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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旧时豪客传奇梦,自古侠者领风骚下

是夜,单紫英在药物催动下昏睡过去,蓝少宝走入了一间暗室。

暗室昏暗阴湿,只有长明灯上荡漾着夜霭,灯火照耀处,一条甬道于黑暗中透出丝丝隐秘,看起来狭窄通幽,深不可测。

蓝少宝走到尽头,轻轻推开一扇门,顿时阴森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乃一个狭幽地室,长约五十余丈,窄仅三丈,放眼望去,数千根木柱平地而起,每一丈一隔,极有规律地围成一团,形成五十多间木室。

木室左面倚墙,右面则是幽暗窄道,可容两人并列而行。

此刻,每间木室俱都上了铁锁,铁锁缠在室门的几根木柱上,将里面密密扎扎的人与外面隔开。

透过木柱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数多形貌不一的劲装壮士,正在里面站着,除去几个倚枪睡觉的,余下全都做好了整装待发的准备。

蓝少宝方一推门踏进,他们便神情激动地投过目光,有的已经兴奋地叫起来:“蓝大哥来啦!大伙别贪睡了,快点起来,今夜可有事情做了!”

望着这些等候多时的壮士,蓝少宝快步走过去,朝他们招呼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他将木室的铁锁逐一打开,一面开锁迎他们出来,一面与他们握手,说道:“时机已经成熟,这两个月委屈你们了,各位从李记处投奔而来,四方阁招待不周!”

有人接道:“蓝大哥客气了,咱们大伙听说这里遭人围困,又有奸细埋伏在此,兄弟们来的确实有些不凑巧,非但帮不上忙,反倒连累蓝大哥,兄弟们早想杀出去,就怕那奸细趁机引进敌兵,如今蓝大哥既然用得着兄弟们,只要能帮上大哥,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木室里的人面面相望,点头附和。

有人将手中兵器亮起,扬高声音道:“更何况,兄弟们一向都是暗手,纵是在李记大哥那里,我们也是昼伏夜行,白日都是钻在那些小巷小道里,过的是风餐露宿的生活,与这里好酒好肉相比……”

他嘿嘿笑了两声,极为腼腆道:“可有些不敢奢望呢,如今呆在蓝大哥这里,就是不太自由,兄弟们窝在这地室里,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便无事可干,时日久了,大伙难免有些烦躁!”

这番话说得众人有些黯然神伤。

蓝少宝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们了,相信你们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瞒过那奸细,令其失去防备。少宝知道大伙的来意,李记身死,你们都想为他报仇。”

一人盯着蓝少宝问道:“常安告诉我们,蓝大哥已经查出了李公子的死因?听说那主使人与道成仙君有关?道成仙君带兵围困四方阁,常安的意思,是要我们今夜行动,可是真的么?”

蓝少宝点头:“今夜便可以将奸细一并揪出来,攻他们一个不备,杀个措手不及!”说至此处,面现惭色,突然撩起衣摆,面向众人跪下,拱手道:“逼不得已,将大伙留在此处,少宝明白各位的心情,锁在囚室,与坐牢无异,少宝替四方阁向各位致歉!”说罢,连叩了三首。

众人见这四方阁主放下身份,对他们跪地叩首,如此谦诚坦率,也是一愣,有几人连忙将蓝少宝拉起,唏嘘感慨:“蓝大哥果然是性情中人,兄弟们这番却是来对了!”

几人不由回望,皆呵呵一笑,前嫌尽除。

蓝少宝起身,郑重说道:“出去之后,有人会在外面接应你们,来人一个姓冷,一个姓水,年纪约在二十许间,操一口越州口音;另一个只有三尺身长,极容易辨认,此人名叫呼延迎春,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你们切忌收敛性情,莫要心怀轻视,与他言语冲突。这次突袭敌营,也是他们三人领军,你们要唯他们号令听之,莫要懈怠!”

木室中人闻言,俱是一阵诧异,吃愣道:“何以不是蓝大哥带领我们杀敌制贼?”

蓝少宝摇首愧笑:“打仗之事,少宝一向不喜,也非少宝所长。出谋划策,少宝倒是可以帮上几分,少宝惭愧。若是李记在生,一定可以好好带领你们……”说着,环视众人一眼,道:“你们记着,摸黑而行,一定要小心,别惊动这里的人。若非我的亲信常安出面,不能向这里任何人透漏半字,万一碰到人,你们要装作与我仇深似海,假起拼杀之意,令对方逃窜,带出四方阁混乱的消息便可……”

众人愣怔片刻,蓝少宝接着道:“你们放心,我早已令常安吩咐下去,外面的人会放松警惕,放你们安全离开。如无意外,应该无人阻拦你们。倒时与敌拼杀,如果你们不敌,四方阁自然有兄弟接应你们……”

说到这里,他定睛延视众人道:“所以今夜是一场血战,贼人那里乃是道成仙君驻守,他二人武功高强,为了你们可以一举成功,我会暂时离开此地。我离去后,相信会有人将我离开的消息带出。听说有个贼人首领,要来接应道成两个老儿,我会放出消息,前去劫杀……”

有人恍然道:“蓝大哥要孤身引开两个道成老儿,好让我们行事?”

蓝少宝非常坚定,负手说道:“在此以西百里,有个朝天楼,我已得到消息,那个首领今夜必定如期赶至朝天楼。我会去那里呆一晚上,这个消息如果放出去,道成老儿少不得分心。我也好趁此机会,查出四方阁这个奸细,这次发兵,幕后主使人很神秘,正好可以一睹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有人连忙道:“可是蓝大哥你孤身引开他们注意,此去凶险难料,未免太过危险?”

蓝少宝的隐忍之色一闪而逝,仰面望向高处,答非所问道:“如果真有奸细,敌方自然获悉,放松警惕!”

众人见主意已定,只得同意,蓝少宝又道:“你们虽是李记部下精锐之师,但他们人马足有万余,此次你们志在挫其锐气,扬名立威,令他们退兵后撤,勿需力战,只要他们胆怯,吃了败仗便可。”

有人不由提出质疑:“若是他们退兵之后,休养一阵,又反攻回来,怎么办呢?”

蓝少宝微笑道:“这不用担心,此次事毕,便有人发兵来此,与那帮贼党相抗,正因为如此——”

他将目光转向众人,道:“我才告诫你们,在那呼延迎春三人面前,极力施展你们所长,杀敌立功,你们随李记日久,本乃异士,少宝也希望它日你们能有一番成就!”

有人猛然高叫道:“难道便是那衡山六刀中的冷寒玉及水如筠兄弟么?听说他们已归于南唐,蓝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们立功后,投靠他们,有番作为?”

众人纷纷明白过来,急忙跪地谢恩:“小弟们俱是一方野人,流浪四方,无以为家,以前旨在吃饱穿暖,万不敢想那前途之事,今日得蒙蓝大哥引荐,兄弟们感激不尽!”

蓝少宝令他们起身,又郑重吩咐道:“若是不敌,立刻退守回来,四方阁外面有花草瘴毒,作为屏障,敌人这么久没有进攻,也是因为惧怕毒气,不敢轻易进攻,这毒气正好可以帮助你们退守,解药一人一粒,常安都分给你们了吧?”

众人点头,蓝少宝又道:“如果你们有事,马上以烟花示警,告知于我,蓝色为事成,高空亮起红色,我便知道事情有误,会想方设法折返回来的!”

这边说罢,众人便依计而行,蓝少宝出来时,自己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这个时候,单紫英已经于昏睡中醒转,是否真正睡着,她自己十分清楚。

她所趴的地方,仍然是先前蓝少宝放有汤碗的檀木桌,睁开眼睛,见常安守在屋内,惊呼了一声,立刻起身冲向门外,却被常安拦住。

常安面色冷峻道:“单姑娘,阁主吩咐,今天晚上,要委屈单姑娘莫要出门!”

单紫英被迫退回屋内,双目闪烁一阵,试探问道:“阿安,我问你,你们公子是不是觉得我碍手碍脚,所以很多事都故意不告诉我?”

常安面容一变,道:“公子也是为了单姑娘安危着想,如今四方阁被道成仙君引领的数万兵马困住,他们扎营在西面,南面又有人监视这里一举一动,公子正在想办法突围,不想牵累单姑娘,故而——”

说至此处,他忽然吞吐起来,单紫英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道:“故而让我喝下那有毒的汤?”

常安急道:“那汤不过是下了令人昏睡的普通药物,实际是没毒的,而且单姑娘早已发现,已经将解药服下了,不是吗?”

单紫英见他们已经发觉,也不再遮掩,声音昂昂地道:“不错,紫英不想被欺瞒,蓝公子于紫英有恩,紫英就是假装昏睡,就是想去看看蓝公子,我知道他今夜要出去与敌兵对抗,紫英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前往,我要去看他!”说罢,趁常安分神,两步冲到门口,夺门而去。

也不知她出门后躲在何处,常安竟然没有发现,亦或是常安武功太过差劲的缘故?

单紫英一口气奔到蓝府门外,正见到蓝少宝往出走,蓝少宝一手牵着马,一手将玉柳杖夹在腋下,行走间,甩着手臂。

随着蓝少宝走近,单紫英这才看得清楚,原是蓝少宝手臂上已涌出鲜血,他不去包扎,反将那鲜血朝外抖。

单紫英凛然失色,不由分说,从自己衣袖上撕下一块布,上前扯住蓝少宝手臂,道:“我帮你!”

她也不知道这短短时间,蓝少宝从哪里来的伤口,只一阵焦急道:“怎么会受伤?”

这一番上心,却连以往对蓝少宝的称呼都不要了。

蓝少宝微微一笑:“我去了木室!”

单紫英随口道:“你又去看他们?”

不等蓝少宝说话,她已自顾自接道:“他们又不讲道理,伤你了?”

蓝少宝只笑不答,她又道:“就你心好,早说过了,他们是一帮流民,被你关押,哪肯服气?他们要出外杀敌,替旧主李记报仇,你就放他们去嘛,非要留他们在此,如今起了冲突……”

蓝少宝双目异常清亮,盯着单紫英,单紫英正低头包扎伤口,他带着几分戏玩的口气道:“他们要杀我呢!”

单紫英嗔责道:“你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说罢,将蓝少宝手臂放落,对着蓝少宝步步进逼,板起脸道:“蓝少宝,紫英正想问你呢!”

蓝少宝见她这番神情,诧异道:“单姑娘有话,请问便是!”

单紫英冷声道:“为何你故意瞒我,明明有事要单独出去,却骗紫英去喝那碗汤?难道世龙托你照顾我的话,你都忘了么?这么久,从未将紫英当做知心朋友看待?”

“呃……”蓝少宝心慌意乱,连忙收拾心情,恢复平静,抬头迎上单紫英,反诘道:“单姑娘早知道少宝会在汤里做手脚,也一早想好了法子,应对少宝,不是吗?”

单紫英转过身,接口道:“当然了,你以为紫英是弱质女流,不会武艺,便很好欺骗么?”

蓝少宝顿时满面羞惭,低下头道:“不是,紫英姑娘聪慧机智,是少宝远远所不及的!”

单紫英扑哧一笑,猛然拔下头上那支金簪,对蓝少宝道:“我那会儿就是故意将这簪子拿起,当着你的面放在汤里,想试试你如何反应,噗——谁料你——”

她想起了蓝少宝当时惊吓的神情,已忍不住用衣袖掩住半边嘴角,大乐起来,蓝少宝大是尴尬,拉下目光,低声道:“在单姑娘面前,少宝的确是丑相百出,班门弄斧了!”

单紫英笑了一笑,神态恢复自如,又拉过蓝少宝手臂,看了一会道:“紫英帮你包紧一些,你此去骑马上路,路上颠簸,万一有个不慎,伤口裂开,便很不方便了……”说着,又有些心疼道:“上次你肋上被人刺中,虽然过去了两个月,仍不见好,今日你还要对我逞强,我就是怕你伤上加伤,不放心你,故而才来此处等你!”

单紫英面现痛苦,伤感地抽咽了两声,道:“都是紫英不好,那时候不该留下你去找水源,害你被人暗算,差点性命不保……”

蓝少宝听她这么说,心神不定,又想起柳世龙,当下急忙抽出手臂,往后退了开去,连连摆手道:“单姑娘,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少宝要走了!”说罢,牵马出门。

月照中天,安宁静谧,空气中只有丝丝夜风,蓝少宝乘马西去。

不多时,他已来到朝天楼。

所谓朝天楼,是一家可以整晚供应吃住的歇处,楼高七层,下三层呈八角形状,上面五层则依次朝顶端收拢,呈圆锥形,顶端上覆大圆宝珠,宝珠夜下通体闪光,朝天而开。

它的里面,第一层是个宽敞无比的室厅,其布置设计与一般客栈无二,独具匠心之处,却是中腹掏空,从第一层往上看去,可以直接看到此楼第七层的顶端。

顶上横梁成锥形,依次错开,斜悬在七六两层中间,其下每层俱建有客房,客房倚一个圆形走廊而设,在每层楼之间,分布成一个圆圈形状。走廊外面便是扶栏,扶栏亦与走廊一道,在室内围成圆形,中央便是腹腔,可以仰望楼顶,故而取名朝天楼。

蓝少宝将马拴在外面,方一踏入楼内,便听得推杯换盏把酒之声,数十人形态各异,坐在里面,在这欢声之中,他立刻嗅到了一种隐藏的肃杀气息。

他曾经常年走动江湖,其中一些人士,也都认识,在他目光锁定之中,几个显耀人物,进入视线。其中有:破魂三客余沧海,廖长生,李双白;南宫世家的铸剑之秀南宫翊,号称千崇子的白衣剑客燕千崇。

蓝少宝之所以认识燕千崇,是因为他和燕千云结交过,曾经见过这燕千崇画像。

此刻,燕千崇与南宫翊坐在一处,而那雨儿却头戴斗笠,以笠角垂下的白纱遮住面庞,正独自坐在角落,好似她与燕千崇互不相识一般,可没人注意,她时不时竖起耳朵,听着四处响动。

蓝少宝走进来时,她机警地掀起斗笠上的白纱,朝门口望了一眼。

蓝少宝尚不及留意这道注视,已被另一角的二人吸去目光,正是那久未见面的燕千云与天绍茵。

既是友人重逢,却是一个令人尴尬、又不自然的重逢。

蓝少宝面无表情,既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痛苦。几个月不见,亲人朋友罹难,加之风霜岁月变化,已让他的心情逐渐消磨,变的麻木,同时他也看到了天绍茵的妇人发式,心中明白了几分。

他心中微有一丝伤感,忽然笑了一笑,高声叫道:“燕兄,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燕千云也是一愣,霍然站起来,望着他道:“少宝?”非常意外,瞬间想起二人曾经互换身份,那个晚上,蓝少宝曾对天绍茵怀有痴想。

所以燕千云也不自然,呆在当地,盯着蓝少宝发怔。反而蓝少宝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过去坐下,又和往昔神态一样,洒然地将手中玉柳杖搁在桌上,先是瞅了瞅燕千云,转而看到天绍茵低首躲闪,诧异道:“燕夫人不欢迎我?”

天绍茵还未答言,他端起一杯水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朗声道:“既是如此,那少宝便在梁上饮酒吧!”说罢,双臂一展,整个人如燕子点水,向上跃去,眨眼,落在顶端的梁上。

在他上去的瞬间,一人跟着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孙道成,二话不说,怒喝一声:“死小子,可让本仙君逮到你了!”说着,掌风霍霍,趁众人不留神,大袖挥出,探爪急扣蓝少宝脉门,试图擒他。

谁知蓝少宝眼尖,跃起数丈,坐在梁上。

要是再攻,当着众人之面,孙道成未免旁人说他以大欺小,前辈欺负后辈。一时犹豫不决,又想起曾经在望岳楼内,被蓝少宝暗里下药戏耍,更是有气。

蓝少宝在高空俯视,见燕千云盯着他笑,猜想燕千云也较为意外,想他昔日洒脱无比,今日大难当前,苦中作乐,也不愿解释。

燕千云心中高兴,朝梁上的蓝少宝叫道:“少宝,你坐那么高干什么?”

蓝少宝接口道:“高处好乘凉嘛!”

孙道成气不打一处来,作色道:“小子,你可千万别下来,下来的是孙子!”

蓝少宝满不在乎道:“下去是孙子,所以晚辈打算就坐在这里,看着各位,有本事,先生你便上来!”

孙道成盯了他数眼,朝地面啐了一口痰,道:“呸!本仙君还嫌你那地方太小,挤得慌!”说此,嘴角斜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又仰脸上望,说道:“乖孙子,让爷爷教教你!”

蓝少宝哈哈大笑:“那先生便要听我一言!”

孙道成斜着目光,故作探究道:“哦?我愿听你的见解!”

蓝少宝故意道:“先生你乃一代前辈,却带人阻在少宝家门口,欺少宝年幼,少宝侥幸出来一趟,不想先生仍一路追了少宝数里,如今少宝已坐在梁上,先生还逮着少宝不放……”说着,嗔责道:“少宝行走江湖数年,可不知道有人腆着老脸,跟后生晚辈在这里较劲,脸皮够厚!”

孙道成闻言恼羞成怒,喝道:“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蓝少宝高声道:“我下去,你当孙子!”

孙道成不想被他占了口头便宜,不由大气,哪曾想到此番是被蓝少宝诱出来的?更不曾想到蓝少宝故意拖他在此,既不与他爽快决个胜负,也不逃离,而只是进行口舌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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