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网 > 青琴咏叹 > 五十

他们乘坐的中巴绕行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上,开始不怎么陡险,随着海拔的升高,道路也变得不再平坦,坡陡弯急处不免提心吊胆,正在他们对危险提示牌应接不暇的时候,飘浮在山间的云海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云蒸霞蔚,仿佛海面一样的辽阔与波浪翻滚,三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自然现象,如果不是从山下一路走来,还真以为是海景而不是假象,以海比喻这里的云层再恰当不过了。正在他们望着车窗外不远处的云海时,乘坐的中巴车前忽然飘荡着一大块浓密的云,车子缓缓穿行而过,听到车上有人叫喊行走在云间,他们也有这种奇幻的感触。平时只能仰望的云朵,这时竟然可以伸手触摸,难怪人们不惧路途的遥远与拔山的辛苦而造次一游,能有这样与云的亲密接触也不枉了此行。这又可以算做他们这次旅游的一点收获了。葛碧潭在想,大自然的奇妙是未见识者难以想象的,难怪古人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号召,不仅要有对于世态的见识,更要领略河山的壮丽与秀美。大自然能够陶冶人的性情,她今天算是有了真切的体会,云海不仅使她有奇幻的感叹,而且也有博大浩翰的启迪,她没有过亲临大海的体验,仅凭这样的比喻就足以理解人们以海洋的辽阔描绘心胸的广大足矣——海一般的胸怀有什么容不下的。人比起大自然来显得十分的渺小,这是她融入山中的又一点感受,自然用大这个词修饰,不仅仅是这个大字的本意,它形容的更是自然界的性格。来时车子行驶在成都平原上她没有大的感觉,只有沿途风物的吸引,难道成都平原没有峨眉山之大吗?但那时没有大的浮想,到了山间却有了大的感慨,这里的大已经抽象为一种精神的力量,古人用山之巍峨象征雄壮之气势,她置身其间才有了深刻的领悟,难怪山是古之骚客的常行处。李白如果没有拔山的经历能写出《梦游天姥吟留别》的佳作吗?葛碧潭在大自然的感染中产生了丰富的联想,许竹筠与周浩以及车上的其他人能有她的想象吗?这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当车子驶行在崇山峻岭间的时候,整个车内几乎静穆一片,除非遇到了云似乎挡住了前行的路才有人在惊叹不已中喊出了一句,过后又归于肃静,这可能就是大山震憾了游人的内心后的外在表现吧!只要置身山间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感受内容与感动的程度不同罢了,几乎没有不被感动的,不然游人怎么会有异乎寻常的态度呢?所有人的态度归于一言,就是崇敬!山的崇高与人的崇敬让她感悟出了古人创造这个崇字的深刻用意了!车子爬行到一定的高度后复归于平缓,再行了不远的路程就停在了车场,通往景区核心部位的山路得依靠步行了,听旁边的人议论中说步行的路段上处处都是景点,而且道路不是怎么险阻,正是为了方便游人的观景才停止了乘车,不然车子是可以通往山巅的。他们知道了这样的意图,便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向上走,由于没有加入旅游团,便没有了导游的指导,加之是第一回造次,似有一种盲从的迷茫,好在今天游人众多,跟着众人前行,也不失为一种权宜的选择。他们向前看似乎有看不到头的行人,回头看身后也是没有尽头的队伍。葛碧潭心想,这是山里吗?这种熙熙攘攘的场面与春熙路上的情形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只在于外影上——这里是山间野处,那里是街道都市。人不仅有品味都市文明的雅兴,还有亲近自然的狂情,当代的人可谓赶上了好的时代!在高度发达的城市文明之中过得腻烦了,可以走向大自然的怀抱享用自然界赐于人类的美景。葛碧潭一边行路,一边观景,一边联想,也如身边的众多游客一样沉浸在被自然风光陶醉之中。然而正是周围的游人触动了她的遐思,令她心中陡生不悦,即使有无限美好宜人的景色映入眼帘,也不能使她摆脱袭上心头的忧郁。原来她看到许许多多的人中没有如春熙路上尽管大多是都市人但其间杂类不少农民工的身影,而这里几乎见不到一个那样的形象,而有的则是油光粉面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就是见不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农民工形象,这样的形容虽有夸张之嫌,但农民工即使穿着得有如都市人一样的光鲜,但精神的猥琐还是一眼就分辨得出来的,似乎这种休闲的生活只属于都市人独有,而与农民毫无关系,这一界线分明的鸿沟似乎没有任何人有意界定,然而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好象这样的好时代也只属于城市人所有,而农民只有被抛弃的尴尬。这样的社会格局能简单地归咎于农民自身的问题吗?农民的权利本应由农民自己主张,可是在他们没有这样能力的时候又该由谁替他们伸张呢?如果认为这正是社会现实的必然状况,也只能是一种不合理的现象了。贫富差距的存在似乎是一种正常得再不能正常的社会现象了,这在任何国度里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然而象中国目前这种悬殊之大,规模之广却是少有的,以占人口众多的农民群体表现出这样的情况恐怕就不能算作正常了吧?她怀着郁郁寡欢的心情随着人流前行,即使有周浩、许竹筠与她交谈也不能摆脱深陷的忧思。走过一处山巅,不远处就是陡峭的山路了,他们已经可以看见走在其间的艰难了。又转过了一处山坳来到了峭壁下,在这里葛碧潭终于见到了为之忿忿不平的农民工群体,心头为之一震,难道刚才的忧郁过于偏激了吗?眼前不就有他们的身影吗?等走近一看,原来是舁滑杆的一个群体,不少游人正在和这些人讲价钱,她看着她们不由得心里一阵酸过一阵——难道他们就必须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旅游景点吗?为什么就不能以旅行者的形象加入到这没头没尾的游人当中呢?尤其是当她看到大腹便便的游客躺在两个羸弱农民工舁的滑杆上行走在峭崖陡壁的小路上时,她的整个身心为之颤抖,这样的场面她实在目不忍睹!钱的功绩在这里彰显——有钱人可以驱使得别人为自己效劳;钱的罪恶也同样在这里彰显——没钱的人只能以被奴役与冒险的方式谋求生计,人格的尊严在他们的理念里能有多大的存量?尽管劳动光荣是人类至高无上的行为法则,但从事这种劳动的人让人见了难免心酸,劳动在这时似乎已被异化为人类社会不公道不合理的罪证,坐的人没有这样的意识,围观的人群也没有意识,然而山间的猴子似乎有为被役使者鸣不平的善举,往往追着滑杆鸣叫不已,对于行人却是孰视无睹的态度。这些生灵比起人类自身来说似乎对于弱者多了一份同情心。

葛碧潭怀着不愉快的心情总算爬上了山顶,这里是景区的核心所在,除了可以居高临iati验一揽众山小的惬意,还可以登高望远观赏更加辽阔广大的云海,这都是表面而共性的东西,至于每个游人到此有什么样的心情则是各不相同的了。除了自然景观外,这里最著名的是佛事的兴盛了,他们三人虽然对于宗教没有什么兴趣,对于佛家也谈不上深刻的了解,只是从《西游记》中看到了一些似乎普及得略有文化知识的人都可能知道的阿弥陀佛,至于其中的含义又不清楚是什么了。但是既然来到了这块中国佛教的圣地还是应该见识一下这种外来文化对于中国人的感召力量究竟有多大。今天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数以万计的游客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观赏自然风景的,又有多少人是拜佛的,虽然难于分得清清楚楚,但到寺庙里看看还是可以略知一二的。寺庙可容纳的香客比起今天的游人之多显得十分的有限,如果都有上香拜佛的愿望则是难以实现的了,尽管只有少量的游人进得庙内,但香火之盛还是令人十分感叹的。亲眼见到的一些情景使三人不能不惊又甚或诧异,尤其是葛碧潭更是产生了诸多的感慨。有的香客磕头时表现出的虔诚让观者即刻会想到一个词语——无以复加,动作的轻盈谨慎自不必说,头磕下去的时候屁股撅得老高,而且久久不抬起头来,一定要把心中所有的夙愿诉说殆尽,不知道祈祷的是自己的升官发财呢?还是对别人的诅咒呢?佛家立教的宗旨是普渡众生脱离苦海到达幸福的彼岸,如果是为普天之下的苍生祈福,佛一定会帮助实现愿望的,否则的话不惩罚是佛有慈心与善念。更有弥勒佛的能容天下之难容,难容的内容其指向恐怕就是普渡众生以外的祈求吧!有的香客花不菲的钱烧高香其意图能符合佛心吗?佛心向善是唯一的指向,花再多的钱也不可能改变佛的立场的,因为佛是神而不是鬼,有钱可以买得鬼推磨,佛一定不会为恶意所驱使的,佛在西天是这样,来到东方也应该是这样,不会因为来到了中国而有任何改变的。心中有佛便可以立地成佛,心中无佛一切都是徒然,心中的佛便是一个善字,积善成德应该就是这样的意思吧。佛教发展到今天可谓博大精深,是一个知之甚少者不可妄谈的,但用一个善字来理解虽然有不切中关键之嫌,但也可以擦边的。这就是葛碧潭在看到一些香客的行为后的思考,她的依据是世界上的事情无非是善与恶的区分,宗教的生命力正在于善的旨意,佛教也不外乎此意吧?佛教在中国的兴盛莫过于唐朝了,那时佛事之盛引起了韩愈的反感,写出了名噪一时而留传千古排佛的文章,不仅指责的是社会风气与皇上的荒诞,更在于对儒学的大力倡导,重树儒家之至尊。韩愈的目的虽没有立即实现,但自此之后的中国大地上儒学有了蓬勃的发展而不被释道所遮掩,宋明理学成为中国千年的主流意识而屹立不倒,这难道不与韩愈的力主有关吗?以至于上世纪的算是彻底中止了这一传承,佛教也跟着遭了殃,然而近些年来,佛教大有勃兴之势,而儒学又是一种什么现状呢?葛碧潭由历史联想到了现实,她不能不为儒学的式微扼腕。文化的传播虽不能有国界的狭隘偏见,但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更是不应该被忽视的,不论从精神建树的需要出发,还是从民族传承责任考量,都应该把传统文化摆在意识形态领域最重要的位置,才不失于明智而有战略眼光的选择,然而葛碧潭除了哀叹又能怎么样呢?也有过曾经的自身努力,仿佛只能局限在自我或者很小的范围之内,很难辐射到周围的人乃至更大的人群,收效的甚微令她懊恼不已,但她从未有过气馁,因为她深深地懂得精神建树的艰难与不易。孔子在礼崩乐坏的精神废墟上总想在有生之年筑起一座复礼的精神大厦,在事与愿违的身后却有后来者奉其学说而建起了无比辉煌的精神殿堂。韩愈的古文运动到了宋朝才有了真正的。她常常以这样的历史事例鼓舞自己,所以在叹息之余总还是充满信心的,相信现实的不尽如人意只是一时的迷茫,无论走出迷茫需要较短或者较长的时间,但都不会长久的迷茫下去的,孔子与韩愈这样具有民族精神支柱担当的人不只是历史上有,在现实与未来也一定会有的。这样的联想不仅是一种方式,更是心中的迫切愿望。

他们当日游完了峨眉山,但下山后时间已经不早,返回成都的车即使再晚也可以乘坐的。他们没有回去的打算,而有去青城山的设想,但去那里的车却不是如返回的方便,所以他们决定在此留宿一夜,明天一早再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寻找住宿的地方成了当务之急,因为象今天这样的人数在平常是没有的,虽然有很多的人离去,但象他们一样留下来的也不在少数,这势必给住宿造成了困难。上档次的宾馆饭店以他们的消费水平又是不允许的,所以又缩小了寻找的范围,只能找小规模的旅馆或者时下兴起的农家乐。三人在一开始的询问中就被拉客的旅店经营者盯上了,一下子有数人围拢了上来,热情异乎寻常,这一点是出乎他们预料的,之前的想法只是担心难找或者找不到,这时却是这样的容易,让他们一时失去了主意,不仅仅是难以答复几个人的盛情邀请,更难的是这样的客店可靠吗?安全吗?一系列的质疑浮上每个人的心头。三人相互对视中没有给出围拢者明确的答复,而是以需要商量为由躲开了那几个人,刚一走开,又是一帮这样的人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无奈中,他们选择了向乘车的地方的逃跑。摆脱这些人的纠缠后,三人商量着何去何从,在这种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讨论来讨论去终无定论,周浩提议由他向经常来这里的同乘人员了解一下这些客店的可靠与否。当他走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刚一开口咨询住宿时,这个人由看到他时一副冷漠的样子立即变得分外热情起来,马上给他讲起了这些小客店便宜、卫生等等能够想起来的优点说了一大套,其实这些都是虚套的言词,关键的话在其后终于说了出来,如果需要住宿的话可以给他推荐条件最好的一家,说着就拿出手机要与店主人联系。周浩灵机一动,这一定是托了,急忙解释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暂时还没有确定一定要住下来,而且解释说等一行人商量好后再联系。那个人由喜变怒,几乎要骂出来时,听见周浩说到了再联系时才收敛了一下怒色,但没有恢复到介绍情况时的眉飞色舞,不知是那人没有变脸的技能,还是识破了周浩的再联系只是摆脱的一个措词。以这个人的见识与经验,恐怕是后者而不是前者了。

周浩回到她们身边说明了咨询的经过与结果后,她们两个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葛碧潭感叹中说出了令周浩与许竹筠产生强烈共鸣的话——出门在外最困惑的莫过于不敢相信别人!究竟是生疏的人不值得信任呢?还是自己的多疑与过敏呢?这两者之间真有几份难以分辨,不过眼前的事实让他们不能不多长几个心眼,多生警惕。下山的时候,真有点人困马乏的疲倦感,也没有了上山时一睹为快的急切心情,在缓慢的行走间,他们遇上了一个旅行团,有导游的指引,下山不同于上山由导游介绍各处的景点,但导游对团员们照看得更紧,这使他们看了有点生疑,都是成年人了,下山仅一条路,而且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谁也不会走失的,只要告诉一声在山脚下的什么地方集合省事多了,何必要集体行动呢?每一个人的体质有差异,到这个时侯,身体好的依然精神抖擞地行走,有的却大不如此,而是举步维艰,其缓慢可想而知了。面对这样的情形,导游则不依不饶地要所有的团员同行,当然也会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考虑到所有人的安全。真是关怀备至,还是另有企图呢?三人抱着好奇的心情尾随了这个团的行程。到了销售茶叶的路段,商家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可谓在山谷回荡。这时导游对团员们看守得更加严格了,告诉团员这些人是不可信的,不熟悉的人到此大多会上当,当然导游是压低声音走到每个成员身边一一叮嘱的,不然路边的摊主是不会饶恕的,而且又小声告诉每一个团员如果想买的话,自己的姨母就在前边不远处有一个摊位,以自己的面子可以大打八折。说话间到了,姨母一家人早已等候在了必经之路——摊位前边的狭窄山路上,说是等还不如说堵更准确。一行二十余人无一幸免地坐在了长条桌边,他们也随之坐了,导游不仅没有驱逐他们的意思,而且频频送上笑脸,周浩的感觉是因为两个女生的美丽与非凡气质使得导游不能不艳羡才没有多嫌他们,他心中虽微有醋意,但是想看个究竟,困乏口渴使他与她们安心地坐了下来。沏茶!导游一再大声吆喝着姨母沏上最上等的好茶招待自己的团员们,这样的热情让与导游相处了一天的人们完全放松了上当受骗的警惕,即使来时再三提醒过不能在旅游点购物的人也忘乎了所以,只是被眼前洋溢着盛情款待的气氛所蒙弊,热腾腾的茶面前一放,口渴与疲倦顿觉消失了大半,摊主的热情远胜过茶的浓情,一边让客人们喝茶,一边介绍起各色各等茶叶来。几口茶水下肚,每个人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般地失去了自控力,纷纷慷慨解囊买起了茶叶,这个时候年轻的导游露出了一天来最灿烂的笑容,他们没有买,一方面是没有饮茶的习惯,更重要的是囊中羞涩,不然也会被一时冲动的魔鬼战胜理智的,而不是他们本身具有较强抵御诱惑的能力。等到所有团员都手持刚刚买的茶叶时,导游才说时间不早了,该起身赶路了,不然会误了车点的。随后这个导游不仅没有了之前的严加看管,而且一溜烟地向山下奔去,走了一段似乎觉得有所不妥,回头举着喇叭高喊着他会在停车场的入口处等大伙的。这个导游是年轻的小伙,看上去有几份活泼开朗的性情,也有几份可爱的地方,可是购物前后的变化不能不令有心者顿生疑窦。走到距山脚不远处较为平坦的一段道路时,旁边也设了许多卖茶叶的摊位,买了茶叶的人想知道是如导游所言的占了大便宜呢?还是什么?就驻脚摊位前问起长短来,如果不闻不问地走下山一至回到家中,看山后的好心情可能会维持很久以至于储存终生,然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大生懊恼,再拿出所买的茶叶被这里的摊主大喊上当受骗了,花出了几倍的价钱呀!加之摊主的无限渲染,竟然有人生气间将刚买来的茶叶掷在了路边的河流中随水飘去了。难怪导游脱离了团员,原来有这样的奥妙在其中。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件,而且是刚过去不久,这种被骗的记忆犹新,尽管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也是会汲取的。宁愿在有备中枉然,也不想在大意中有患。

他们商量后,决定乘车返回成都,利用坐车的时间休息足够了,明天又乘去青城山的早班车,既省去了住宿的费用,又节约了时间,更主要的在于避免了上当受骗,或许是多虑,或许是偏激,而他们面对复杂而不纯朴的现实只能保持高度的警惕性,这也是无奈的选择了。既然有了这样的计划,这时乘车便有些早了,于是他们要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一边吃饭,一边等待时间的过去。停车场的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餐馆,有的建筑规模气派,有的虽然小样却极具地方风格。三人对于该进什么样的餐馆一时没了主意,尤其是葛碧潭与周浩这样的外地人更是很少了解这里的地方特色,最后在许竹筠的撺掇下他们走进了一家地方风味的小餐馆,而且帮他们点了最具代表性的益州饭菜。许竹筠的行为使周浩有了闲话的内容,在等饭上来的时候,他对着两位美女调侃道:“如果没有了葛碧潭的英明决策——叫上许竹筠这样的当地佬,今天的这顿饭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了。”葛碧潭面对他的恭维没有太多的在意,只是微笑了一下便将视线转向了餐馆内的陈设上,因为这里的不少器物都是未曾见过的,所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这些稀奇古怪玩意的欣赏上。许竹筠听后则不同于葛碧潭的态度,而是接过话茬道:“你这是在赞扬你的葛碧潭中贬损我的吧?我好心为你二人服务在你的心目中还将我定位为你们的仆从,我是葛碧潭邀来作伴的,而不是你认为的主仆关系!”周浩未听完许竹筠的话就急于解释,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她把话说完才致歉的,而且一再声称冒犯了尊严,是自己一时糊涂中的胡思乱想,又没有把好说话的关口,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这最后的话又被许竹筠抓住了把柄,说什么把好了出口关,心里还是那样想的。周浩又是一番解释,以至于有点尴尬时,许竹筠却表现出了蛮不在乎的样子,说只是说着玩的,何必这样的认真。其间葛碧潭有时打圆场,有时瞋怪周浩对许竹筠的不尊重。

周浩没有多想葛碧潭的表现,因为她不愿伤及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是完全出于调和用意的。令他想得多的是许竹筠,自古就有美女多愁善感的遗训,看来一点也不假,不就是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却引起了她情感的波动,甚至有点不依不饶,这使他体会到了美女温柔谦和的背后都潜藏着与之恰恰相反的性情,但他转念一想,葛碧潭也具有与许竹筠一样的美丽,而且更富才情,在这么长的交往中却未发现过这方面的蛛丝马迹,是自己对她有足够多的尊重,还是她有足够多的容忍,常言道人的忍受是有限的,他偶尔对她的言语刺激以及行为莽撞比起刚才的话有过之,但她未有过如许竹筠的激烈反应,难道这仅仅与是恋爱对象或不是恋爱对象相关吗?他深思不得其解时,端详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美女,想看出个究竟来。他在跟随葛碧潭与许竹筠的交往中还没有过这样的直面。对这种相貌出众的女生本人来说是不厌恶别人注视的,甚至于希望招来更多的欣赏者,不然拿什么引以自豪呢?没有美丽的姣容还想以华丽的服饰吸引别人的关注,被注意对于每一位女子来说都具有美好的感觉,只是害羞与落落大方,虚伪与真诚的区别罢了。看美女时美女不反感,但别人会有看法的,这可能是一种多余的顾虑,尽管如此,还是约束了他的视线。他这时以痴呆的表情将目光游移于两个美女的容颜时,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来,在差不多的漂亮中葛碧潭的脸上多了点柔媚,主要部位在眉宇间;许竹筠更突出的是冷艳,是由目光流露的。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他反复质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又与恋人或不是恋人的偏见有关,就在他还处于疑惑中时,又是许竹筠的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把他惊醒:“发什么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一个大男人扛不住这点小小的打击还算得上爷们吗?我就不信葛碧潭没有这样数落过你,如果真没有的话,今后还是需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了,不然是难以适应现代女性脾气的。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由尴尬变得呆若木鸡似的一直在看着,我有这么可怕吗?即使有,也不必这个样子的,你恋爱的是葛碧潭,她比我温柔了许多,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别这样了,我看了是别扭,她看了一定是心疼了!我说得对吗?”葛碧潭虽不善于这方面的辞令,但思维的敏捷一点也不逊色,她在看到许竹筠转向自己问话时,似乎无间隙地答道:“那是困了,一路上照顾你我还少吗?消耗的体力比咱们两个合起来多了几倍,难道你没有看出这一点来吗?哪里是因为你几句话刺激得木鸡一般的呆傻,不是的,他的情况我比你了解得多了许多,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否则的话,我是不会与他交往的!放心吧,他一定不会与你有任何计较的。”这样的回答不仅维护了周浩面子,而且也安抚得许竹筠不好再说什么。葛碧潭在平时与人的交往上就有不喜欢在无所谓或者无聊的话题上纠缠的习惯,这时她也不想将刚才的谈话继续下去,周浩在听到许竹筠听说的现代女性脾气时忽然间化解了刚才的疑虑——在葛碧潭的身上既有现代女性的气质,但还潜藏着古典的美。他欣慰地笑了!正在许竹筠无话以对之际,餐馆的老板用地道的方言吆喝着端上饭来,许竹筠似乎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与老板用方言对起了话,周浩与葛碧潭不甚明白,只是瞪大双眼傻乎乎地陪着笑脸。老板去后,许竹筠给他们简单讲解了刚才她与老板说了些什么,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三人开始了用餐,许竹筠一边吃一边给他们讲起有关特色小吃的一些故事,三人之间又显得其乐融融!

益州的饮食难怪闻名天下,刚才享受过的小吃的美味深刻地烙印在了他们的记忆里,尤其是第一次品尝的葛碧潭与周浩更是如此,他们在称赞之余感谢许竹筠的指点,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体验了。许竹筠又以开玩笑的口吻提起了周浩之前说过的仆从之类的话,但明显是善意的,两人也一笑置之过去了。离开小餐馆距他们计划乘车的时间还有些早,于是又在停车场的附近转悠而等待时间的过去。象这样悠闲自得而荒废时间的情况在他们平时的生活里是难以发生的,凡是有他们这样学历的人不仅是在坚强意志力支配下克制得如上紧了发条的钟点不停歇地转动,而且有外在环境的感染,不要说高中有如战场上火药味十足的学习气氛,就是现在的大学校园,即使校方修建了天坨山这样如画的休闲去处,但学生也是不可能如他们这时的精神放松;即使有闲情逸志者也会被刻苦读书者影响得失去雅兴的;即使有谈情说爱也只能是学习间隙的插科打浑,绝不能如本戏一样的上演。环境对人的情绪有着很大的影响,除了一天来行走山间溪水庙宇与云蒸霞蔚、参无巨木与细竹野草、僧侣尼姑与游人百态,碰撞心灵后尽管难免浮想联翩,但未想到学习,这时似乎无所事事中也没有想到学习。他们漫步在街道灯光中的时候,葛碧潭有了上述的感悟,而且谈出了对旅游的看法——自古有骚客之谓,文人好游山玩水:有独树山水派的诗人谢灵运;有不爱京邑爱罔川的诗如画,画如诗的王维;有永州之野走出了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正是贬谪的厄运成就了文学辞章,用韩愈的评判即可正视其价值:“虽使子厚得所愿,为将相于一时,以彼易此,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徐霞客更是游历一生以游记垂名后世。这几位可算是旅游的典型了。还有陶渊明南山下采菊的田园悠然;苏轼东坡耕种的事农谋生。不论是游山玩水,还是居乡田耕,在中国历史上极富伟名的文人难道不与大自然的恩赐有关?除了自然能给文人以钟灵毓秀外,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不失为放松的最佳方式——置身雄山秀水间,个体的生命显得是那么的不足为道,渺小中才能回归本真而不自我膨胀,私欲、贪婪这些人性中的丑恶几乎涤荡,这就是所谓的静化心灵。旅游是有意义的,花费的时间与货币都会有超值的回报,有的人是明显感受到了收获,有的人则是不知不觉中的被潜移默化,最低效益也如常言中的开了眼界。葛碧潭在与二人交流中是宏篇大论的,这里只是记述了其中的要点,其间周浩与许竹筠也有不时的插话,远没有葛碧潭的精彩,所以也就省去而不赘述了。

三人交流了游玩的感受,仿佛是对一天来的总结。交流中几乎走遍了这里能去的地方,环视周围,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了,离乘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人朝着返回车场的方向慢慢走去。回成都的发车几乎是不间断的,只要坐满了位子就立即开走了。他们走到乘车的地方时,一辆车刚开走,又一辆空车补了上来,他们便上了车,坐在了舒适的位子上,疲乏立刻成了情绪里的主导因素。其余乘客的上车他们都是似觉而非觉,车出发时也是似觉而非觉,到成都站时他们更是全然不知,是司乘人员唤醒他们后才下的车。迷糊中一时辨不清要走的路线,站在一边揉搓了一会惺松的睡眼后,才渐渐清醒过来,互相搀扶中向开往青城山的停车点走去,等车的人又是不少,与去峨眉山时的情形一样。坐上车又开始睡去,葛碧潭一觉醒来天蒙蒙亮,除了能看到所乘车照在路面的灯光外,车窗外还是一片模糊。身边的许竹筠似也醒了,但没有睁开眼睛,回头看见周浩仍然睡得很踏实。她只好如许竹筠闭目养神了。过了没有多久,听到车上有人在议论马上就要到了,她睁开眼时看到天已大亮,车已行驶在了山脚下,看样子真的到了。这时许竹筠完全醒了,周浩也醒了,三人互相招呼着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他们走在青城山景区时,比起昨日游过的峨眉山,有明显不同的感受,虽然游人有如峨嵋山差不多的络绎不绝,但这里缺少了那里的热闹气氛而多了几份清静,究竟是这里原本就有这样的氛围被道家选中而落脚此地,还是有了道观后形成的,无论是何种因由,这里现在有十足的道教意境。他们一路前行又感觉到这里的山没有峨嵋山的宏大以及陡峭的山势,而有的是茂密葱翠的树木青青如也;这里也有与那里相同的云海,但也有不同之处,没有如峨嵋山居高临下一揽无余的痛快淋漓,有的是飘忽不定的难以琢磨。这里也有同样隆重的祭祀与供奉,不同的是那里是佛这里是道。葛碧潭见到这里香火极盛也颇多感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本土意识主流只有儒道两家相得益彰,用世与遁世都有精神依据与归宿,二者的依存架构起了中国士人的精神家园。佛教的传入似乎更有利于世俗之人的精神寄托,在中国有了繁荣昌盛的群众基础。在儒与道中又分给了佛家一席之地。令葛碧潭心中难以平静的是,佛与道如今都有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儒家较之二者本应居于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主导地位却似乎暗淡了许多。对于释道的昌盛她没有嫌弃反而有欣喜之快,二者必定给长期处于迷茫中的人们提供了精神家园,不至于使中国人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如行夜路看不到边际。她只是为儒学不能如二者同样复兴遗憾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些希望,二教也有过曾经的不振,而有了现在的大好局面,儒家的重振只是迟早的事了!行走间她的思绪总是纠缠在这些问题上,似乎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正因为这一点大大地影响了她的游兴,在周浩与许竹筠看来还以为是昨日以来的辛苦使葛碧潭有了这时的闷闷不乐。他们此刻正有这样的心境,葛碧潭也可能有,但不是主要的,这一点他们未必完全理解。三个人共有的低沉情绪似乎与昨日高昂的兴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即使有昨日的疲劳也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这难道不与这里营造出的气氛有关系吗?没精打采地行走间,眼前一块巨崖上镌刻的硕大的两个字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无为。先有周浩大声地读了出来,惹得不少游客的瞋怪,然后他压低声音对两位女生谈起了对无为的感悟,主要的意思是难怪这里一片静悄悄,也难怪他们没有了昨日游峨嵋山时的精神抖擞,原来是陷入了无为的境界,能有多大的有为呢?不光他们有这样的精神状态 ,所有的游人似乎都一律律有同样的表现,连他高声的朗读都不能容忍,昨日在峨嵋山巅游客们还相互攀比看谁的吼声在山谷回荡得更响更时长,那样的狂呼乱叫不仅无人介意,而且纷纷加入到体验中来,环境对人的熏陶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有点不敢相信,但却是事实,当他几次试着想高呼时,都没有实现,是刚才游客瞋怪的余威约束了他的行为,还是对这里感悟后的自律,反正没有了叫喊。许竹筠表示了赞许,葛碧潭则没有轻易地表态,而是经过沉思后谈出了自己的认识:无为固然是道家的核心,但不要忽视老子思想的深刻性在于辩证法,辩证法指导下的无为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无为,而是无为境界下的另一面,这就是老子《道德经》开篇所言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含义之所指的吧!有多少人能感悟其中的真意呢?老子在无为中成了道家的鼻祖,这是怎样的人生价值与历史地位,是多少高喊有为的人能够企及的,恐怕连望尘的份也没有。她的认识他们未必领悟,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老子是圣人的老师,其智慧有多大可想而知,学说有多精妙也可想而知,仅五千字的道德经就揭示了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奥秘,这样的大有为在老子身后能有几人,这才是老子无为的真谛之所在!无为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与生活态度罢了,是具有哲学含义的无为,而不是字面意思的简单理解。能做到老子无为境界的能有几人,孔子虽汲取了老子的智慧但没有跟着老子出函谷关来到秦岭的北麓修炼道术,而是率领弟子历尽艰辛周游列国,妄想阻止争霸战争而实行王政,其学说在战争的环境下远没有纵横家与兵家的适时,然而却在战后成了治国的法宝,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谓将儒学推向了极致,乃至偏颇,只有将无为与用世结合才不失为治国之至高境界。这两个人创造立国安民的两种学说,如果不是上苍对于华夏民族的恩赐便是二人的应运而生,不论是以什么原由诞生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学说,都是民族的一大幸运,没有精神的民族是什么样子是不难想象的,如今的现实生活似乎能做为一些例证。她后边的这些想法没有告诉周浩与许竹筠是因为远远地听到了一种鼓乐声响,虽然不是十分的清晰,但他们急于寻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过去,无心于再听她的认识,她也很知趣地停止了交谈而随他们走去。声音是来自一处道观的,他们走进去时已经围观了不少的人,站在外围的高处看到中间是数名道士在做法事,听身边懂得一些的人议论中说这就是所谓的打醮,专门做给游客看的,也算是在旅游旺季道观里喜迎宾客的一种活动。他们随着围观的人群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向别的地方走去。景区道路的两旁树木葱茏,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一方面由于树木茂密遮住了视线,另一方面树木的面积也实在太大,行走在其间有一种阴森的感觉,如果不是游人的络绎不绝,他们三人走过这样的地方难免不产生恐怖之感,有众多游人的相伴便可以壮着胆子体验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了!走了好长一段的路程来到了一处景点,走近才看清是叫宫的建筑,他们走了进去,这里建筑规模不算太大,这个时候游人也不多,比起之前经过的打醮的道里观拥挤这里冷清了许多。这种情况下才可以将景点的文字介绍仔细地阅读,所以三人就聚集在了一块石刻前认真地看着,就在他们聚精会神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士经过时驻脚在了三人的身旁,仔细地打量一番后依然没有离去,而且露出了似有话要说的表情,等到三人先后读完碑文转身要走时,老道士开口了,先告诉三人他在这里站了一会了,而且说明是因为看到了他们才停了下来的,然后问他们是在读的大学生吧?他们回答之后,道士又问就读于何所学府,知道是三江大学后一再称赞。一番客套之后,道士严肃地说:“我走过时一眼就看出两个女子气宇非凡,一定会成大器,乃可堪比古之绛树青琴,切莫辜负了自己的才华!”道士说这番话时脸上一副殷殷之情,停了片刻对着周浩问道:“这位小哥是……”就在道士拖长音调时许竹筠说出了他们是恋爱的关系,道士不无感叹地道:“这位小哥福气大啊!千万不要小觑了这位姑娘!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我的话日后会应验的!”说完这话道士飘然而去,与这位道士的邂逅让他们有如遇到神仙一般的错觉。道士去后他们才回味起了他说的话,周浩不知绛树青琴是什么意思,葛碧潭简单解释是中国古代两位女子的名称,但她有意隐去了美女与才情的关键内容,这一点许竹筠是清楚的,但没有补充,因为葛碧潭是谦逊而没有说出,如果自己说出来不也显得不合适吗?这是无意还是巧合,无论是什么,都是他们三人此次游玩的意外收获,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评说,两位女子听后是惴惴不安还是心安理得呢?不管是什么,她们的心里肯定是难以平静的,她们会想是命中注定呢?还是道士的好心鼓励呢?不论她们有多少个想法,道士的所言一定会影响她们今后的人生走向,这可能正是人们到道观求签问卦的意义所在。即使是签卜,是卦语,好的话总能起到激励作用,但愿道士的好言能给她们带来好运!

接下来的游玩三人别提有多高兴了,最高兴的还是周浩,如果真的象道士所言,则是莫大的荣幸了。葛碧潭则愿望着将个人的幸运投入到传统文化的继承上,但愿天佑!

愉快使他们忘记了疲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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