归是让自己浑身已经变回了浅白。既然，泽渊要一辈子生活在了谎言中，那么，闻舞会陪着他。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闻舞。
而，在苗疆的紫竹林，多了一对神仙眷侣，男子，一头白发，时常在夜里咳嗽，似乎胸口受过伤，后来落下的病根，甚至，那男子双目失明，但是，却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天光罅漏，
又是新的世界。至此，苗疆的叛乱平息，天承年，到底，是个好年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