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刚从外边回来的瞎子张,在灶房里喊,“干辣椒串子放那里了?”
“蒜臼里。中午你还吃了。找干辣椒干啥?”
“少废话,我说的是那串子干辣椒。”
“在蒜辫子后边挂着呢,还是你年前挂上去的。你的记性叫狗吃了。瞎子,你这是想干啥?”看到站在摆满辣椒面、茴香大料和生姜疙瘩的案板前的男人,正摸索着拽火红的干辣椒,李大姑问。
瞎子张并不理会。将满桌子的辛辣之物放入石臼,咚咚捣了起来。
“把锅里倒上水,烧火!”瞎子张命令道,将碎物扔入锅中。
“喊什么!你跟我说,你这是要干啥?”
“你又帮不上什么,还问这问那,我想把自己煮了!”
“皇甫德良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我,是欺负皇甫顺耕支书!”
“欺负皇甫顺耕支书?他不是叫你去编‘书’吗?”
“你猜他叫我编谁的书?咱们支书皇甫顺耕的!”
“皇甫顺耕咋了?”
“咱俩成天不出门,外边天塌了也不知道,皇甫顺耕下台了。皇甫德良现在是代理支部书记。我不能编排倒霉的皇甫顺耕!”
“所以就想了这个法子,把嗓子喝哑。”李大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叫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烧火!烧火!”
“你说给我听听,一个好好的支书,怎么说下台就下台了?”
“喝完焦嗓汤,我再慢慢跟你说。”
“喝完了,你还能说啊?”
“一进他的家门,”瞎子张讲到,“皇甫德良就气呼呼地说,他老婆李翠华和他人通奸。叫我编一段书,到庙会去唱。听他这话,我头顶像炸响了一颗手雷。镇静下来,我知道他嘴里没实话,说不定又在下啥幺蛾子,就说:
‘德良,你傻了?祖祖辈辈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是?’皇甫德良不耐烦说:
‘是谁的家丑,你了解清楚再说。多了解了解,把黄的黑的都编上。争取在下个庙会上给我唱!’”
‘叫你一个瞎子去了解?直接跟你说不就得了。’我说。
‘我有急事,没时间跟你说。’
“他正推着自行车要去乡里汇报,急的像是要抢孝帽。
大队部的院门口吊着一只刚接过来的明晃晃的电灯。我从眼皮上透出来的光斑,能感觉出那至少是二百瓦的大灯泡,围着一圈人。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因为他们一边一个夹住了想挤进院子的我。我说皇甫德良叫我来了解情况。你们要是不叫我进,我就回去。
年轻人知道我经常有这样的任务,不敢再拦我。
枣树下也挂着一盏电灯,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因为光斑几乎盖满了我的眼帘。我摸索到那两扇敞开的门没有进去。我知道开着的门里什么都不会有。在旁边那扇紧闭着的门前,,我知道‘戏’在这间屋里,就凑到门前。手摸到一把大锁。我说明了来意。一个年轻人说钥匙在皇甫德良主任手里,要进去你的向他去要。我问他们屋里关的什么人。年轻人说:
‘通奸犯!’我问他们是谁,年轻人说:
‘我们也不知道,你看看就知道了。’我说:
‘你们净说废话,我能进去问问吗?’
他们说你从窗户看吧。
我能听出来破碎的窗户纸,在风中轻轻摆动,咔巴脆。显然是不久被戳烂的。屋子里黑乎乎的,像是一个黑洞,什么也看不见。”
“就是点着太阳你也看不清。”李大姑奚落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的是我脑子里的情况。我能听出来年轻人欺负我是瞎子,就说:
‘皇甫领导说了,叫你们跟我讲讲。’
‘你不打皇甫德良的旗号,我兴许还会跟你讲!’年轻人气哼哼地说。见我扭身就走,年轻人赶紧说:
‘你这个瞎子,气性还真不小。里边关的是翠华。’
‘身子绑没绑?’
‘又不是你老婆,你问那么细致干啥?’我说:
‘要不是德良叫我编书,我才懒得问呢。’年轻人说是五花大绑。”
“里边就李翠华一个?”李大姑眼睛发亮地问。
“我也关心这个。”瞎子张说,“年轻人炫耀地说:
‘还有一个男的,没捉住奸夫算什么捉奸成功。’我问:
‘男人是谁?’年轻人说他真不知道是谁。主任只是叫我们将门看好,没有他的话任何人不能进去。正说着话,皇甫德良带着乡里的干部拥到门口。皇甫德良叫把李翠华带到大队部的另一间房子里。我听到走进屋里的乡干部说:
‘皇甫顺耕,真的是你!’听到这个话,我当时就傻了!”
“是谁?是皇甫顺耕支书???????不可能,打死我也不相信!要说和别人还有可能,说是和皇甫顺耕??????”李大姑惊得合不拢嘴。
“你不相信?我眼瞎,可耳朵好着咧!你听我说。我想跟着乡干部进去问个究竟,皇甫德良在我的后背喊:
‘瞎子,你跟着我去听听审问**李翠华。听仔细了,书才编得好听。’”
“真上堂了?堂上李翠华咋说?”
“你急啥。无给我端一碗凉开水,叫我润润嗓子,听我慢慢说。”
“捡要紧的说,燕儿醒了,我要去给她喂奶。”
“好,就说最要紧的。
‘我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你们在干啥?李翠华,你要老实交代。要是说瞎话,我打断你的狗腿!’高处的皇甫德良问。
‘我正在给皇甫顺耕擦屎。’低处的李翠华回答。
‘手在什么地方?’皇甫德良问。
‘在??????在给皇甫顺耕??????擦稀屎。他拉了一裤子。’李翠华低声说。
??????
“还有些啥???????你说是假的吧,他们两个咋会在大队部的屋子里被逮住?”李大姑将奶头塞进啼哭着的燕儿的小嘴里,心有不甘地问。”
“干部们散去后,我找到在墙角哭嚎的李翠华。我说:
‘李翠华,皇甫德良叫我把你们编成书到庙会上去说,我得把事情搞清楚。你别怪我多事。你们在哪里不行,偏偏要在大队部!’李翠华说:
‘瞎子兄弟啊,皇甫德良歹毒啊??????是他叫我来的。我家院子里他对我说,乡医院的医生巡诊到了大队部。说皇甫顺耕支书有了病,李红桃不得闲,叫我搀扶着皇甫顺耕支书去看病。在大队部,皇甫顺耕拉了一裤子,我帮他擦拭的时候,他就带着人冲了进来??????’我问:
‘叫你去,你就去。就不怕李红桃误解?’李翠华说:
‘我家男人说,李红桃在大队部等着他家的男人,叫我把皇甫顺耕送过去。’”
“皇甫德良这个王八蛋!害别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老婆也要搭上。他??????皇甫顺耕在涧水湾新村算是臭了。咱不能落井下石。焦嗓汤烧好了,瞎子,来,把它们喝下??????”
“大姑,皇甫德良这不是在作孽吗!”瞎子张喝下几口焦嗓汤,抹了一下嘴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