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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送官被拒空留憾

清晨,皇甫顺耕爬起来的时候,老臧已经把做好的红薯饭摆放在锅台上。一还旁放着一小碟炒香的花生米和半瓶白酒。看到老臧红赤赤的眼睛,皇甫顺耕方知道,他夜里的鼾声是装出来的,是想叫自己睡个好觉。

老臧一个劲地劝酒,还催他快些吃饭:

“这样的早饭,在我这里是最好的了。不要嫌弃,我就是这个条件。”皇甫顺耕打趣地说:

“酒要慢慢喝,方显情义。你到好,一个劲催。哪有你这样的?”老臧不解释,还是催。不时支棱着大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突然他抓起盘子,将花生米倒进皇甫顺耕的碗里,又拿起白酒瓶将剩下的酒也掫进碗,然后迅疾地站起来:

“快点!吃干净了。都是好东西!”说完,推开门跳出去。

皇甫顺耕听到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老臧大声说:

“等等,等等,还没吃完饭。你们叫他吃饱饭。这一顿吃完,下一顿不知道啥时候再吃!”

殷红的圆太阳,悬挂在华丽的五彩早霞的上方。娇艳无比的光芒,穿过澄澈的天空,照射着雨洗过后露出斑斓本色的大地。粘连在一起的远山,是黛青色的,山脚下是依然展开的长着各种庄稼或裸露的田野。一条小河蜿蜒如蛇,旁边是一片,在炊烟中此起彼伏的灰黑色瓦顶。挂着红黄果实的绿色树冠,镶嵌在在农舍之间,婉如绿汁滴落在灰布上。公路上,有一个披红挂绿怀抱孩子的年轻女人,一个头皮刮得青紫的健壮男人跟在后边。戏台下的青砖地面上,几个穿着簇新衣服的孩童,在抽打着点着彩色的陀螺。清脆的鞭打声,像嘹亮的鸟鸣在清秀的树枝间穿行。戏台子上站着两个男性民兵,他们不是昨天那两个。

“老臧,”颧骨上抹着两朵病态红晕,长得像个小老人似得矮个子民兵,仰着额头上爬满细密皱纹脸,露出细碎的黑色牙齿,讪笑着说,“我正在田里锄着地,就叫我来了。我哪是干这样事情的材料。需要往县里送吗?是野人,咱就把它放了!”说这话的时候,长长的步枪,从他痩削的肩膀上滑下来,差一点砸到他鞋面上露出的脚趾头。他惊骇地收回脚,将步枪重新挂在肩上。

另一个是,细长的脖子上缠着一条崭新的白毛巾、像一根杨树苗似的高个子少年。他威严地紧抿着嘴角,努力装得成熟老练。他阴沉的看着老臧,迈开虎步向窝棚走去。

老臧伸手拦住,嘿嘿笑着说:

“再等等!饭是吃完了,一定是在拉屎。脏啊,熏得我都跑出来了。”

破烂门板突然张开,看到长发掩面、裹在麻包片里佝腰耸背的皇甫顺耕,瘦高少年脸色煞白,呆立着,握着枪背带的细长手指,本能地攥成一团。直到皇甫顺耕身子蹭着他蹿到外边,才缓过神来,结结巴巴说:

“站、站住!给我站住!”

皇甫顺耕趴在地上,夸张地仰着头,尖利叫几声。坐起,把头毛蓬蓬的脑袋埋在胸前。细长少年双腿颤抖、惶恐地看着老臧。老臧看着少年:

“这个家伙难整,说不定还会咬人、、、、、不如把他放了!”

小胖民兵,脖子缩进胸腔里,倒退了几步。

细长少年装做思考的样子。

“哪有什么野人?”小胖说,“咱尽管有枪,他要是真扑上来,咱俩怎么能招架住。不如放掉算了。”

没待细长少年张口说话,皇甫顺耕突然笔直地站起身,露出长发遮住肉疙瘩面颊,伸出青紫的舌头:

“哇----------哇---------啦--------啊--------”向车子走去。

细长少年怔住了。沉默了片刻,取下肩上的枪紧握在手里。

老臧叹口气,按照细长少年的指示,跳下戏台,牵过站在不远处的胶轮马车。小胖民兵紧张得心脏搐成一团,围着皇甫顺耕周围打转。细长少年命令老臧和小胖一起将这个野人绑起来。小胖站在远处不动。老臧:

“綁什么。没看出来他愿意跟你们走。”细长少年:

“叫你绑你就绑,废什么话!”老臧:

“我脚手无力,要绑你们自己去绑。”细长少年跳起来:

“半路上跑了你负责?”

“我负责。”,老臧说。

“那也不行,”小胖说,“”要是他伤了我俩呢?”细长少年:

“你安得什么心?”老臧:

“我担保,有事我负责。”小胖:

“你一个坏人,能负啥责。”细长少年:

“不绑也行,和我们一起去。我叫我爹给你记工分。”

高大的黑马,狞掉着屁股,不肯靠近戏台。小胖鄙夷地呵斥牵着黑马的老臧笨蛋,从戏台上跳下来,顛着脚尖抓住扣在呲着两排大牙黑马的嘴上的笼头。细高挑少年,将肩上的步枪往上颠了颠,指着台下的马车,对咱在旁边的皇甫顺耕厉声说:

“过来,上去!”

黑马掉头看到坐在身后的毛刺刺的皇甫顺耕,打着响鼻,咴咴地惊叫几声,扬起上身将小胖吊起,拖着身后的车体,疯狂地奔跑起来。老臧被黑马宽阔的前胸撞倒在尘土里。脸色煞白的细高挑少年,肩上的步枪掉落在地上,跳着叫喊:

“关上大门!关上大门!”

拖着咣咣作响车体的惊马,擦过躲在墙角几个孩童,一个急转弯,带着车上的人,顺着院子的围墙奔跑。斜挂在黑马大肚子上的小胖,在人们的惊叫声中,重重地摔落下来。仿佛和马车结为一体的皇甫顺耕站起身,在一片惊呼声中跃到马背上,抱住马脖子,将缰绳抓到手里。筋疲力尽的黑马,拖着越来越慢的车体,吐着白沫勾头翻眼恐惧地看着骑在自己背上满脸肉包的怪物,突然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

几个人坐上破旧的马车------细长少年,腿搭拉着坐在右前方赶车的位置;老臧紧挨着细长少年的右侧;身上有几片擦伤的小胖,瘫坐在有几个破洞的马车的中央。皇甫顺耕缩巻在向下倾斜的车尾,双手紧抓着车帮,以免滑落到地上。车儿扬起的尘土,落满他的全身,看上去像一个裹着破旧黄袍受了重伤的圣诞老人。马车走得很慢,追上来的行人不解地看着慢腾腾的马车和车上古怪的一群人。在一个上坡的地方,马儿停了下来。

小脸胀得通红的细长少年,叉腿站在马车上,奋力用长鞭抽打黑马的脖子。鞭儿扬得很高,落下来却绵软无力。鞭打了几下,细长少年便气喘吁吁起来。黑马似乎看出了主人的弱点。抽几下,缩头缩脑向前迈几步;再抽,干脆嘲弄地弹几下钉着铁掌的后蹄止步不前。沮丧到极点的细长少年,歪头向地上吐了一口白痰。扭脸虎视眈眈地瞪着老臧,仿佛是老臧给黑马出了坏主意。

老臧谦卑一笑,将目光移开。细小的汗珠从柔软的黄头发间流出来,粘湿了细长少年红扑扑的脸蛋,又流进了衣领里。秋衣冰冷地贴在细长少年干瘦的脊背上。

刚刚睡醒的皇甫顺耕,像一条黄色毛毛虫,鼔涌着身体从马车的尾部爬过来。他并不理会被他弄脏衣服小胖的瞪视,坐在他和细长少年之间,拣起细长少年滑落到一旁的长鞭。没待他扬起鞭子,黑马四腿一挣,夹尾撘耳奔跑起来。细长少年被突然起步的马车,晃倒在同伴的身上。

快到县城的时候,细长个子少年叫皇甫顺耕坐回了车尾,整了整衣领坐回了赶车的位置。黑马慢腾腾地钻过顶端长满荒草县城高大的石门。

半落得太阳浑黄的光,将坚固的城墙抹上了一层沉重的暗黄。鳞次栉比的房屋,堆砌在依次升高的街道两旁。树木是刚栽不久的,只有手腕那么粗。细黄的树梢上挂着几片黄卡卡的叶子,叫风儿一吹,晃晃荡荡地跌落下来。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县城热闹的街上。一群刚下课女学生,停下脚步向这辆马车指指点点地张望,不知是看潇洒的少年驭手,还是蓬头垢面奇丑无比的皇甫顺耕。皇甫顺耕将蓬乱的头颅向破烂的衣领里缩了缩;细长少年则潇洒地挥了挥带着一撮红缨的马鞭。

马车在离公安局大门不远的街旁停了下来。

细长少年叫小胖用草绳象征性的绑上皇甫顺耕的双手,两个人背着枪很英武地跟在后边。看守马车的老臧,坐在道牙子上刚点燃一支烟,就看到小胖在公安局门口向自己招手。

双手抄在袖筒里的看门人,咧开有着一排金属牙齿的紫色嘴唇,对老臧不满地说:

“这样的大事,你们叫两个孩子来!你也放心?他们说又说不清楚。”

破衣烂衫包裹的皇甫顺耕,蹲在黑色带着尖刺金属栏杆大门的外边。

绿色塔松环绕的红色大楼前,站着两个背着枪搓着手指的少年。老臧讪笑着说明了来意。看门人不依不饶:

“这是个啥地方?送一个要饭的来,这不是胡闹吗!回去,回去先把身份搞清楚了再来。”说完,走进门卫室嘭地将门关上。

老臧拉起坐在地上耍赖的皇甫顺耕,对两个沮丧之极的少年说:

“回去吧。”小胖咽了口唾沫,气哼哼说:

“先找个地方吃个饭。饿死了!”细长少年向皇甫顺耕腰上踢了一脚,对着紧关着的门卫室,恶狠狠地说:

“别高兴得太早、、、、、、起来!”最后一句是说皇甫顺耕。

几个人上了马车。黑马扬起了耳朵,兴奋地打了一个响鼻。小胖坐到了前边,东张西望,在一片门面房中寻找着饭店的招牌。老臧顺手捡起路旁丢弃的半挂草苫扔到车上,让满身尘土的皇甫顺耕坐,自己坐到了车尾。饥肠辘辘的黑马,似乎也嗅到了草料的香味,脚步变得快捷。

谁也没料到,细长少年甩着鞭子,调转马车,不是驰向大道,而是停在了公安局大门两个门柱之间。

一个警察跳下自行车,对着马车大吼。一辆草绿色三轮摩托上,跳下一个中年干部。他站在一旁,摘下头上的大檐帽,从警服上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粉红色梳子,微笑着送到双唇间吻了吻,一下一下地梳着浓密黑亮的头发。

气急败坏的守门人,从屋里冲了出来。他先是挥动着手臂大吼着,又不知所措地跳来跳去,突然跑回屋里,急速转动黑色电话机的手抦,拿起话筒大喊。又飞快地跑出来,抓住赶车的细长少年往下拉。细长少年惊慌地侧身挣脱了拉扯的手掌,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喊:

“抓坏人!抓坏人!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谁是坏人?”门卫扭脸四顾。

“我爹说了,共产党是抓坏人的。你放纵坏人,你就是坏人!”

看门人,被细长少年的说得一愣怔,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中年干部,将红色的梳子放回到口袋里,走近马车,和气地说:

“小同志,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细长少年激动万分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最后极为严肃地说:

“我们能审查,还要公安局干什么?公安局不收坏人,那不是放纵坏人吗!”“你爹是什么人?”中年干部点点头,笑着问。小胖抢着说:

“他爹是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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