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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开学的第一周,学校的管理部门还是很忙的,虽不是学年的开始,一个学期的工作是要细致安排的。葛碧潭在第一周内几次想找学校社团审批的部门没有去成的原因就在于几番打听都得到了根本顾不上她这种事情的答复。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周,她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会有发疯似的迫切。周一下午没有听课的安排她约上了同样不去听课的周浩带上他们精心准备好的申请材料终于跨进了学校相关部门的办公室,这里坐了好几位工作人员,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后,由一名年岁较大的男子予以接待,他们本想详细地说明申请的有关事宜,可是男子没有听取的耐心,等到葛碧潭刚要开口时以材料已经放在这里为由阻止了她的陈述,说过他有空会看的后就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他们走出这间办公室的当儿,那个男子嘟囔着这样的事办成的几率是极小的,不要抱多大的希望……后边所说的话葛碧潭没有听清,因为这句话已使她当头棒击一般地昏头转向,脸色骤变,她在门口停止了脚步,想回去问个究竟,周浩看出了她的意思,拉她走到了一边,煞白的脸上布满了忿忿不平的写真,走进办公室时本是满怀信心的,这才过了几分钟就让她的热情直落冰点了。周浩劝她不能与那样的人一般见识,说不定是工作太忙或者遇到不顺心的事而发牢骚,如果返回去问个究竟,岂不是自己向枪口上撞吗?她倒愿意那个人是在发牢骚,不过听那口气一点也不象,完全是一本正经的口吻。她之所以闻言后失色,是这句话让她想到了放假前拜访文化史老师时老师表现出的不乐观甚至是重重顾虑,那个人的话不正是印证了老师的担忧吗?使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办不成吗?这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却要她接受。周浩的劝说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如何面对不理想的结果还得依靠自身的消化。消化的第一步是离开这令她充满希望却又失望的地方,她立即接受了办成古风诗社不容易甚至不可能的现实,在走回的时候脚步虽没有了来时的奋疾,但也没有到了步履沉沉的状态,而是奋力地向前走去,看得出来这是抗争精神支配下的不屈不挠。她设想最不理想的结果莫过于办不成了,然而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自己的热爱与创作,这完全是个人的行为,而且不违背任何的规定,继承传统文化是她终生追求的目标。她相信得不到别人理解或者支持是暂时的,正如传统文化遇冷是暂时的一样,总有出现有识者大力倡导的时候,不能肯定的是这一天得等待多久,她还相信不会太久的,因为在她身边就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文化史老师不遗余力地鼓吹,周浩的鼎力支持,还有她撰写的文章引起的不小反响,这都是潜在的力量,这些人一旦被唤醒则会形成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将会有力地推动传统文化继承事业的蓬勃发展!葛碧潭在打击过后以这种不断拓展思路的方式努力地摆脱痛苦,有这样的世界观与方**没有走不出去的困境,这正是她强大无比的自身消化能力,获得的源泉也正是对传统文化的汲取!

因时间还早,他们两人一起走进了自习室,找了空座位,又开始了各自专业课程的学习。在接下来的几节自习上,周浩看得出来,葛碧潭没有因为刚刚过去的不快而对她的学习产生多少影响,她的专心依然有如往常的一样,至于内心有多大的影响不得而知,但从表象看则是惯常的毅然之态。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对专业课程的学习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而且表现出十足朝气蓬勃的气势,正如春天的气象一样地茁壮成长。与此同时,对于诗社的创办还心存一线希望,几次提出想与周浩一起去询问主管部门的审批结果,虽然都因周浩的劝阻而未成行,但她每次都表示要将此事进行到底,只要在三江大学呆一天也不放弃,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会将传统文化供上中华文化的祭坛的。

两周的等待对她来说仿佛过了很久,她不愿在这种煎熬中遭受折磨,又是一个周一的下午她约了周浩一起询问。周浩虽然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他这次没有阻拦。她这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一句劝说,因为她的心里只有不到黄河心不死这句俗语的支配,就想听到工作人员的答复,即使是被彻底地拒绝她也不会甘心的,与第一天的思维一样,她会坚持下去,等待下去的,这是她的心里储备,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可以接受的。来到办公室依然坐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些人,见到他们进来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刚才还无限温和的一面而板起了面孔,尤其是上次接待他们的中年男子更是显出十分厌烦的态度,又是未等他们开口就以极其生硬的口气告诉他们材料还未看,解释虽有忙的原因,而最主要的是没有看的必要,因为这类事是不会轻易办的,至于其中的理由他也不想多讲,今后再不要有事没事地跑来,这样会干扰正常工作的,如果那一天能办了,一定会及时通知的,材料上写明了班级与姓名,会很容易找到的。说完这些话后再无意于多说一句话了,明显是在驱逐他们离开,如果再呆下去就有点自贻伊戚了。虽然理想的事办不成,但自尊心还是很富有的,他们没有言语,尤其是葛碧潭更显出桀骜的性情,一把拉了周浩愤然走出了办公室。她不是没有尊敬老师或者工作人员的素养,而是难以忍受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事情办不成是政策的原因,态度总可以温和一点,为什么要表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呢?仿佛主宰了别人命运的阎王爷。谁也没有目睹过阎王的尊容,人们对阎王的概念恐怕就是建立在对这类人的认知上的。这回算是见到黄河了,但她仍然不死心,当然不是对于审批怀有幻想,而是就自己的信念而言的,她愿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承担起历史的使命——继承传统文化。这样的想法在别人看来似乎有些狂妄与自不量力,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然而想参加到社会群众之中而苦苦寻觅不到,来校报名的当日遇到了春江诗社,让她一时喜出望外,而且胜过了考取这所大学的喜悦,满以为遇到了知音,不料后来的活动中与她渴望中的古代诗歌相差甚远,令她大失所望,这才有了创办古风诗社的动机,如今又遭到了碰壁的待遇,她除此还能怎么样呢?她是坚决不会放弃的,这是深入骨髓的决心。离开那间办公室时她有的是上次的坚毅而没有了忿然,如果说一点气也不生那才是装出来的虚假,但比起生气来更多的是坦然,有过上一次的经历足以练就她正视逆境的能力,否则的话,自诩有坚实传统文化的熏陶则是一句空话,甚或是诓言了。古代的智者那一个不是逆境中走出来的,最典型的莫过于司马迁所述的“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髌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更有他本人宫刑之余,写成了《史记》,多大的价值,多大的历史功勋,恐难以语言表达。与上述人等相提并论确有狂妄自大之嫌疑,但她对这些历史巨人的向往与敬慕却是真诚无比的。想到这些人以及他们的遭遇,眼前这点困难真的算不得什么,而且她会以此当作命运的恩惠,这不是故弄玄虚或者矫揉造作的假姿态,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慨,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精神境界是有其来源的,她十分信奉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刚经历这次挫折后,葛碧潭切身感受了这段话所包含的鼓舞人心的意义。她一路默默无语地前行,周浩几次想安慰她,但似乎觉得她又不需要,见她长时间地无话,心里还是放不下地说出了要想通些,不要在这件事上太为难自己了,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还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时却被她阻止了,她对他说出了令他吃惊的话——天塌下来不要别人撑着,只当被子盖就是了,这才多大点事,何至于一蹶不振。她的豪迈不仅使他一下子放心了许多,而且为之欢欣不已——他在想,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她何至于知书达理,简直就是一个奇女子,与这样的人终生相伴荣幸之至了。他只看到了她的外在表现,听到了她的只言片语,哪里知道她更有强大无比的内心世界,这只能有待于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慢慢地感受了!她也感到他不是十分地了解自己,于是相约他一起到图书大楼走一趟,他不理解她的用意,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时,她却没做解释而是以到了那里后就会明白的的话暂时敷衍了他。两人又拐向了去图书大楼的道路,走进楼内她走在前领着他直奔中国古典文学类藏书处,走到这里时他渐渐有些明白,在路上时就有这样的意识,因为之前已经几次陪她来过这里,她也几次告诉他,课余她是最喜欢来到这古纸堆的,开始没有人陪就一个人来了,后来有他愿意陪她来时不再感到孤独。走到书架前,她一边挑选着她在路上忆起的那些书卷,一边告诉周浩,要想深入地了解她的灵魂深处究竟隐藏了什么,就请他闲时读完这些典籍。她给他挑了几本让他带上,以后再换别的。取了书走到管理人员处办完了借书手续后,二人走出了图书大楼。

光阴荏苒,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学期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早春二月,万物复苏,是自然界最富生机的时候。益州地处较暖地带,较之雍州花开早些,葛碧潭在这里较之往年较早地感受到了春的气息,但对于春天的记忆还是家乡的那般风韵。象她这样的人对于春天是比较敏感的,看到花开脑子里会不间断地浮现出“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在热爱亲近自然中却不乏伤感的情溢,本想着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平淡地渡过来到益州的第一个春天。出乎意料的是一天的下午突然接到了许竹筠的电话,说是晚上约一个地方见面,有话要说,她问电话里不能说吗?对方的回答是见面再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在她看来许竹筠明显地是给她卖关子,吊她的胃口,让她在对于悬念的不断猜想中急切地等待见面的到来。自接电话之后,她难免陷入种种猜想当中,会是什么事呢?该不是听说了申办古风诗社受到阻力的问题想来安慰的吧?谁能告诉她呢?如果真有人对她讲起这件事,除了周浩还能有谁呢?曾经反复叮咛周浩这种办不成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难道周浩没有遵守这样的承诺,以她对周浩的为人是不会违背她的意志而为的。那会是何人呢?以许竹筠在学校的知名度,她想要知道的事几乎是没有打听不到的,只要问起哪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有可能热情相告的,因为其间有几个较年轻的男性,他们那样的人见了许竹筠这样貌若天仙的女生能不动心才是怪事,因为她两次去时见过这些人的嘴脸,一个个虽然失去了温和而板着面孔,但看她的目光却充斥着火一样的热情。她转而又想,以自己对于许竹筠不十分深刻的了解,她绝不至于有这等的下作,何况她对于创办诗社无太多的在意,只是在自己盛情的邀请下她才答应到时候帮助兴办。一定不是关于这件事的约见,她猜想过一遍之后自己彻底否定了。又会是什么事呢?她绞尽脑汁地猜想也终无定向,只能等待晚饭后见面才能得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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