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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埋名人深山遇恩人

绵长山坡的石隙里,长满了粗矮的松树。松林深处,卧着一座大蘑菇般的茅草房。李翠华在这里见到了久别的丈夫。

“这是什么地方?”送走了最后一个热情的陌生人,李翠华说,“无论我怎么问,带我来的小伙子就是不说话,只是笑。”

“你问他一百遍,他也不会对你说!”

“为啥?”

“他是哑巴。”皇甫顺耕笑着说。

“我说,他看着我傻笑。叫我看了你写的纸条,又一把抢过来,丢进嘴里咀嚼起来。我问他,饿不饿,他还只是傻笑,向他打听你的情况,他抿着嘴笑。我说,你是哑巴啊,就会笑。他还是笑而不答。原来真是个哑巴。你呀,这么大的事,你也叫一个会说话的过来。当时我纠结了很长时间,怕上当受骗,犹豫是不是跟他走。”

“叫个会说话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把我供出来咋办?我倒不是害怕,是担心出点啥事,连累帮助我的那些人。”

“顺耕??????你走那天晚上没那么凶险。”

“你是啥意思?”

“一半的危险是你儿子想出来的。我问清楚了,那天晚上未必有人真要抓你。”

“云楼为啥要谎报军情?”

“也不是完全谎报军情,怕他们攥住了你的把柄,影响他自己无意中想的多了。

“或许云楼搞错了,我的儿子我了解。表面上他器宇轩昂,内里他担不得一点事,心理素质不行。.”

“还不是像你??????现成的官不干??????嫌当官惊张。”

“所以我就不当官,所以我也不主张云楼当矿区的干部。咱不说他了。”

“你可别记你儿子的仇。”

“看你说的。”

“??????一个人在这荒僻的地方,你受罪了吧!”

“??????没受啥罪,好着咧。”

“这是啥地方?”

“晚上,我慢慢给你讲,先喝口水,歇歇。”

??????

“这个地方叫紫竹峰。”两口子躺在床上,皇甫顺耕说,“是莲花峰下的的一个小山头。”

“你就住就这一间小泥屋?荒山大岭的,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知道你住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你来了,咱就搬下山去。”

“搬到哪里?”

“那是一座小村庄,叫常家庄,几百口人,以常姓为主。”

“有咱住得地方?”

“当然有。咱就住在村西头面一座青砖大院里。”

“这家人,一定有钱吧!”

“咱住的是一家常姓家的房子。两间连在一起的正房,院子在后边,一东一西两间厢房。说好了,咱就住在厢房里”

“这么多的房子,主家人口大吧?”

”别打岔,你听我讲。一间厢房咱住着,另一间常姓夫妇住着。前边临路的正房是村里的诊所,”

“主家是医生?”

“对。是这家的男主人一一名叫常小五。”

“这人怎么样?你说文质彬彬的,像个教书先生。”

“可不是。你听我慢慢讲就知道了。每天吃过早饭,常医生洗手换衣,沿着两边是石榴树桑树和枣树的石板小径拾阶而上。在门槛前弯腰换上洁净的布鞋,一块一块摘下诊所的后门板,走进芦席扎顶的诊室。先将三和土地面喷上一层清水雾上,抹净了西墙搁着算盘处方本墨水瓶的条案,再抹宽阔的候诊凳,最后撩起布帘打扫耳室。”

“顺耕,两年多不见,你说话比从前更啰嗦了。急死人了。”

“咱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每个晚上给你讲上一段。你知道那时候我就喜欢用新词。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一想你,就对着墙壁给讲故事。为了多讲一会话,就变得更唠叨了。这毛病一时半会那能改过来?你将就着听我往下讲吧。刚才讲到到哪了?”

“打扫小屋。”

“照例先是地面雾水,再擦拭摆满各种药水瓶的方桌和摆着中药材的药柜。扫地最讲究。腰弯到九十度,伸长胳膊,握紧手中的半尺长的猪鬃毛刷,一寸一寸向前扫,不叫起一星点的灰尘。这一切做完了,用肥皂洗净手-----洗得细致:不仅反复揉搓,还要用毛刷刷净手心、手背、手指、手指缝、指甲缝。干完这些,穿戴好白大褂,一块一块往下卸正门的门板。没等八快块门板完全卸下,门外等待的病人就迫不及待挤进来了。”

“你是咋到老常家的?”

“别着急,听我慢慢讲。初来常家庄,常小五对我说:

‘村子小,来看病的不多,老王,没事的时候,你就学着我看病。’”

“你咋姓王了?他叫你学看病?”

“当时不是怕村里和矿区来人抓嘛!”

“咱把人家骗了。”

“不怨咱,这也没啥,你听我讲。老常想教我学看病。病人走了,常小五洗净手,沏上一杯香茶,从木匣里抽出线装医书,翻到夹着一只枯叶的地方,呷着香茶看。乏了,透过摆放着绿草的窗户,远看莲花山。天气好的时候,,那里可以看到莲花山插入白云的褐色尖顶。秋天,甚至能看到莲花峰缠绕在岩石间的羊肠小道,以及钩挂在危岩峭壁上的采药人。每到这时,他就放下手中的书本,对着窗下的青瓦鳞鳞的厢房喊:

‘莲花,王老猴送药材快到了,准备饭啊。’

“莲花是谁?”

“是常小五的老婆。莲花跑到厢房间的石板路上,撩起身前的紫花围裙,擦着湿淋淋的双手,仰起头对着诊室的窗户,响亮地答应;

‘知道了,快做好了。老猴大哥一进屋我就端上。’

这些都是后来莲花跟我说的。要不我咋会知道?”李翠华听出男人的语调变得柔和起来。

“莲花漂亮吗人?你给我讲讲她!”

“我先给你讲讲她的二姐,她跟我定居到这里有些关系。”

“啊哦,你快讲。”

“莲花姊妹四个,三个姐姐都有生孩子血崩的毛病,大姐还因此丢了性命。二姐三姐生育时,只因服用了俗名叫敛血藤的植物才得以母子平安。莲花深知这毛病的凶险,因此不敢生育。可二姐青莲仗势着有个医道精熟的妹夫,怀了第二个孩。为了母子平安,青莲干脆撅着大肚子到妹子家待产。她哪里知道,敛血藤生长几十年方能药用,能用的已经极少。

眼看就要临盆,老常整日腰里缠着粗麻绳,手攥钩刀,攀高岩下绝壁,四处寻找这救命的草药。这天,攀岩下沟累得腰酸腿麻一无所获的老常,躺在半山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歇息。”

“顺耕,你这嘴,词儿一串一串的。可以和瞎子张一块说书了??????孕妇咋样了?”

“你不在这两年,我寂寞的时候多看了几本小说,还真是攒了不少词儿老常打趣我是‘书面语言’,一时半会难改,听我说。孕妇头一天就已经阵疼,以老常的经验晚必定临盆。这些都是后来老常对我讲的。阳光将他紧闭的眼皮,照射得一片血红,仿佛整个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殷殷的鲜红中。惊恐不安中睁开眼睛的老常,看到身下天空中斜刺里飞过一只带着呼呼风声的褐色苍鹰,落在离他不远的岩石上。大鹰忽扇着数尺长的翅膀,水滴状的紫色脸堂上,环满天空一般的蓝色细碎羽毛。它眼睛婉如金黄宝石,钢枝铁骨的长腿舒缓地一蹬,腾空而起。常小五看到,苍鹰粗厉的脚爪紧紧抠抓着一截手指粗细似肉似腊的藤条。它不时圈起羽毛蓬松的粗壮双腿,弯下乌亮的长喙,哯一下在空中大幅度飘悠的藤条。翠华,我是不是太絮叨了。我看的那些小说,比我现在说的还絮叨??????你能听懂吧?”

“你讲吧,不絮叨。我好像看到了一只活脱脱的大鹰!”

“那我就照着这个套路讲下去了。老常一跃而起,差点滚落岩下。铁钩利爪抓着长蛇般藤条的巨鹰,蓬大华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箭一般隐没于头顶的紫色山岚中。在莲花峰西峰峰顶有一块叫紫燕翘的岩头,筋疲力竭的老常停下了脚步。他仰脸望着千尺之上的一个岩缝,浑身颤栗。一股类似麝香和臭肉混合的浓烈气味,从岩石裂缝里漂出来。他看到香气的来源--------那团比金子还要珍贵的敛血藤编织而成的鹰巢,在危岩的暗影里闪着暗红色的光芒。

太阳渐向西滑,乱云之间的苍松翠柏,渐渐隐没在峭壁的阴影之中。老常心急火燎地换上扒滑的草鞋,绑紧裤腿,系紧腰间的绳头,将绳盘斜跨在肩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炫目的通天岩缝。峡谷的风,几乎要把他全身托起。他绷紧全身的肌肉,,像一只壁虎紧贴在岩壁上。身下,是鹰隼盘旋的万丈深渊,头顶不远的岩石裂隙里,就是那座诱人的巨大鹰巢。肉乎乎弹力十足的紫红色敛血藤,乱蓬蓬地翘出岩外,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顺耕,你说的不如瞎子张好,有些词儿我听不懂。”

“听多了,就懂了。老常双眼如炬,舌尖微露,呼呼地喘着粗气。几尺远的前方,有一棵手腕粗伸向空中的矮松。只要抓住鱼鳞般的松枝,就可以荡进夹衔着鹰巢的岩缝中。老常静静地缩巻在石缝里,调平呼吸。

油绿的松针,在弯曲的枝干上,美妙而奇异地排列着,像一扇扇大鸟开张的翅膀。”

皇甫顺耕沉浸在词汇编织的画面之中,不能自拔。

“一群褐色凸眼短喙,细腿缩巻在灰色的胖肚子下的不知名昆虫,闪动着透明的长翅,嘶嘶穿过松枝。老常细长的身子,像蛇一样贴着岩缝蠕动。他一把攥住了结实的松枝,将身体荡在空中。突然,他感到近在咫尺的鹰巢,急剧缩小,像一只彩色的荆蓝,摇摇晃晃飘向蓝幽幽的色彩中。大风从耳下往上狂吹,呲牙咧嘴的巨大岩石开始疾速地上升。不时有碎石,从高举在头顶上松冠间落下来,击打着他的头顶和肩膀。一个石片切中了他紧攥松枝的手指。断指裹着一些浓浓的液体弹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飞入空中。粘乎乎血液糊住了眼睛。他身内血液凝滞,心脏紧缩成一团肌肉,如瘦牛的后臀尖。”

“顺耕,这些你是咋知道的?老天爷,吓死人了!”

“有些是我看到的,有些是老常告诉我的,有些是我想出来的。你听我往下讲??????老常身后的长绳变幻着形状,脱身的竹篓,像一块飘荡着的黑色湿布在摇摆着下坠。幸亏那根绳子结实,要不他就摔成肉饼了。

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他束发紧身,两块刺眼的补丁,伏在他健壮的肩头。”

“这就是你吧!”

“你咋知道?”

“看你这一身腱子肉,就知道自己在说自己。不嫌臊得慌!”

“对,这个一身深山采药人打扮的就是我。我费尽了周折,才将吊挂在冲天石柱上的老常摘挂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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