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掂着小半桶热水、脚下蹚着杂草来到黄文静的门口。
“文静，咋不拉着电灯？”
“徐妈，你进来吧，门没插。屋里黑，电灯昨天就不亮了。不知谁把窗帘拽走了。慢一点啊，别摔着。”
“丢东西没有？”
“就拽走了窗帘。“
月光从窗户里钻进来，泼洒在正在洗浴的黄文静赤裸的肩头。
徐妈伸手试了试大盆里水，小心翼翼的将热水徐徐的倒了进去。黄文静下半身坐到水里，将水向身上撩，驱赶身上的寒气。
“我再给你烧点热水去。”
“别去了，停水了。“
徐妈用毛巾沾着热水，帮黄文静擦洗这脊背上的干灰：
“明天下了班，在厂里公共澡堂洗了再回来。”
“看澡堂的大姐，嫌我脏，怕污染了水，不让进、、、、、”黄文静委屈地说。
叹了一口气的徐妈，看到黄文静脸颊上亮晶晶的，不是水珠还是泪珠。
穿好了衣服，徐妈点亮了油灯，看到黄文静脖颈下的一圈又红又肿：
“活儿累吧？”
“累到不是很累，就是粉尘烧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
黄文静向脖颈红肿处抓了几把，坐在床头，用镊子夹着棉球清洁鼻孔。不一会面前的废纸上就多了几个黑黢黢的小球体。
徐妈想起了魏世燕，身子缩得像一块风干的蜡肉，看着黄文静不再说话，不停的哀声叹气。
黄文静半夜醒来，冷不丁看到月光下不远的墙头上趴着一个张望的模糊人影，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人影倏然消失。一会，一只黑色的猫在墙头上爬动。围墙看不到的那边，坟地里的那片李子林，在风的扰动下，把古怪的噼噼啪啪的声响送过来。
浓重的乌云吊的很低，好像只有一根细线吊着，悬在头顶上，随时要将下边的东西压扁。风儿也起来捣乱，撕拽着裤脚和衣襟、、、、、抖抖索索的黄文静像一个被灾难击倒的惊慌失措的农家女人、赤脚抱着被子站在徐妈的门前：
“徐妈，徐妈、、、、、、”
、、、、、、
徐妈将黄文静发粘的被褥挪开，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铺展在床上。
黄文静拥着干燥散发着肥皂香味的被子，身体舒服的展开，心里感叹着清洁和柔软是多么的宝贵。月亮从乌云的裂隙里挤出了半个身体，静静地洒在两个女人身上。
“徐妈，我想我妈了！”
“你妈比我大吧？”
“嗯，比你大两岁。”
“现在在那里？”
“已经去世了！我家不算穷，母亲很节俭，不肯多买一尺布料。母亲每一年都要把被褥拆洗几遍。要拆洗那天必定是个大晴天，天还不亮就将我们兄妹几个轰赶起来，父亲也帮助妈妈拆被褥。天亮时，打着补丁的布面堆放在地上，母亲将皂角捣得稀烂倒上半桶水，将布面按进去，我就知到晚上就能盖上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被褥了。每逢这时，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就连在课堂里，也想着这件事情。
“你兄妹多吧？”
“还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哥哥。哥哥长得虎头虎脑，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就没有小孩敢欺负我。”
“那时。你是真实幸福啊！”
静夜里，响起黄文静压抑的啜泣的声音。
“
“文静，我看出来了，老魏图的就是这口气！也难为他了，一个厂长，如果拿捏不住自己的女人，众人怎么看？几千个人怎么管？”
“前几天我去求过他、、、、、、他侮辱我、、、、、、”
“再去找找、、、、、、现在没别的办法了！”
“他、、、、、、太粗鲁霸道、、、、、、”
“一个打打杀杀半辈子的男人，你还希望他文质彬彬？文静啊，咱们女人的婚姻就是赌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都得任他打、任他骑！”
“现在是、、、、、、”
“啥时候也有孬孙，你细皮嫩肉的、、、、、就从了吧！”
“我想回老家找我哥。”
“工作不要了？”
“留厂察看，不要了。回老家当个村医。”
“村医也是挣工分，工分又不值钱。你哥在家务农？”
“学会了钉马掌的手艺，村里待见他。”
“回去又能怎么样？是躲了个清净。农村日子苦啊，在农村当村医，除了懂医术，还的有关系，你又有忌讳的劳教背景、、、、、、能受得了种田的苦？你还的结婚，可离了婚的女人，农村正经的人是看不起的。再说了，要是再找个皇甫德良那样强横的、或者皇甫德顺那样窝囊的、或者皇甫德浩那样无能的，你又该咋办？到那时就没有回头路了。后悔也只有哭。你现在这种处境，很多人都说自找的。你该改改心性了，就是现在时兴说的资产阶级小姐脾气。有了，你不珍惜，过去有多少女人羡慕你、、、、、、我娘家成份不好，过去也是个大小姐，丈夫跟着老蒋跑了，扔下了我。现在能给医院看守太平间，我就很满足了。人啊，我们女人啊！其实男人不也是这个样，屋檐下那有不低头的。”
“不行我再出来。”
“户口一旦转回去，你就定死在农村了！没有大队的介绍信，你连门都出不了；没有大队的介绍信，你换不到粮票，出门饿死你、、、、、、”
“徐妈，你说我该咋办？”
“咋办，你一个女人能咋办，回去找魏厂长陪个不是，求得他的原谅。”
“徐妈，又不是我错了，凭什么我倒向他赔不是。他把我圈到这里，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反而是我想他道歉！”
“文静，你怎么还没从磨道里出来，我说了半天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是白说了。你要是想回家，就得向老魏服个软，不要讲什么对错。你想想，老魏绕了这么一个大圈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收复你这个他喜欢的女人吗。你不服个软，他能遂愿吗。你不随了他的愿，他能叫回去吗？
“徐妈???????”
“去吧，自尊心又不能当饭吃。多少人你过得好日子、”
“你怎么说的和老魏一样！”
“闺女，老魏说的是实话。你有时候太任性了。老魏也是个火烈烈的男人。”
“徐妈，我??????咋回去??????”
“他喜欢什么你最清楚，就拣老魏喜欢的话说，见他喜欢的事做??????男人们，有时候就像个贪嘴的小孩子。”（未完待续）